第1章 我回来了

宫斗的终极目标不是当皇后,而是当太后,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真理了。

当皇帝的老婆那有当皇帝的老娘来的爽啊!

太后才是后宫笑到最后、笑的最甜的女人。

但是,欲练此功,必先自宫——不,是必先进宫。

如果把宫斗比作修仙,进宫选秀是练气阶段、成为嫔妃是筑基阶段、封为皇后是元婴阶段、成为太后就是修仙的终极——飞升。

大明永兴元年,春,通过层层选拔的四十九位秀女被送进紫禁城储秀宫里参选,开始练气阶段。

永兴帝今年十七岁,到了大婚的年龄,按照规矩,这一次要从秀女们选出三个人,其中一人封皇后,两人封嫔妃。

是的,最后只选出三个秀女。

因为皇帝太年轻了,当太子的时候管的又严格,还是个清纯小处男,太后和内阁大臣们担心皇帝乍一“开荤”,把持不住,过于贪嘴,所以只选三个,先让皇帝尝尝鲜。

谁来决定一后两妃的人选?

奉皇帝口谕,内阁下旨,仁圣纪太后主持选秀,慈圣李太后辅助。

是的,上一届惨烈的宫斗结局罕见的出现了“双黄蛋”,角逐出两个宫斗冠军,纪太后和李太后并列第一名。

李太后是永兴帝的生母,上一届的贵妃娘娘。

纪太后是永兴帝的嫡母,上一届的皇后娘娘。

纪太后今年二十五。住在紫禁城西边的慈庆宫。

李太后今年四十岁。住在紫禁城东边的慈宁宫。

妻妾有别,纪太后是正统,自然是她主持选秀,李太后作为生母,只能提提意见。

储秀宫里四十九名秀女心如明镜,是落选卷铺盖走人、是“筑基”当嫔妃、还是直接成为“元婴”封皇后,是由纪太后决定的。

选秀就像后世里的流水线选秀工厂,四十九个选手们在纪太后面前展现才艺,她们中间只有三个人能出道,其中皇后还可以万众瞩目、C位出道。

四十九名秀女想着同一个问题:如何让纪太后注意到我、喜欢我?

真是瞌睡遇到枕头,机会来了,二月初六是纪太后二十五岁的生日。

秀女们纷纷使出压箱底的才艺,为纪太后献上寿礼,或写诗歌,或献上画作,或挑灯夜战赶制绣品做鞋子等等。

寿礼送到慈庆宫,纪太后赏赐回礼,每个秀女都得到了一套金镶宝石的头面首饰,不偏不倚,看不出纪太后喜欢谁。

上一届宫斗冠军的城府深不可测,岂是区区秀女能够试探出来的!

二月初六,正是樱花漫天的季节。

据传,纪太后最喜欢樱花,但樱花顶多只有半个月的花期,绚烂且短暂。

春天多雨水,最近三天都在下雨,半树的樱花都被雨打风吹去。

永兴帝是个孝顺的帝王,吩咐紫禁城不要打扫落在地面上的花朵,不准踩踏,粉嫩的樱花铺满了□□。

大寿当日,天气放晴,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了蹲在宫殿屋脊上鸱吻神兽张开的大嘴巴。

樱花一半在树上,一半在地上,别有一番风景。

紫禁城除了单调的红墙和明黄/色琉璃瓦之外,增添了无数道粉红色,春意盎然。

宫人纷纷感叹纪太后是个有福之人,老天爷都给纪太后面子,连下三天雨后放晴,正好赶上纪太后过大寿。

兔儿山是紫禁城最高处,山顶有个旋磨台,顾名思义,就是一个磨盘般的圆形高台。

纪太后在后宫众人的簇拥之下登上了旋磨台,欣赏着紫禁城的樱花花海和一道道铺满了樱花的小径。

今天万里晴空,一丝风都没有,笼罩在京城之上灰蒙蒙的沙尘被雨水洗得干干净净,就像新磨的铜镜,站在旋磨台上远眺,还能看见宫墙之外京城的景色,也是东一簇、西一簇的团团粉红。

纪太后凤心大悦,欣赏着满城樱花。

心腹太监打开腰间的一块西洋怀表,低声道:“太后,寿宴的吉时快到了,李太后还没有来,要不奴婢派人去慈宁宫催一催?”

