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晓被枪指着，身体不禁往后一缩，肩膀抖动了两下，畏惧的眼睛瞬间睁大了瞳孔，手足无措看了老人。

那架势，生怕他下一秒就开枪的样子，像一只幼小无助的鸟儿。

老宋看见这少年恐惧害怕的姿态，满意翘起嘴角，泛白的胡茬向上弯起，拿枪的动作威严自得。

“出去！”粗哑的嗓子驱逐少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现在城市丧尸病毒泛滥，你要回家乖乖待着别出门！”

佛晓眼睛里沁出泪珠，他咬了一下嘴唇，不得不朝老人求助：“可是我的弟弟快要死了，我只能来找你了，爷爷，救救他吧！”

他的手掌在颤抖，仍然哀求扯上了老宋的袖子，那一汪如湖水清澈湛蓝的眼眸里，流淌着令人同情的悲凉，见之生怜。

不过是一个小孩子，长得这样祸国殃民。在这个乱世里，不得被人糟蹋了多少次？

老宋见过许多怀璧有罪的小孩，没有大人庇护，撕裂的身体死后连件衣服都没穿，就抛到了郊区的林地里，任由野狗野猫野耗子啃咬。

他心底不忍，手中的枪快要放下了，似又想起了什么，再次坚定了手里的动作。

少年背后还背了一个早以没有了气息的小男孩，他望了一眼，那皮肤都变成青紫色了，一看就救不活了。

老宋叹了一口气，无奈驱逐少年：“每天都要死那么多的人，我分身乏术，又不是大罗神仙，你弟弟已经死了，救不活了，找处好山野埋了吧……”

佛晓一听老宋直接说危兆死了，他脑子就“轰”一声炸裂了。

“你说什么？”他一把上前抓紧了老宋的衣领，卸下了自己的伪装，踢开了老宋的步枪，浑身的气势变得有些疯魔。

老宋被这少年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往后一倒，混浊的眼球一翻，似乎要晕倒了。

佛晓死死拽住了老宋的手腕，却见老宋的眼神已经变成了一片茫然。

呆滞的目光望着凌厉的少年，五官皱成了一团，已然一副吓破胆的样子。

“我错了我错了！”他害怕哭出声，整个人已经变了气质，像个三岁的小孩子。“不要再来找我了，不要打我，我错了我错了！”

老宋抱头蹲在了地上，他彷徨失措，目露惊恐，低声喃喃：“你们，你们不要过来！”

他往后不断退缩，最后退无可退，缩进了墙角，像朵蘑菇，拿掌心捂住了自己的脸。

“不是我杀的人，我没有把他治死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他不断摇着脑袋，疯疯傻傻的，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忽然一把朝前面的地上扑了过去，捡起了步枪。

拿到抢的老宋脸上露出诡异表情：“你们要是逼死我，我们就同归于尽！”

“嘭”一声巨响，老宋在佛晓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朝他开了一枪。

感受到腹部传来的凉意，像是有水从腹部流出来了。佛晓低头一看，红色的血迹晕开了他的衣服，他再看老宋，缓缓明白了那个带路的妇女为什么提前跑了。

这也许像是一个医生，可这也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病人。

和精神病讲什么道理呢？

他慢慢将背上的危兆放了下来，不管危兆有没有死，背着他都不利于处理事情。

不顾腹部的疼痛，他一步一步朝老宋走去，面容很平静，目光却带着凶狠和怒意。

得了病的老宋再傻，也感觉到了佛晓那风雨欲来的危险。血迹似乎让他的眼睛有过一刻的清明，但恐惧再次让老宋失去理智，他拿着步枪的手再次抬了起来，在佛晓用力抓住他手臂的瞬间，子弹再次不管不顾射了出去。

这次击中的，是地上的躺着的危兆。

那人的小腹处中了一枪，有血液慢慢从危兆的腹部渗出来了。

佛晓在开枪时回望了一眼，再转头看老宋，眼中都是嗜血的寒意了。

他的手臂虽然纤细，使用了[使不完的牛劲]，却将老宋的两只胳膊直接给卸了。

他看学习的医疗知识派上了用场，人体的结构清晰映在佛晓的大脑中。

老宋疼得发出杀猪般的尖叫，佛晓又卸了他的下巴。

“现在，醒过来了吗？”他的眼神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老宋看佛晓，像看一个恶鬼。

他的口水不断从嘴角溢出来，他像说话，舌头只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音节。

强烈的刺激下，疯傻的人似乎真被激出来求生欲。

老宋呆滞的眼神有了一丝神色，佛晓盯着他看着，老宋脸上任何的表情都逃脱不过他的眼睛。

灵活的手指将脱臼的下巴重新复位，就听那蠕动的舌头说了一句话：“别，别杀我，我救他……”

佛晓露出一抹笑容，配上他那张精致如同娃娃的脸，本该让人惊艳。老宋却感觉后背寒凉，自从三十年前，他被医闹后就有了病，他不发病的时候，认知就是正常的。

把一个有精神疾病的老人都吓得激出了理智，这是什么魔鬼啊？

“早就这种觉悟，又怎么会受罪呢？”

佛晓“咔嚓”两声，又将老人的胳膊给安上了。他用一只手臂，丝毫不费力，就将一个重六七十公斤的老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宋医生，要好好给我弟弟看病，别再说一些什么救不活死了的话……”佛晓自下而上看老宋，却十分强势，气场压倒了宋医生。

