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流水向洋

易夙游离开了崇铭寺,并没有回宫中,她向着岩泉山前行。

走到了中途时,柒月的气息已经几不可闻了,她应是向沧律雅汇报消息了。

沿江堤岸,阳光落在了易夙游身上。同样是万顷光芒,这一次的温度比刚来京中那会更为温暖。

高耸的山峰,熟悉的景色映入眼中。那些依山而建的建筑挺立在各个小山峰上,连绵起伏,如星点落入黑黝黝的山中,装饰着这片寂寥的山脉。

梨花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幽幽绿色。

易夙游慢慢地拾级而上,台阶上有掉落的枝丫,她拾起一根拿在手中悠悠转动。

上山时静静地打量着周遭,走过了山腰曲折的小路,越来越高,在抵达山门前时,易夙游停下了手中转动的树枝。

易同湫一身白衣素雅,负手站立在山门下,看着她,眼里一派柔和。

“妹妹,你回来了。”

走了上去,易夙游点了点头。

易同湫拿出手帕递给她,易夙游扔了树枝接过,将手擦净。

两人没有过多言语,一同向霄汉河里面走去。

“这一次打算去哪?”两人走着,易同湫突然发问。

“缨歌。”

闻言,易同湫并没有过多惊讶。

“沧海与缨歌,前者有这延绵不断的山脉与奔腾的江水,而后者向来是宜居之地,有温婉的流水,细致的楼阁,很是受人喜爱。二者各有其美,你过去想来也不会感觉厌倦……”

“姐,不必担忧。”易夙游不打断她,就觉得易同湫有讲下去停不下来的趋势。

易同湫及时止住了接下来的话,她微微一笑。

遥远望去,燕飞堂屋后的凌霄花已开,橘红色的花骨朵缠满了石燕之上。那石燕如身披彩色衣物,又因是仰首待飞之势,二者完美融合。

见易夙游看着那满屋后面的凌霄花,易同湫向那边走去。

远的时候没发觉,走近才发现那凌霄花周围插了几根竹竿,那些花朵顺着向上爬,蔓延到石燕之上。

经过燕飞堂门前,易夙游注意到那个铁质铃铛已经不在上方。

这时,易同湫从怀中一摸索,一块黑色的布包着什么。

“三清铃在这。”

轻掀开,是那个铃铛。

易夙游接过三清铃,握在手中,这才看出了那个铁质的铃铛周围有符咒。

“它一直伴我长大,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易同湫看着她手中的铃铛,眼中的柔情似要溢出。

易夙游侧首看了她带笑的眉眼,如清风入怀。

易夙游先行一步进了燕飞堂,易同湫没有跟进去。没过一会,就见易夙游走了出来,铃铛上方装上了把手柄,被她提在手中。

易夙游轻摇了下三清铃,响铃声起,清脆悦耳。

眼看着易夙游青衣蹁跹,柔软的发在两旁随着她走动而轻扬,轻摇铃,那姿态比屋后满眼的凌霄花还要耀眼。

突然,她加快了脚步,足下生风。

清音声响,暖风拂过身侧。易同湫眼见她过来就伸出手,那三清铃重新躺回了她手中。

“这是……”

易同湫虽是疑惑的语气,却是握紧了手中的三清铃。

“拿好了,以后可别哭鼻子了。”易夙游突然带笑意说道。

“你非要这么揭我短吗?”易同湫无奈,但还是小心翼翼包好放进怀中。

两人脚步没停,颇有默契地向百味堂走去。

“夙游,我已经不怕那些妖魔鬼怪了。”易同湫解释道。

“嗯,我知晓了。”

这么轻描淡写地接过了话,易同湫侧目看了她好几眼。

“夙游,我一直都知晓,你是为了我着想,只是现在我真的已经长大了。”

易夙游听完却道:“这三清铃如今跟着我也没有什么用处,不如留给你。”

三清铃,驱邪避魔之用,是为道家所用之物。历经这么多载,易夙游早已用不上。

百味堂内,桌上已布好了饭菜。两人面对而坐,相视下各自拿起了筷子。

易同湫撩起一边衣袖道:“夙游,这些皆是你喜爱的。”

易夙游应下,开始细嚼慢咽。

一顿饭下来,易同湫再也没有说过更多询问的话,偶尔只有碗筷轻声碰撞。

快结束时,就见有下人敲门而入。

“大小姐,易当家让二小姐过去一趟。”

“一会便去。”

易夙游放下了筷子,见易同湫早已放下了碗筷,此时正注视着她。

“直接问吧。”易夙游擦了下唇角。

易同湫此时才表现出耐人寻味的表情问道:“一向嫌麻烦的你这会怎么愿意去缨歌了?”

“寻人。”

这下易同湫更是面露困惑道:“秦阿且?”

易夙游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站了起来,沉思了一会道:“确实是去寻他,但此事有些复杂,到时我再详细告知于你。”

看她认真的脸,易同湫点了点头。

“我倒是不急,只是难得见你如此。”

易夙游向屋外走去,一路并没有过多交流。

“姐,三年前凌天都的人可曾来过沧海?”

易同湫没料到她的话题突然转到了几年前的事,她回忆了一下就道:“三年前秦老是曾有来过一次。”

易夙游前行的脚步停了下,又问道:“可就她一人?”

当时易夙游常年窝在百里潭,易同湫只当她是真的不知道。

“确实就她一人,你是想问秦阿且是否跟随一起来吧?”易同湫笑道。

这下,易夙游完全停了下来。她看了看远处的山脉,又将视线转移到了百里潭方向。

“你可是确定秦阿且没有来?”

