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彦博远一路将人送到府门外,宫里的马车没了影才回去。

大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

看着手中的圣旨,红笔朱印。

这趟差只要能活着回来,以皇帝的性子,必定会让他官升一级。

明明是喜事,他不该郁郁。

彦博远敛起笑容,面色阴沉地往后院去。

巡查地方不好带家眷,此次一去,数月不可归家。

他即将要与夫郎分居两地。

唉,愁。

到了卧房前,彦博远脚步一顿。

“大人不进去吗?”

仆役见他手半扶在门上,却不用力,疑惑问道。

大人这般落寞的神色罕见,就像,就像主君时常拿出来说的。

跟夺了小黑嘴里的肉骨头一样。

好不易吃到的肉被人抢去,可怜巴巴的护不住。

彦博远闭眼,再睁开时,一扫适才的阴郁沉闷。

如先前离开时一般无二。

门“吱嘎”一声开启。

彦博远入内,会心一笑。

只见自家夫郎把自己裹成个小蚕蛹,只留顶部一点儿头发漏在外面。

呼吸平缓,已然深睡。

开启的门复又关上,彦博远去另一个屋子换衣。

不打扰夫郎好眠,有事也等夫郎睡醒了再说。

晚些时候才回了屋,一块进去的还有那道圣旨。

他颇不恭敬地将圣旨往云渝面前的桌子上一放。

这圣旨没受到烟火供奉,先吃了冷板凳。

云渝不像他混不吝,拿圣旨的手都有些颤抖。

颤抖着颤抖着,也就不颤抖了。

把内容看完,都敢对着圣旨蹙眉了。

“夫君,皇上怎么都不让你多准备几日,你这一去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而且还敢抱怨皇帝。

夫夫二人,一个内外皆大逆不道,一个外表恭顺,实际内里也没差。

云渝说完,发觉这话不妥,抿了抿嘴,“夫君你放心去办差,家里凡事有我。”

彦博远把兴源府的事情说了,半点不隐瞒。

云渝眉头又是一拧,心中继续大胆抱怨皇帝。

上一任那个死法,他夫君又不是真太监。

去了那地儿,别真给他带回个乌七八糟的偏房回来。

“彦博远,你要是给我带回一个小的,我定不饶你。”

夫君也不叫了,连名带姓的。

夫郎张牙舞爪,举着拳头比划。

彦博远连连讨饶,“夫郎冤枉,夫郎你还不了解我,但凡是在青楼楚馆周围一里地内,我是半步也不敢踏入呐。”

“我对夫郎的心,天地可鉴,夫郎可别平白污我清白。”

“奴家可是清白人家的汉子,从前不去,未来也不会去那些污秽地儿的。”

“我宁愿去死也不会从了旁人的。”

彦博远摆出一副贞洁烈夫的模样,挤出两滴热泪。

后面变着变着,就变成了云渝是个负心汉,要污蔑伴侣清白,把人扫地出门,迎娶新妇。

“……”云渝对彦博远这没皮没脸的样子免疫了。

他说一句对面能演出一本画折子,说不过说不过。

俏皮话是夫夫情趣,说了逗会乐子便就行了。

夫夫二人都放心不下对方,闹过一通,就要正视之后数月不见的事实。

云渝要给彦博远收拾东西。

现在都有下人伺候,哪里需要他个主君亲自动手。

彦博远没拦着,如同之前还在村中一般。

云渝絮絮叨叨地给他说家里近况。

他又吃到了什么好吃的,遇到了哪些人,之后要想做什么。

嘱咐彦博远在外照顾好自己,凡事家里有他打点,他安心在外头当差。

别舍不得花银子,吃好穿暖,照顾好自己……

当日饭食也是如村中一般,由彦博远下厨烹制。

满满当当一桌,全是家里人爱吃的。

家中人少,彦博远要把之后几日的饭食全补齐一般,一锅一锅的出。

连带着府里下人,也吃到了朝廷命官亲做的饭食,这在醴朝也是头一份了,下人们知道轻重,这等极其失仪的行为,半点不能传出府,吃了大人的饭,嘴也被糊得牢牢的,半点风声不透。

日子紧张,三日后就要启程,彦博远担心他不在的这段时日里,云渝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后面两日他把重点放在与师兄同僚们打招呼。