“你的这些手啊脚啊，应该是不想再经历一次脱臼的滋味吧？”

说完，他就朝危兆走去，弯腰将小孩抱在了怀里。

目光凝了老宋一眼，语气不容置疑：“你要在哪里看病？”

老宋怕极了，好在正常时候脑子还是灵活的，他不敢怠慢这个小组宗。他治病救人以来，还从来没有看过和这小孩子一样恐怖的人。

肚子都中枪流血了，地上滴滴哒哒都是血声，他浑身不觉，跟没事人一样能打架，能威胁着要卸了别人的关节，还能轻松抱起一个小孩。

光是看着，都感觉骨头发软呢。

“先，先放我卧室吧——”老宋舌头都要捋不直了，他连忙给佛晓指了自己卧室的方向，又给佛晓先一步打开了房门，溜进卧室里铺好了床，打开了被子，让人将小孩平躺着放在了床上。

“我，我去拿手术刀！”老宋腿脚打颤，不管怎么样，先把这小孩的子弹取出来才行。

没有仔细检查，人看不出来是休克还是死了。

总之先把这活阎王哄出去再说，然后另想对策。

“好。”佛晓站在床边，看着老宋忙活跑到隔间，搬了一些器具进了卧室。

他从箱子里取出已经消过毒的手术刀，愣了一下，就转身看佛晓提醒。

“我做手术时，不喜欢旁人在身边……”

语气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佛晓一个不开心又发飙。

佛晓扫了一圈卧室环境，疑惑问：“这个环境，能做手术吗？”

老宋的话打断了佛晓：“我就这条件，这景城的病人都是这么治的……”他还想在犟嘴或者解释一下，最好气死这个活阎王，赶紧带人离开他家。

谁知佛晓点点头，没有再为难他，就走出了卧室。

景城的病人都在这儿看病的话，那这老宋应该也有几分把握。

而且这方圆几千米内都没有再合适的地方了，他相信一个医生应该有自己的医德。

没有也没关系，危兆死了，他要让老宋陪葬。

佛晓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不觉他的思想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比起讲道理，有时候动手是最省力的方式。读取了别人记忆，也不是没有任何一丝的影响。

屋里的老宋等佛晓一走，就关上了卧室门。

他先是拿出自己的医疗器械，从头到尾都给危兆检查了一番。

然后，老宋的冷汗就顺着额角留下来了。

他在卧室里急得团团转，这卧室只有一个小窗子，窗子上还安装了防盗栏，以他的身体根本就爬不出去。

这床上的人早已经没有了任何气息，根据身体特征看，已经死了10分钟以上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老宋盯着床上的小孩看着看着，想出来一个特别损的招。

他先给小孩的子弹取出来包扎好，再告诉外面的活阎王，这小孩需要静养两日才会恢复知觉。

这两天他就正常给他换药，伪装成小孩还昏迷的假象，再趁机找机会离开景城吧。

打定了主意，老宋就开始准备给危兆做手术了。

反正都是已经死掉的人了，他做手术的心情都淡定了很多，拿着手术刀的手轻轻划开了中弹的侧腰皮肤……

老宋的手术刀掉在了地板上，砸出了清脆的金属声。

佛晓听到屋里异动抬了一下眉头，就听到卧室门一阵慌乱的响声，老宋猛然推开卧室，朝着佛晓喊叫：“你，你快进来看看这什么情况……”

他从医四十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病人。

佛晓仔细观察老宋，想从那奇怪的表情中捕捉点什么。难道是手术失败了？还是伤口感染了？

甚至连危兆被异化生物寄生这种离谱的可能，都在佛晓的脑子里溜了一圈。他也跟着走进了卧室，在头顶灯光明亮的照射下，在老宋拿起一个明亮的手术灯照向危兆伤口处，他看清那皮肤下面的组织后……

佛晓露出和老宋一样惊讶的吸气声。

老宋颤抖问佛晓：“这，这是什么怪物吧？”

只见那血口处，是皮肉和金属融合的一团奇怪内脏组织，最离奇的是，那子弹卡在了金属中，并未对危兆造成了实质伤害。

流血的是他那团皮肉上的经脉，从破皮处缓缓渗着人血。

而那团皮肉，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生长修复着伤口。

佛晓久久未语，他沉默是因为脑海中不断在思索着什么。

他想起了危兆说自己是一个灾星，被毛哥打了好几次，差点儿死亡，但是没有死。

他又想起了组织，想起了背包里那只仿生人，想起关于危兆在神域中的传说。

他们说危兆是不休的神话，在无数个危险的副本中穿梭，从未死去。如果不是胡雪姬找到了危兆的命门，击中了他的软肋，危兆怎么会死？

佛晓这么想着，鬼使神差的，他的手翻过了危兆，摸上了他的后颈脊椎处。

那一块的肌肤，有凸起的骨头，和普通人看起来大不相同。

佛晓色若死灰，哪怕已经有了猜测，但想法落实后，他心情并不美妙。

食指和中指还有无名指，三指并拢用力在那凸起处一压，他听到了一声微妙的机械运转的声音。

脊椎后颈处，是背包里仿生人的死穴，也是安插芯片和处理器的地方，更是仿生人的死机重启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