万一误了吉时,就不吉利了。

纪太后的眼睫毛都纹丝不动,淡淡道:“不用,到了吉时开宴便是。”

话音刚落,慈宁宫的管事太监就来了,满脸歉意,“李太后偶感风寒,今日太医过去问诊,开了药,此刻正服药歇息,不能亲自来为纪太后贺寿了。”

纪太后一脸关切之色,“近日阴雨绵绵,乍暖还寒,一不小心就要生病的,待寿宴过后,哀家去慈宁宫看看她。”

言罢,还命人送了人参等调理身体的补品等物。

吉时已到,纪太后宣布开宴。

为了给纪太后过大寿,永兴帝从内库里取了十五万两银子,交给御用监操办。

宫人们纷纷前来讨赏,各种奉承话、吉祥话不绝于耳,皇宫有十万宦官,九千宫女,低等的宦官和宫女们没有资格登上旋磨台给纪太后拜寿,就在兔儿山脚下排队领赏银。

御用监命人抬了一筐筐新铸造的金银馃子,只要遥遥对着旋磨台方向磕头拜寿的人都可以伸手进去抓一把当做赏赐,都懒得点数,手大多得。

只有纪太后才能有如此大的排场。

储秀宫,四十九个秀女得到了给纪太后拜寿的机会。

“祝仁圣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旋磨台上,秀女们齐齐给纪太后行礼,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都不敢正眼看太后。

“平身,赐座。”

秀女们心中一惊:她们都以为拜寿之后就走人,何曾敢奢望太后的寿宴上居然有她们坐下的位置!

“谢太后!”

在宫女的引领下,秀女们在纪太后两边排排坐,她们第一次看到纪太后的真颜,又吃了一惊!

纪太后委实太年轻!太美丽了!

她看起来和秀女们差不错的年纪,宛若少女,穿着深青色翟衣,上头绣着一百四十八对翟鸟,一对对翟鸟之间以金线绣的小轮花间隔。

头上戴着一顶九龙九凤的六翅金冠,纪太后穿戴着全套翟衣金冠,举手投足却无比的自然,好像华丽沉重的翟衣金冠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根本没有重量。

可是根据宫中传闻,纪太后是低贱的官奴出身——她娘家曾经获罪,男人们发配边关,纪太后罚没宫中为奴。

秀女们心道:欲戴王冠,必受其重。纪太后用十五年时间就从官奴到太后,我辈尚需努力啊。

人人都羡慕佩服纪太后。

这些秀女们尚且不能掩盖心思,每个人的表情和眼神纪太后都一一看透,她扫视了一圈,笑道:“待会皇上散了早朝,会来旋磨台给哀家拜寿。”

轰隆!

犹如晴天霹雳,秀女们第三次吃惊,寿宴变成了相亲宴!

纪太后暗暗记住秀女们的表情,重压之下,方能表现真性情,城府一观便知。

旋磨台上,有钟鼓司从南边选的新戏《牡丹亭》助兴,据说是南方最时兴的昆山调,唱得是什么水磨腔,咿咿呀呀,温软缠绵。

秀女们各怀心思,都无心去欣赏。

纪太后则乘机欣赏细品这些秀女们,心思也不在戏上。

闺门旦手持一炳画着富贵牡丹的折扇,且歌且舞,唱到“锦屏人忒看这韶光贱”的时候,那个“贱”余音绕梁,就像莲藕里头的藕丝,拉的老长了,却缠缠绵绵不断绝。

“纪云贱人受死!”

闺门旦蓦地按动了扇柄的机括,一根根铁扇骨从扇子里弹射出来,散发着幽兰之光,朝着纪太后刺来。

“有刺客!救驾!”

腰间拴着怀表的太监大吼一声,以身为盾,拦住了暗器。

但是整个献戏的戏班子纷纷拿出藏在乐器里或者捆在身上的兵器,齐齐杀向劫后余生的纪太后,秀女们那里见过这种场面?纷纷吓得尖叫,有的瘫软在地,有的没头苍蝇似的抱头瞎跑。

旋磨台是紫禁城最高的高台,混乱之中,纪太后不知被谁给推下了旋磨台!

纪太后向后坠落,头上的九龙九凤冠飞了出去,砸在地面山石之上,金凤凰断了头。

一头长发散开了,在空中像一朵变幻莫测的墨云,宽大的深青色翟衣像一朵伞似的鼓振起来。

濒临死亡的那一刻,纪太后依然美美的。

因连下三天三夜的雨,兔儿山脚下的一个浅坑成了一个小水潭。

啪的一声巨响,水花四溅,纪太后掉进了小水潭……

纪云被周身刺骨的寒冷惊醒了,她睁开眼睛,看见一朵朵粉嫩的樱花在水里浮浮沉沉。

怎么回事?我不应该在水底,我应该在温暖的被窝里啊。

好冷!

她本能的呼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嘴里出来一串串气泡。

衣服被水浸透了,沉重的就像盔甲,纪云会游泳,但被这层盔甲牢牢“钉死”在水底,不得动弹。

应该遇到“鬼压床”做噩梦了,咬牙就会痛醒的。

纪云咬了咬舌尖,疼到几乎昏厥,却还是在梦中。

一个人游了过来,揽住她的腰,拖着她往上浮。

救她的人眉目若画,纪云心想,这不是噩梦,这分明是个春/梦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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