太子为举荐人,彦博远和她又有裴寰这层关系在。

裴家师兄弟们可算太子幕僚。

彦博远在青竹书院,得过太子府詹士充觅所著集注。

他以此为切入与充觅相谈甚欢,充觅替太子收拢他,平日多有照拂。

彦博远也向他那边打过招呼,云渝要是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可去寻他。

还有其他几位,都是值得可信之人,其中自有个向文柏。

到了第三日,彦博远家里家外勉强打点完毕,正式启程往兴源去。

云渝站在城楼上,视线收不回来,俱落在队伍最前方的彦博远身上。

他胯.下马匹高大矫健,乌黑油亮。

青年身姿挺拔,目光如炬,少了少年江湖气,多了肃穆与庄严。

云渝似乎从那点风姿中窥探到点儿他曾经的意气风发,行走江湖的侠气。

御史大人望向云渝时,眸中冷冽寒光顿收,转为绕指春风。

彦博远冲他挥了挥手,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里放着云渝绣制的平安符。

张嘴开合,距离太远,云渝听不见,但也看懂了口型。

让他回去,城门上风大,别吹着凉了。

云渝点头让他放心,直到猎猎官旗消失在远方,云渝依旧伫立在城楼上,不舍离去。

云渝少与后院妇人接触,和向文柏新娶的夫人的交情也不多。

彦博远官职尚小,与他家往来密切点的官员家眷以姐儿为主。

哥儿主君多的,还要往上拔上一拔,皇族哥儿外嫁的驸马们,那又是另一个圈子。

向文柏夫人是世家嫡女出身,虽是旁支,规矩一点不少,有过之而无不及。

嫡系可以蔑视的规矩,旁支这边就是立身的铁律。

云渝和她来往,十分拘谨。

但也知道随着彦博远慢慢升上去后,压在他头上的规矩只会更多。

官家后院,高门大户,多少双眼睛盯着,时刻想从你身上撕下一块肉。

在自家不用遵守繁复礼节,但出门在外不得不做,不然该是要被人看轻了。

云渝不在意,但他不能不为彦博远着想。

是以虽有往来,但多多少少带着点憋屈。

他以前是村户,后嫁与彦博远成了商户。

小地方出来的,京都人看不起他。

又有前头抛头露面的经历在,官家后院女眷觉得他轻浮。

他们不想得罪彦博远,明面上都是和和气气。

可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上,是直往人心窝子戳。

云渝权当自己没看见,但也知他们内心想的是些什么。

哥儿正夫,得夫君重视。

外头有风言风语,传彦博远有隐疾,但他后院只云渝一人是事实。

在场的官夫人里,哪家老爷不是享齐人之福,三妻四妾。

庶子庶女一窝一窝地生。

夫妻和睦的,还能得老爷敬重。

更有宠妾灭妻者,那主母只有打碎了牙齿往肚中咽。

还要替自家夫君遮掩一二,不让政敌拿宠妾灭妻来攻讦。

彦博远一表人才,独爱正夫,他们心中泛酸,就逮着人不如自己的地方看。

乡下哥儿泥腿子,生来长不出庄稼的破烂地……

府城之时有云渝有何笙尧做伴,现在只他一人。

向夫人因为向文柏和彦博远的交情,没给他下过脸子,但她自小长在京都富贵圈里。

内心深处也不是很乐意与他来往。

哥儿地位到底低了一筹。

后院妇人的事儿,汉子们不知道,也不乐意去了解。

云渝初几次还闷在心中,不想说与彦博远听,免得惹他不快。

还是彦博远心思细,发现了点苗头。

每次云渝参加宴会回来,之后几日,虽不会表现出很明显的情绪波动,但变得不爱出门。

参加一次宴后,回来就得五六天不出门。

一次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都这样。

哪怕云渝装得再好,彦博远也琢磨出不对味儿了。

夫郎不爱被后院困住,做生意时,日日不落出门做事。

京都虽然还没有生意,但也经常出门游走,茶楼听书,戏楼听曲,四处打听商机。

彦博远一合计,就明白过来。

拉着人好好说道了一番,不许人憋着难受不说。

“和人处不来,我们便不用和她相处。”

“你相公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我要是需要靠夫郎去委曲求全,替我联络关系,那我这十年寒窗苦读,全读狗肚子里去了,那是半点本事也无。”

“你且记着,谁给你不痛快,我就去找她汉子不痛快。”

“待到以后你夫君封侯拜相,只有她们捧着你的份,她们如何对你,你就双倍奉还。”

云渝被他一腔豪言壮志感动。

激动地吹了个鼻涕泡。

被泪水糊面的小脸委屈不起来了,被夫君哄得重新展颜。

相比和她们一块儿聚会办宴,云渝还是更喜欢出去做生意。

热脸不贴冷屁股。

谁爱和她们玩谁玩去,本哥儿不伺候了。

彦博远为支持夫郎,掏空私房,积极上交钱财。

云渝又攒了些日子,最后在京都靠外倒数第三条街巷里租下一个铺面。

这回不做糕点生意了,京都糕点花样多,云渝手里的配方,不足以在京都异军突起。

这回要做的是绸缎生意。

云渝把京都的绸缎庄子跑遍了,发现没有和郑家绸缎相仿的工艺。

这就有了商机。

云渝和郑长颂通了信,由郑家供货,再搭上点其他缎子,撑起了门面。

云渝就这么在京都,有了第一家产业。

不和旁人合开,完完全全属于他的绸缎铺。

有着之前郑长颂教的东西托底,绸缎铺不久就步上了正轨。

布匹工艺新鲜,花样多而巧,云渝又会宣传,推出不多久,就受到京都人的热烈追捧。

生意蒸蒸日上,负责的管事对云渝崇拜得五体投地。

别看地方偏,但赚得可多!

云渝在后院那儿的不得志化为满腔热血,势必要在京都干出一番伟业。

她们瞧不起他,那他就比她们汉子还厉害!

到时候看谁瞧不起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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