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请医生不要花钱啊?搞得谁没生过病一样!都吃药看医生,那其他人还活不活了?我老张家可养不起这么金贵的丫头,真捱不过去,那就是她命不够硬!趁早草席一裹,埋后山去!也省了一张吃饭的嘴!”

“妈,小珠她,她可是您的亲孙女,您不能这么狠心啊!”

“得了得了,别嚷嚷了,生怕别家不知道你闺女快病死了!真晦气!要嚷回你自个儿屋里嚷嚷去,别成天哭哭啼啼的,跟谁欠你似的!有本事自个儿掏钱请医生,我这没钱!”

木板墙根本隔不了音,再加上刘桂芳嗓门大,声音尖锐,房里听的一清二楚。

张小茉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水,闻起来香甜可口,她馋得狠了,深深吸了一口,小声说:“二姐,不是我不给你喝,是你烧糊涂了,连嘴都不肯张。我灌不下去,又不能拿出去,给阿奶看见了,她非得打我不可。只能我喝了,你不会怪我吧?”

她的勺子刚要送到嘴里,半晌没动静的张小珠动弹了一下,吓得张小茉从床边站起来,连红糖水都忘了喝,牢牢盯着缓缓睁眼的张小珠,试探着叫了一声。

“二姐?”

张晓珠久久地盯着天花板,说是天花板,实际上是用木板一片接一片拼起来的,年头久了,连木头都变成了深褐色。

她不是在逛商场吗?

脑海中最后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张晓珠想起来了。

她被室友拉着一起逛商场,抢劫了金店的两个匪徒眼看着要被人抓住,就挟持了路过的张晓珠做人质,想要突出重围,被激怒以后,往她身上扎了两刀,其中一刀正中心脏,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那么她为什么会在这?

“二姐?你没事吧?”张小茉伸手去摸张晓珠的额头,手还没碰上,就被仰坐起来的张晓珠吓了一跳。

张晓珠没说话,目光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少女。

她穿着深蓝的棉袄,用红绳扎了两个小辫,瘦的下巴尖尖,看起来十五六岁,是她二伯父家的堂妹。

属于原主的记忆涌出来,让张晓珠有一点恍惚。

张小茉飞快探了下张晓珠的额头,还有点热,但高烧已经退了。

“二姐,你退烧了,那就不用请医生了!”张小茉高兴地说。

张晓珠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张小茉。

虽然刚才在昏迷,但外头的吵闹声,张小茉自言自语所说的话,她都听在耳中。

“我渴了。”张晓珠伸出手。

张小茉不舍地把碗递过去,眼看着张晓珠咕隆几口,将一整碗红糖水喝得精光。

刘桂芳太抠门了,家里的红糖看的跟命根子一样重,只有她能够取红糖,谁要是偷拿红糖被她给发现了,少不了一顿棍棒伺候,就连张小珠发烧最严重的时候,也不肯给她冲一碗红糖水。

张小茉能弄到红糖,可见不是正当手段。

“你从糖罐里偷糖了?”张晓珠抬眼看向张小茉,面无表情地问。

说是问,但她那语气基本就是肯定了。

张小茉吓了一跳,屁/股往前挪了点,拉着张晓珠的手,眼圈发红地说:“二姐,你以前对我那么好,现在烧的厉害,我,我是担心你。幸好你醒过来了,不然我睡都睡不好。”

“你偷糖,阿奶不知道吧?”张晓珠又问。

张小茉为难地看着她,半晌才摇头。

张晓珠抽出手,缩回被褥里,“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阿奶的。”

“可是——”

“我很困,想继续睡了。”

张小茉欲言又止,见张晓珠已经拉着被子躺下去,才不甘心地出门。

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了一声冷笑。

说什么为了她才偷的糖,那泡了的糖水,也没见喂过她一口,就打算自个儿吃了,要不是她醒来的时机刚好,只怕她早已借着她的名义喝光了糖水。

就算被人发现,也能推到她这个病人头上,反正是为了她偷的,她到底有没喝下糖水,人都烧糊涂了,又怎么会知道?

张小珠识人不清,几句好话就能被人支使得团团转,但她可不蠢。

就刚才愣神的时间里,张晓珠已经接收了来自张小珠的记忆。

她是懒得跟张小茉掰扯,毕竟眼下有个事情,砸的她还有些发懵。

六三年,她是怎么从二零二三年,穿到六十年前来的?

老张家是三代同堂,自从当家的张德旺病逝以后,做主的就成了刘桂芳,张小珠父亲排行第三,一家五口人就挤在十平出头的斜角小房里,木头板子搭的墙壁,挡不住外头呼呼灌进来的寒风,听得张晓珠心烦意乱。

她使劲催眠自个儿,这只是一场梦,只要睡醒了,就能回去。

但没等她睡着,刘桂芳那铜锣一样的嗓门,就嚷到她门外了。

“咱们这穷乡下的地方,命越贱越硬,阎罗王都不兴收!你看她一个丫头片子,烧了两天硬是退烧,啥事儿没有!当初老大一晚上都没撑过去,人就没了,要是挺住的是老大,该多好。”

刘桂芳边说,边惋惜地叹气,一脚踹开了虚掩的木板门。

张顺诚扶着袁冬梅跟在后头,怕媳妇听了伤心,捏了下袁冬梅的手心,安抚她的情绪。

“醒了就起来,还想赖多久?难不成还得叫个人伺候你?为了你这破毛病,少说丢了十来个工分,赚钱没见着本事,败家倒是挺能耐!”刘桂芳走到床边,一把就掀开被褥,里头好不容易焐出的热气,全散光了。

张晓珠就穿了身小背心和薄袄,直打了个哆嗦,额头被粗糙的手掌狠狠抹了一下,就听刘桂芳又说:“好全了,明天去队里上工要敢偷懒,晚饭就别先想吃了!”

