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知道现在着急也没有用。她知道无论要有什么行动，信息和情报都是第一位的。如果信息和情报不足，那苟着都比脑子一热莽上去强，而现在还缺少一些必要的信息和情报，干脆闭目养神。

她相信，情报这种东西，一会儿自然会有人把它送过来的。现在，养精蓄锐才是正事。

过了一会儿，白薇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她往身旁一探——

一只手。

她睁开眼看去，一个满脸乌黑的女孩正在试图把她身边刚刚扔掉的珠钗藏到自己怀中。

“你要干什么？”

女孩只觉得白薇的声音平静地有些诡异。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但还是理直气壮地说道：“这……这东西你不是不要了吗？我只不过是先到先得，见者有份！我捡到就是我的！”

她心想，不过是个比自己年纪还轻的女孩，又不是那些土匪，有什么好怕的，她嘟囔着给自己打气，“你都不要了，凭什么不让别人拿。真是个母夜叉！在这土匪窝里充什么好汉！真有本事就出去啊！”

她旁边的一个小男孩听见了她的话，在女人的怀中奶声奶气地反驳道：“别人的东西不能拿。”

孙二娘不想惹事，连忙制止道：“小宝！”

女孩有些尴尬，见状啐了他一声，“小孩子懂个屁！孙二娘你这孩子怎么教的？！懂不懂尊敬长辈？”

孙二娘闻言并不说话，只是垂下眼，静静抚摸小宝的头。

女孩看这样子也觉得有些无趣，嘴里小声地骂骂咧咧，边说她还边把剩下的首饰往自己怀中挪。

白薇松开了手，这些金银珠宝并不重要。自己身上的金银珠宝皆是贡品，数量很多，少上几件也没什么要紧。

之前为了逃命扔了不少，如今这些让她拿去也没什么，只不过如今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玩意儿在土匪窝里是烫手的山芋。

她之前的计划很简单，不过是用这些黄白之物借土匪的人头一用。若是没有这些也不过是换个法子的事情。只是……

白薇猛地握住她的手，语气严肃地劝诫道：“我不拦你。不过要告诫你一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好自为之吧。”

女孩见白薇真不管她了，才不管她什么罪不罪的，掉书袋的拽文，干脆趴到地上将能捡的都捡走。

白薇见了只觉得某些俗语说的确实有些道理。比如“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女孩儿看到了白薇的眼神，回道。

“什么怀啊罪的。我听不懂但也知道你的意思。”她白了白薇一眼，“我和你们这种人不一样。你们这种有钱人都是等着人来赎的，不知活多久，但总归活着没有什么问题。”

“我这种没多少钱还没人来赎的，谁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高兴了，或者不高兴了就顺手把我杀了。我这辈子没戴过这么好的首饰，要是能戴上，就算是马上死我也没有遗憾了。”

“况且那些人都两天没来了，过来也只不过在门外放几碗水，谁知道谁能活多久呢？真是瞎操心。”

“……”

白薇不觉得有什么事情比生命更重要。但是这女孩说的话她也不是不理解。只能当做没听见。

土匪们好像忘了他们一样很久没有过来了。

白薇以为这一天就会这么过去，自己再找机会就行，她从身边弄了点杂草将自己盖住，至少还能起到一点保暖功能。

女孩得了首饰，将自己头上别的到处都是，但是因为没有章法，没有丝毫美感。整个房间里安静地似乎只有她的呼吸声。

咚——

门突然被踹开。

两个土匪站在在门前。

其中一个土匪拿着个铁片大刀，环视了一圈。屋内昏暗，他什么也看不清。但是无所谓，他只用随便指个人出来就好。

另外一个土匪站在一旁一声不吭，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王雄！你来挑，”

听到同伴这么说话，这个土匪才语带厌恶地回了，“我可不挑，那是上面人的事情，咱们这群人就是天天吃番薯的命，我可不造这孽！”

带刀的土匪一听这话也觉得有些没劲，“算了，我随便找一个吧。”

他正要随便叫出来一个，突然发现左边的角落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

“你，过来。”

满头珠钗的女孩知道自己这些东西很容易被发现，正努力往后挪。

室内昏暗，但珍珠在夜色中泛着月光。

“我……我？”

女孩儿有些颤抖，她没想到这次被选中的是自己。

她连忙指向白薇，辩解道：“大人，这些东西都是她的啊，不管我的事。”

