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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珍珍听见这个名字时,整个人有点懵,以前她家再有钱,也很难完完全全地融入瞿新姜的圈子,只偶尔从其口中,听到那些似乎很浮华遥远的名字。
而傅泊冬这个人,比瞿新姜还难接近,整天都跟天上的月亮一样,像是她冲别人说一句话,都是那人上辈子求来的福分。
而林珍珍最常听见的,就是瞿新姜对傅泊冬的抱怨。如果她没有记错,瞿新姜当时和傅泊冬还有点上不了台面的仇怨,尽管她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
过了好一阵,林珍珍才短促又怔愣地“啊”了一声,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她小心打量瞿新姜的神色,看不出来瞿新姜是生气还是慌张。
回想起会所里的种种,瞿新姜突然有点迷蒙,按理来说,文肃星不应该这么轻易让她出来,那个人前两个月还用短信轰炸这样低级的手段来骚扰她。
可她就这么出了会所,一路上甚至没有人阻拦,直至现在,也没有收到一条恶劣的短信。
她试图给文肃星这样离奇的行为找一个理由,想了半天,只能想到傅泊冬。
在场……恐怕只有傅泊冬能给文肃星施加压力。
但傅泊冬会这么好心吗?她当年可是做了些让傅泊冬极度生气的事。
林珍珍往她碗里夹肉,“她……跟你说什么了?”
瞿新姜回想着傅泊冬当时的语气,和对方故意问她名字的样子。
林珍珍迟疑地说:“这么多年过去,她气量不会这么小吧,还怀恨在心啊?”
瞿新姜摇头,含糊地说:“不是。”
到底什么“不是”,她也没细说。
林珍珍和瞿新姜是在初中认识,那时林珍珍家里还有点钱,能把她塞进那样的贵族学校,顺其自然的就和瞿新姜成了同班同学。
林珍珍隐约记得,那时的初高中就有了阶级观念,像瞿傅这样的世家,总是会受到许多的优待,不论是同学给的,还是老师给予的。
那时的学校是初高中一体,只是被一个湖畔隔开了,而傅泊冬是湖那边高中部的学姐,算起来要长她和瞿新姜三岁。
瞿新姜在学校里很受欢迎,这种受欢迎,归根结底是因为瞿家。一切都只是明面上的,毕竟瞿新姜的个性实在算不上好。
分明是自小被娇惯的性子,见不得别人不顺她,偏偏没人敢拒绝她的要求,只能在背地里说一些难听的话。
林珍珍是不敢在瞿新姜面前复述那些话的,她觉得,瞿新姜十有**会生气,还会拿她出气。
据她所知,瞿新姜从一开始就看傅泊冬不太顺眼,明明两家是世交,可后辈就跟世仇一样。其实她也看不懂傅泊冬对瞿新姜到底是怎样一种态度,但就单方面来说,瞿新姜确实不太看得惯傅泊冬。
究竟是什么原因,她还从未从瞿新姜口中听说。
碗里的肉快要凉透了,瞿新姜才低着头夹起来吃了两片,沉默得很是出奇。
“那你明天还要去吗。”林珍珍问了一句。
瞿新姜疑惑地抬眼。
林珍珍解释:“直播的地方,你明天还去吗,要不……别去了?”她有点担心,今天瞿新姜碰见的人会去那里找她麻烦。
瞿新姜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问她:“你怎么不收。”
林珍珍又呆了一下,摆手说:“别,这你挣的第一笔钱,就别给我了。”
瞿新姜有点魂不守舍,“就当是房租和饭钱。”
可林珍珍还是没有收,“这里的房租没有这么贵的,自己做的饭菜也很便宜。”
她知道瞿新姜对这些没什么概念,又说:“这些青菜鸡蛋什么的,在市场都是按斤算,五花肉和肥牛买的冰冻的,和你以前吃的那些不一样,这个地段的房租一个月就八百。”
瞿新姜嚼了一下肉,吃得鼻子有点酸,“那你也先拿着。”
“知道你慷慨,可这时候咱们该存点钱不是吗。”林珍珍轻叹了一声,“可能你没有攒钱的概念,以后如果想买房子,买车,又或者是忽然生病,得有一点存款才行的。”
她一顿,又说:“何况,以前欠你的,我也还没能还上。”
火锅的热气漂浮在半空,让瞿新姜迷茫的目光显得温和柔软。
说实话,瞿新姜已经忘记林珍珍欠着她钱这件事,那时候年纪小,也没有打欠条的概念。
林珍珍静静地看她,“其实以前我也不太喜欢你,可是我缺钱的时候,你转账转得比所有人都要干脆,十万可能是你那时候不值一提的零花,却是我妈妈的救命钱。”
瞿新姜怔住。
林珍珍不是头一次在她面前说起这些,却是第一次这么说得这么缓慢,这么认真。
“我……”瞿新姜不知说什么。
林珍珍笑了一下,又小声说:“所以你不用给我钱的,你倒是应该考虑一下明天的事。”
“明天……”瞿新姜不知所措,她不怕文肃星找上公司,可怕傅泊冬会找她。
手机还亮着,画面停留在她和林珍珍的聊天窗口上,橙黄的转账信息分外惹眼。
瞿新姜这二十年里受过的委屈,加起来怕是还不及这三个月里吃过的苦。
她犹豫了,如果真的要赚钱,那光是唱唱歌说说话,那还挺简单的,她可以忍受文肃星的骚扰,可以不看公屏上一些略显下流的话,可是她很难接受没有钱。
这些小委屈尚且还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以内,但不代表她没有底线,就目前这个程度,也还是……能忍。
林珍珍看她犹豫,“你是不是还想去?”
