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帝王

高仓巍这番带着焱雀回皇都,并非心血来潮,他们师徒二人本来在江枫山一带游历(实际上是游手好闲),过着一天锦衣玉食好多天风餐露宿的日子,高仓巍带着焱雀主要以为官府逮捕逃犯赚取赏金为生,也不知道近一两年官府的办事效率怎么突然大大的提升,好多地方的官府门前的公示榜上的通缉令才刚张贴,没等他师徒二人有所行动逃犯就已经被官府自行缉拿归案,官府的逮捕赏金拿不到,高仓巍还号称自己是大煌境内来历最高深的游侠,身份颇不简单,本着行侠仗义的原则不愿意做些廉价勾当(类似卖艺,不知道他的逻辑里,行侠仗义和卖艺有什么冲突,或者他根本就是懒),所以基本是焱雀明码要价的替别人当打手赚钱养他,找到焱雀的都是些小恩小怨,并不用过分伤人,也不至于闹出人命,最多的就是拳打脚踢,鲜少的拔剑出来吓唬人。

焱雀不知道回到皇都的目的是什么,当时他们是在江枫山北面的小县城里,饿着肚子找到了县衙门口的公示榜,果然没有什么抓捕逃犯的公告,焱雀忙着张贴自己的告示(就是□□,打到什么程度是何价码,预付一半定金,事成后结算,有意者城外破庙相见),高仓巍眯着眼睛对着一张公告细细的看了起来,那张公告只有两个字,速归,然后下面盖着一个印章,印章只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睿字,焱雀努力把告示贴的不过分显眼,高仓巍站在一旁开口对她说:“小鸟儿,我们走吧”。

说完就一甩袖子自顾自的往县城门口大踏步而去,焱雀忙不迭的抱着剑跟了上去,一路颠沛流离的到了辉城,焱雀的记忆里,辉城并不是宽敞的街道,层层叠叠的楼宇,川流的人群,而是漫天的大雪,寒冷的冬夜,高墙下的窄巷里一户破败的人家,风呼呼的从门窗上破破烂烂的缝往屋里钻,她裹着脏兮兮的棉被一动不动的趴在床上,老鼠在床下啃着朽烂的床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她饿的慌,可总不能钻到床脚和老鼠一齐啃木头啊,娘亲走时给了她两个馒头告诉她最多不过一天就会有人来接她,然后扯下焱雀束发的白色丝带告诉叮嘱焱雀,无论来者是谁,只要拿出这个丝带焱雀就要跟他走。

焱雀点点头似懂非懂,她小小的脑袋里转不过这些弯,狼吞虎咽的把馒头吃完又喝了一口娘亲端来的热水就不省人事了,醒来时夜深人静,风声凛冽,她才意识到,娘亲说的是有人会来接她,难不成娘亲……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那时她快满十岁了,高仓巍就是那个来接她的人,一身风雪,背着行囊推开屋门,二人对望的第一眼,他就给了焱雀毕生难忘的一个记忆,原本他背对风雪身材挺拔修长,背脊宽阔挡住了灌进来的寒风,衣袖翻飞,焱雀几乎看的有些痴迷,下一刻他就见鬼似的跳出门外,寒风不可遏制的涌进来刮得焱雀的脸生疼,浑身哆嗦,然后焱雀听见门外传来的声音:“小丫头,你自己快出来,那里面有老鼠”。

焱雀的脸都僵住了,还有心寻思,这个人怕老鼠啊。

看她没动静,门外的人又嚷了两句,话音模模糊糊的被风刮散了听不清,焱雀心里七上八下,如果来人是个坏人要害她,就被一窝老鼠吓得门都不敢进也说不过去啊,门外的人这时伸出了一只手,在焱雀迷惑的目光里,那修长的指节伸开,白色的丝带从像一束白色的烟雾从指间落出,飘扬进风里。

话说回头,高仓巍在前轻车熟路的走,焱雀提着剑背着包袱跟在他身后,很快出现在焱雀眼前的便是那堵记忆里灰白色的高墙,大风扯着高墙上的王旗烈烈作响,高仓巍仰头看见高悬的太阳将炽热的光晒在宫墙城楼的瓦顶,一个人影在一片金碧辉煌中负手而立。

元襄帝居高临下的俯望着宫墙下的二人,他的目光给了他熟悉的挚友一个久别的问候,便停留在了他所不熟悉的少女身上,眼神无比温柔,那少女茫然无措的抱着长剑,风毫无章法的吹乱她的头发,她愣愣望着宫墙出神,猛地一抬头,对上帝王的目光,他的眼神从高高的宫墙上倾泻下来,如三月春风般温和的绕着她打转,那个高高在上龙袍加身的帝王露出了一种她从未在高仓巍或其他任何人身上看见过的笑容,让她内心无来由的滚烫起来。

高仓巍果然如他所说的来头不小,一路走过重重宫门,看守的侍卫会恭敬谦卑的向他行礼,身旁路过的宫娥太监甚至会下跪向他请安,他就满不在乎的一路往前,好像在逛自己家的后院子,见到他的人都称呼他为高统领,焱雀带着满腔的疑惑不解只知道紧跟在他身后。

走了许久,高仓巍终于肯停下来了,停在一处深宫内殿的门口,那处殿堂有些陈旧了的大门上,悬着“长怀殿”的牌匾,高仓巍回身去扯焱雀手中的包袱,笑脸盈盈说:“我就送你到这,你自己进去吧”。

焱雀把包袱拽紧,急切的问:“老师,这是哪啊?”