白薇摸上自己腰间的软剑，手指扣上剑把。

土匪往牢房里一看，她指的地方只有一个浑身盖着茅草的人，那个角落他们一般都是放的病人。

病了的羊，除了浪费草料之外半点用没有。这时候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会来赎他们。

他有些厌恶地喊道：“妈的，老子喊你就喊你，屁话这么多！”

牢房里鸦雀无声。

白薇看女孩走到门口，随着两个土匪离开。

她旁边一个看起来有些虚弱的女子有些犹疑地问身边的沈劲心。

“……是有人来赎她了？”

沈劲心沉默地摇摇头，整个牢房安静无比。

女子也沉默下来。她怀中的孩子正在睡觉。她摸了摸孩子的脸，喃喃道：“宝儿啊，我的宝儿~”

牢房里的所有人——除了白薇，好像大家都知道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沈劲心看出了白薇的疑惑。

他声音幽幽地向白薇解释道：“如果没人来赎，土匪们就会不定时地过来提……两脚羊。”*

“两脚羊？”

白薇重复着这个词，正想问出口，却突然冒出一身冷汗。

她想起自己曾经在书中看过的记载——

在某些时代，对于某些人来说，人肉是可以吃的。易子而食便是如此。不过那是被迫。有些常食的，还将其分门归类：老瘦男子廋词谓之‘饶把火’，妇人少艾者，名为‘不羡羊’，小儿呼为‘和骨烂’，又通目为‘两脚羊’。*

连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都有人肉篇，其中是这么写的：“古今乱兵食人肉，谓之想肉，或谓之两脚羊。此乃盗贼之无人性者，不足诛矣。*

当时看书时，她一扫而过，现在只觉得浑身发冷。一个汉尼拔就够恐怖了，那一群汉尼拔呢？

这在情理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在这个时代，没得吃件太正常的事情，哪年没有饿死过人才是天下奇闻。

到时候史书上也只不过增添一句：是岁，大饥，人相食。

而已。

沈劲心没有继续解释，他也很不舒服，停了一会儿才道：“是啊，两脚羊。”

牢中寂静。

所有人都在担心明天。

“他们来提‘两脚羊’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白薇听到有人恐惧地说着。她闻言面色严肃，牢中这些人恐怕也都属于他们的储备粮。

今夜没有人能睡地着，除了白薇。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沈劲心看到了也只能感叹这姑娘的心真大。

第二天清晨，天光还未大亮，牢门口就又传来了开锁的声音，所有人都神情一紧。

昨天晚上的带刀土匪走进牢内，环顾四周。昨晚太暗他甚至连牢内几人都没看清就草草找了一个。

等到今日一看他不禁咧开了嘴角，“呵这还有好东西呢。”

不顾女人的挣扎，他把一个小男孩从她怀中拎出，“没想到竟然还有剩下的‘和骨烂’！”*

男孩年纪虽小，但也知道自己的下场，拼命挣扎。

但是他几天没有吃东西了，根本没有什么力气。

土匪的手掌仍然牢牢的抓着他。

“大人大人放过他吧，我儿子年纪还小，您们要吃就吃我吧，我比他的肉多。”女人连忙爬到他脚下磕头哀求。

“滚！”他一脚把女人踹开。“昨晚的女人当家的都腻了！这个正好，正是最嫩的年纪，谁会嫌弃肉少，滚滚滚！”

“求求您了，我们一定会有人来赎的。”

“做什么梦呢！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水，到处都是淹死的人，谁会跑来赎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再烦人把你也宰了！”

看到众人都不说话，他说道：“你们还要感激俺们呢！若不是在这寨子里，你们出去也是饿死的流民！在这里到还可以多活几天！”

他拽起那男孩的后颈，就像对待一只什么牲畜。

“小宝！小宝！”

“听不懂人话是吧！”他举起大刀，正要给这女人一点教训，大不了加顿餐。

突然，一道声音传来。

“女人，你在玩儿火。”

土匪转头，还没待反应过来，突然看到一束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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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写搞笑一点，但是查的资料越多越没有办法搞笑起来。这本书还是想写的严肃并且尽量考据一些。

*宋 庄绰《鸡肋编》卷中：“老瘦男子廋词谓之‘饶把火’，妇人少艾者，名为‘不羡羊’，小儿呼为‘和骨烂’，又通目为‘两脚羊’。”

明 李时珍《本草纲目·人一·人肉》：“古今乱兵食人肉，谓之想肉，或谓之两脚羊。此乃盗贼之无人性者，不足诛矣。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