瞿新姜点了一下头。
林珍珍又给她夹肉,“那就去吧,如果你不开心了,那我就骑小电驴去接你。”
瞿新姜又点头,不太乐意地说:“你那辆电驴,坐着不太舒服,风会很大,沙子会进眼,而且坐在上面也不是很雅观。”
“那你还坐不坐?”林珍珍问。
瞿新姜努了一下嘴,“坐。”
林珍珍笑了,“你现在挣的比我多多了,我当时高中都没有读完,长相也没有很好看,没有才艺,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好的工作。”
瞿新姜朝她面容普通的脸看了一眼,想起以前无心的评价,抿了一下被辣红的嘴唇,“你挺好的。”
林珍珍买不起什么好酒,但记得瞿新姜喜欢喝,所以买菜的时候顺道提了几罐进口的啤酒回来。
咔一声扯开拉环,一罐啤酒放在了瞿新姜面前。
瞿新姜静静地看了一会,如果是以前,她看都不会多看这种啤酒一眼,可偏偏林珍珍双眼发亮地看她。
她拿起来喝了一口,也许是和自制的火锅很般配的缘故,她竟然不觉得难喝。
林珍珍也给自己开了一罐,在喝酒壮了胆之后,她连说话声都大了不少,“我以为你碰上傅泊冬之后,会像以前那样。”
瞿新姜一愣,“她装作不认识我。”混着一丝丝不易发觉的委屈。
“你们以前到底结的什么仇啊。”林珍珍胆子还真大起来了。
瞿新姜神色复杂地开口:“你知道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吗。”
林珍珍怎么会不知道,“就是那种奖杯拿到手软,证书多到家里放不下,德智体美全面发展,人见人爱、爱见花开的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吗。”
瞿新姜想了想,前半段用来形容傅泊冬确实不错,但她没法承认傅泊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她是在高中上了半个学期后才出的国,此前一直在国内的特区念书,那时候覃小琉还在,她享受的是覃瞿两家双重的爱。
恰好傅泊冬在同一个学校的高中部,还是学生会会长,长发飘飘,又聪明又漂亮。
或许是因为当时年纪小,个子也不高,初高中部之间的那个湖畔在她的眼里大得出奇。明明湖畔那么宽,桥那么长,她还是常常听到有关傅泊冬的各种事。
比如傅泊冬又考了年级第一,傅泊冬的奥数考得有多好,傅泊冬在钢琴比赛上又拿了奖杯。
覃小琉是真的很喜欢傅泊冬,喜欢到常常在电话里念叨,如果你有泊冬一半好,我就安心了。
可惜,她到死也没能安下这个心。
瞿新姜做什么都不上心,什么都做不好,可就算她做得再差,也总会有人吹捧,偏偏傅泊冬一出现,她就成了小丑。
就因为这样,瞿新姜莫名想看看湖畔那边的傅泊冬是什么样子。在初高中部联合文艺晚会的时候,她终于到了桥的那一边,见到了正在台上主持的傅泊冬。
高中时候的傅泊冬就已经过于精明漂亮,以至于她的长相极具攻击性,显得边上的男主持很是平平无奇。
可终归还是太远了,不太看得清。
讲完话后,傅泊冬的嘴角机械又刻薄地勾了一下,让人看不明白她是不是在笑。台下呼啦一片掌声,似乎所有人都在注视她。
瞿新姜见到傅泊冬下台,趁机弯着腰站了起来,林珍珍小声问:“你去哪?”
“去走走。”瞿新姜含糊地说。
她最早见到傅泊冬已经是在好几年前,那时候覃小琉带着她去傅家做客,正在弹钢琴的傅泊冬回过头,很平静地看了她一眼,语气温和地拒绝:“可我暂时不想在陪小孩这件无效的事情上花费太多时间。”
那么多年过去,幼时的面容已经陌生,她却对傅泊冬说过的话经久不忘。
有不少人正准备上台,傅泊冬站在阴影里,手上提着一个包,似乎要走。
新的主持已经换好衣服走了过来,拿起了傅泊冬刚放下的麦克风。
有一个男生拍了瞿新姜的肩,在舞台赤红的灯光下,他的脸红得似乎分外羞赧。
瞿新姜皱起眉,飞快回了一下头,又循着傅泊冬望去,生怕一眨眼就找不着人。
男生问:“主席还在这吗?”
瞿新姜个子高,虽然是初中生,可看着已经和高中部的女生差不多。她又回了一下头,看见男生紧紧捏着一封信,还是粉色的。
她眉一扬,“找主席吗?我可以帮你转交给她。”
一切的源头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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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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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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