说完,她转身要走。

门外站了好些人,全都跟看戏似的瞧着里头。

袁冬梅甩开张顺诚的手,嗓子都哭哑了,“小珠才刚退烧,身体还弱着,她不能吹风啊!不然又要病了,我明天多干点儿,把她那份也干了,小珠在家烧饭就可以了!”

“烧饭?”刘桂芳斜着眼睛瞥袁冬梅,冷笑,“她今年十七了,可不是七岁,烧都退了,还窝在家里做啥?我老太婆都要下地干活,她一个后生仔就躺着享福?我还没死呢!”

“就是,明天可轮到我做饭,你问过我主意了吗?”二媳妇刘红冷不丁地问。

瞧她那副嘴脸,简直跟刘桂芳如出一辙。

看着闺女那张惨白的小脸,袁冬梅心刺了一下,几乎是哀求地说:“嫂子,你就看在小珠是你亲侄女的份上,跟她换一天吧!到时候把我那天也给你,成不?”

老张家的女人是轮流在家做饭的,大冬天的外头冷的要死,能留在家里做饭,那都是比较幸福的事,再加上刘红跟老三家向来不对付,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我说的不算,你问妈去。”刘红手揣在兜里,走了。

“妈,我烧退了,可以下床了,你别担心,明天队里干活准没事!”张晓珠穿鞋下床,还没走两步,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幸好张顺诚手快,扶住了她。

张顺诚刚要说话,就被张晓珠使了个眼色拦住了。

“只要明天外头不刮风,我这棉衣就能撑住,到时候就不担心再发烧。只要不发烧,你就不用留在家照顾我,也不用一下子少俩人的工分了。”

张晓珠东倒西歪地走到刘桂芳跟前,特别真诚地说,“阿奶,你别听我妈的,我没事!你瞧我,还穿着棉衣呢,她就是太紧张我了。”

说着,张晓珠故意把破洞的棉衣翻出来给刘桂芳看,里头的薄棉花穿久了早就泛黄,薄的跟纸片一样。

要是能御寒,张小珠也不至于冻到发烧,直接归天了。

刘桂芳皱眉,显然是听了刚才那番话,有些犹豫。

张晓珠趁热打铁,继续说,“妈,我病了这两天,工分丢了不少,哪配在家干轻省的活。二伯母在队里那么能干,一天能拿七八分呢,比我可能耐多了,肯定得休息一下,你真是的,咋能把我跟二伯母比啊。”

刘桂芳一听,猛地一拍大腿!

这丫头说的是啊!

老二家的刘红身体结实,干活也利索,在队里拿的工分不比男人差,老三家的闺女病歪歪的,风一吹都要倒的模样,万一再病了,可不又得留个人照顾她?

这两天丢不少分,得赶紧补回来才是,不然年前猪肉分少了,都没法过个好年,就指望着这一俩月好好干了。

这一合计,刘桂芳有主意了。

“不然咋说闺女都是赔钱货,干不了多少活,大了又得嫁出去,给别家挣工分,我看你趁早嫁出去得了,也少张嘴吃饭!”刘桂芳嚷嚷完,生气地甩手走了。

到堂屋的时候,跟刘红说,“明天你去队里干活,饭就别做了,那丫头走路都是歪的,再病了更麻烦。”

刘红还想再辩几句,刘桂芳显然是烦得很,推开自个儿屋里的门,砰的就给关上了。

吃了闭门羹的刘红,心里的火气腾地就上来了,想甩抹布去找袁冬梅算账,但张顺诚也在屋里,她只得咬牙把这气咽下去,找机会再发作。

“小珠啊,妈宁愿你不这么懂事,苦的你从小没落着啥好。”袁冬梅拉着张晓珠坐在床上,用棉被裹住她,哽咽着说。

显然是过于淳朴,一点没察觉出刚才张晓珠话里的文章。

“我累了,想睡会。”张晓珠弱弱地说。

一来是她这副身体,确实是高烧刚退,有点乏力。

二来是她真的很想从这荒唐的梦里醒来,没空演母女情深的戏码。

袁冬梅抹了下眼角的泪,连忙说:“是妈不好,这就出去,不吵你睡觉了。一会吃饭了再来叫你,你再睡俩小时吧。”

张顺诚说了句好好休息,就被袁冬梅拉了出去。

以防再有人进来吵她美梦,张晓珠飞快地把门锁了,才又缩回被窝,努力酝酿睡意。

迷迷蒙蒙之间,她眼前白光一闪,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之前那个文案写的文不太满意,对提前收过的亲们说声抱歉

这篇文会在1月5号正式连载,很快就到了哟,大家可以收藏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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