高仓巍拽不动包袱,柔声说:“小鸟儿,听话,为师又不会害你,里面有个人想见你,你就进去跟他说说话,好不好?”

焱雀一愣,想起了那个宫墙上的人,想起了他的眼神和笑容,手不自觉的一松,高仓巍拿到包袱拔腿就走,焱雀在他背后喊道:“老师,一会我去哪里找你啊?”

高仓巍头也不回,走的飞快,手往后随意的一指:“我派人来接,你先跟他进去”。

焱雀顺着他的手指回望,换下了龙袍,衣着浅素的男人站在敞开的殿门口,脸上依然是那让她内心滚烫的笑容。

焱雀不自觉的手足无措,虽然老师吩咐她和眼前这个男人好好聊天,她自己的内心里也从第一眼就对眼前的男人毫无防备,可是那男人只是饱含深情的盯着自己却一言不发,还是让焱雀的心里满是慌乱。

“焱雀,是你的名字吗?我跟你的老师同岁,能不能跟你的老师一样这么称呼你?“男人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好听得像深山旷野里流淌的溪泉,焱雀点了点头,但又快速的摇了摇头。

男人有些诧异,问道:“怎么?不是你的名字?我应该不会弄错的”。

”老师一般不这么叫我“。

“哦”,男人好奇起来,”高仓巍他一般都怎么叫你?“

焱雀想了想高仓巍对她那毫不正经的叫法,老实的道:“小鸟儿”。

男人哈哈一笑,似被发自内心的逗乐了,“像他”。

气氛融洽了很多,焱雀不再那么拘谨了,男人给焱雀倒了茶,还向她问了些到皇都后的事情,比如到了辉城之后去了哪里,辉城好不好玩等等,焱雀一五一十的把昨夜发生的事情都跟男人说了,她是孩子气的想故意让高仓巍丢丢脸,男人似听得十分过瘾,笑声不断。

“做了禁军统领没抹杀他这种乡野匹夫的秉性,简直是……“,似找不到话来评论高仓巍的放浪形骸,男人摇了摇头。

焱雀瞪大了眼睛,问道:“禁军统领?你说谁?”

男人看着焱雀,奇怪的一愣,道:”他没跟你说他的身份吗?你的老师高仓巍是我朝堂堂禁军统领,如此显赫的身份他竟然憋得住不拿来跟你炫耀吗?”

焱雀抽了抽嘴角,顺嘴就说:“他就算说了我也不信,他这个人那么混蛋,哪个老眼昏花的皇帝还让他做大统领,怕不是喝酒打赌输给他……”

话说到此,她猛地想起眼前这人站在宫墙上的样子,一身龙袍金灿灿的分外耀眼,焱雀只差没有狠咬自己舌头一口,声音减弱到最后,话音就落得很窘迫。

“老眼昏花”的元襄帝好笑的看着她,道:“也不是输给他的,只不过少年时约好了,我要是做了皇帝,他就做皇帝身边威风凛凛的大统领,后来我真的做了皇帝,他也就真的做了大统领,事到如今想起来,当年的确年少轻狂”。

焱雀当时并不能理解大煌九五之尊说出这些话的分量,她太小,不能领会男人之间的情深意重,那些漫长的祸福与共,出生入死的岁月,在恍如隔世的多年后就被这样云淡风轻的描绘了出来。

“小鸟儿,你能告诉我关于你娘亲的事吗?“元襄帝问,焱雀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她离开娘亲时虽然年幼却记忆深刻,那一夜栖霞湖边的竹屋付之一炬,大火熊熊映红了半边天空,娘亲一直将自己牢牢护在身后,自己因恐惧想要大喊却被捂住了嘴,随后……随后发生了什么,记不大清了,只记得再醒来时,受了重伤的娘亲和大哥哥又带着她踏上了颠沛流离的逃亡路,她们一家到底在躲什么?究竟是谁对她们穷极追杀,一直到她被带到皇都,母女分离,娘亲都没有向她说明。

“焱雀”,眼里盈满慈爱和疼惜的帝王担忧的注视着她,看她眼眶迅速的泛红,泪水盈盈,试探着伸手握住她的手,帝王手掌心充斥着沉稳的暖意,柔声道:“别哭”。

慈父元襄帝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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