听她又问了一遍,易同湫好言好语又重复道:“确实。”

这就怪了,三年前她见到的确实是秦阿且,不管是声音还是人还是面容。

“你可能不知道,那时易奶奶还问秦老为何不带孙儿一同前来。秦老当时就哭红了眼说她那孙儿病的严重,恐是一时半载也出不了缨歌。”易同湫随着记忆的展开,说得越来越多。

那就是了,既是三年前还是病重状态的秦阿且,为什么却出现在了沧海?还出现在了无人能入的百里潭?

百里潭早年被易夙游安了阵法,照理来说一般人是无法闯入的,而秦阿且那时看上去年幼,以为他是凌天都的人而且加上运气好的误打误撞就进来了,也不曾放在心上。

然而到现在为止,易夙游心再大,再无所谓,也不得不将事情开始串联起来。

易夙游陷入了沉思,她开始慢慢向御事堂方向迈出脚步。

见她沉默无意识地向前走着,仿佛神游物外。易同湫快步跟了上去,走在了她的外侧。

见她久久不语,易同湫自顾地说道:“说来也是奇怪,当时虽说是很重风寒,但那是得什么样的程度才让秦老如此地伤心?三年后没多久,她宝贝的孙儿就被她带出了缨歌,在缨歌那都是难以见到的。”

易同湫声音虽小,易夙游却也听了个大概,她脑中有什么闪过,片刻又没了影。

恰好,穿过了山石构造的长廊,梨花败了,廊外望去,漫山翠绿,山中无一处不显示出夏的临近。

阳光下,温暖和煦的风被送进了长廊,带走了最后一点冷意。

过了长廊,两人一会就到了御事堂外。

易同湫走到了易夙游前面,将她散乱随意的衣襟整理整齐。

“奶奶既然是单独见你,我就不随你去了。她上了年纪,难免有些唠叨,也别嫌烦。”

易夙游点了点头。

御事堂内,易颜阴没有如上次那样立在祖宗牌位前,而是坐在座位上,慢慢喝着茶。

“游儿,过来坐下吧。”易颜阴见她进来了,直接招呼她坐了下来。

易夙游径直走了过去,在她身侧坐下。

易颜阴两鬓花白,眼中却是很亮。

“那老儿真死了?”

听她这种语气,易夙游便知道她说的是景帝了。

“确实已逝。”

这下子易颜阴将茶杯搁置在了桌上,眼中有些闪烁。她起身,走到了牌位下,将那放置在牌位下的吟龙剑拿了起来。

剑未出鞘,握在手中却已感受到了它的威压。

易夙游想起了那会燕飞堂沧律远露出的承凤剑,那剑出鞘如闻凤鸣。而吟龙也有同样效果,也不知是有什么渊源。

“本以为那老儿是想拿这吟龙,谁曾想中间竟发生了真么多事……世事难料,唉!”易颜阴轻抚着剑鞘周身,很是轻柔。

“为何要这吟龙?”易夙游有些疑惑。

“游儿,你有所不知。世人都知道吟龙承凤各有其好,但最好的效果确是双剑在一起的时候。”

“那景帝要这作何?”

“游儿,这天下现在虽是长孙殿下沧律雅为帝,但是那老儿对于太孙殿下沧律远的疼爱不是假象。承凤剑在沧律远手中,而若是有吟龙,自是如虎添翼。”

易夙游看了看还静静躺在易颜阴手中的吟龙剑,更是有些不懂了。

“景帝虽是明上反对了易轩与沧穹之事,然而细想之下,这么长久的时间她是真的抓不回沧穹吗?换个方向看,他俩的孩子从此与皇室更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此,想斩断必是不可能了。”

易颜阴这么一说,事情好像又有了新的眉目。

如果说景帝并不是真的反对这门亲事,那么易同湫也是皇室之人了。而相对的,整个霄汉河的人与物都在沧海皇室的庇护下了。

这样的反转放在前段时间易夙游可能不信,但是最后一次见景帝,她的种种言语迹象来看,这种可能也不是不存在。

这个事件,倒是有了更有意思的反转。

同时,易夙游也注意到了易颜阴提的是‘他俩的孩子’而不是单独说易同湫或者是易夙游的名字。看来,易颜阴也是知晓当年之事的人之一。

“易奶奶,我已见过了母亲父亲。”

果然,易颜阴看着她,张了张口,压低声音道:“你都知道了?”

“嗯。”

易颜阴突然就湿润了眼眶。

“游儿,你若是愿意,你永远都是奶奶的好孩子。”

易夙游也没有拒绝,只是没料到她这么快就哭了。

“我也老了,实在承受不住那些悲伤离别了。游儿,就陪奶奶好好走完这一遭吧。”

凭心而讲,易夙游在这大陆上,是幸福的。虽然被抱养,得到的关爱却都是真心的。

这片山脉,早已难以割舍。

易夙游安抚完易颜阴,这才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她开始仰首在椅背上,像没了骨头。

“奶奶,您还记得那次武道大会吗?”

易颜阴收拾好了情绪才道:“自是记得。”

“那漠北遗珠是您拿出来的吗?”易夙游望着屋梁,视线焦距又不知在哪。

“漠北遗珠?哦你说那个吗?我怎会有那样的东西,是秦老给的,还说不要让我伸张,只当是这么多年爽约的赔礼。顺道提到了武道大会,正好就当做头筹了。”

易夙游听完,挺身而起。

“奶奶,我知晓了,谢谢!”

说完,就像一阵风窜了出去。

易颜阴看了看吟龙剑,又看了看她消失的地方,哑口无言。

忽而半会又道:“这兔崽子!”

我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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