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今天，谁也别想离开这个福利院。”
浓烈的黑色雾气飘散在半空，不同于院长温润的声音，这道穿过雾气而来的威胁的声音更加低沉狠厉。
云听舟距离黑雾只有一步远，他看到这一切率先张开双臂挡在了正中央，将身后跪在地上的孩子们遮挡住。
紧跟着的是宋泊礼，他从那雾气里穿过，来到了云听舟身边，和他以同样的姿势挡在最前方。
那团黑雾见状开始四处发散，从一团变成一片，边分裂边说：“你们以为用这种低级的手段就能拦住我吗？”
“蜉蝣撼树。”
黑雾停滞在半空，看准时机从缝隙钻过，飘到他们身后，也没有重新聚拢，反而分的更散，朝地上跪着的小孩、动物飘过去。
速度非常快，只一个眨眼的功夫，所有的黑雾全部钻入跪在地上的人的眉心，在那处留下一个黑色印记。
随后就如同海啸过后的海面，风平浪静。
云听舟和宋泊礼在它钻过去的一瞬间，就已经反应过来，但当他们转过身的时候，只能看见那中间唯一飘着的一团雾气。
那雾气看到他们转身还得意的晃了晃。
云听舟看着那团黑乎乎的东西，轻轻啧了一声，目不斜视地喊道：“宋泊礼。”
“嗯？”宋泊礼发出模糊的声音，没有等身侧的人再说什么话，他从右侧迅速向前跑去，边跑边把手伸进衣兜摸索。
趁着黑雾没有反应过来，他腾空跃起伸出左手拢住它，然后用右手给自己套上了一个系着红绳的圆牌。
在圆牌稳稳和他胸膛贴合时，他的左手用力拢着黑雾将其往自己眉心送，与其融为一体。
这一切发生不过几十秒的时间。
不论是远处的凌玲、李姐和小草，还是近处的云听舟都被吓得不轻。
而宋泊礼本人在落地后，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笑意，明知故问的说：“怎么都一副这个表情？”
“你，你你你把那东西放你身体里了！”凌凌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说，似乎是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揉了揉眼睛。
“是啊，说实话我还挺害怕的。”宋泊礼的视线先落在了远处三人的身上，又收回和云听舟四目相对，“我要是死了怎么办？”
云听舟静静看了他几秒，很随意的说：“没看出来。”
这话说的有点突兀，远处和近处的人都想接这个话茬，但一个人都没成功。
因为云听舟话音落后，空气里突然响起来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很多人同时做大幅度动作而产生的。
面对着宋泊礼的几人闻声看过去，一眼看到了他身后的情形。
那些原本跪在地上剩下一口气吊着的孩子们，此刻已然全部站起来，正四肢僵硬的向后转。
这足够让人惊讶，更惊讶的是他们是先将脖子转了一百八十度，转到和众人目光相接，顶着眉心仍然嚣张的黑雾，咧开嘴角，诡异的笑着。
云听舟皱着眉看了看那些阴测测的孩子们，又看看宋泊礼，他总觉得那些孩子的目光好像全部都集中投射在某人身上。
某人此时也转过身，抬眼就和几十双血红的眼睛对视，吓了他一跳，边说话边后退来到云听舟身边，“这么吓人？”
“舟舟救命。”
他的声音其实不小，足够身边的人听到，但身后的尖叫声太大了，遮住了很多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凌玲尖叫着抓紧两旁人的手，提高音量说：“快跑啊！”
“等一下。”云听舟揉了揉耳朵，侧过身看向她，分析道：“这里是福利院，这些孩子在这里的时间要比我们长很多，跑到哪都会被找到，现在跑等于自投罗网。”
宋泊礼双臂环胸，也侧过身和云听舟面对面，点了点头附和着说：“没错。”
“那...那怎么办？”凌玲止住了尖叫，咽咽口水四处张望，没有能蔽体的东西。
“我可以帮你们。”
就在众人沉默的时候，她们中间跪在地上现在还被五花大绑的人，垂着脑袋，骤然出声。
早在那霸占他身体的东西从他身体里出去的时候，他就醒了，往日的片段一帧帧一幕幕在他眼前放映，全部压的他喘不过气。
他也无颜抬头看面前的孩子们和自己心爱的妻子。
直到现在，出现了一个只有他一个人能做的事情。
院长缓缓抬起头，脖子上有一条勒出来的伤口，眼眶通红，整个人看着十分的颓丧和狼狈，可他的眼神却出奇的坚定。
“好。”云听舟思索了几秒，果断弯腰给院长松绑，使人重获自由。
没了限制院长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他环顾了四周之后，毅然决然转身，向后走，用沙哑的声音说：“跟我走。”
他越过凌玲和李姐她们，率先走到了楼梯口，动作非常迅速，边走还边解释：“为了防止一些自然或者人为灾害，我和我的妻子在福利院修建了一处藏身的地方，来保证安全。”
“除了我和我的妻子，没有人知道。”
“跟上。”云听舟闻言对着面前的三人说。
凌玲她们反应的也快，瞬时转身跟着院长走，没有一丝犹豫。
而云听舟却没有急着跟上去，他瞥了眼已经转过一半身子的孩子们，若有所思的用手摩挲下巴。
“刚刚，有没有看见院长的妻子身体进入了黑雾？”
“没有。”宋泊礼摇摇头，轻声说：“走吧，舟舟。”
一分钟后。
两人终于从三楼离开，在楼梯上看到正在往二楼跑的四人，似有感应一样，他们脚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前面的几人齐刷刷转过头，用眼神催促他们快点。
这个过程没有多长秒，但他们还是点了点头。
等众人的身影从眼前消失，他们才下了最后一个台阶。
“怎么不跟着去？”云听舟反问道，“不是觉得害怕吗，还要我救你。”
宋泊礼挑挑眉，故意叹了一口气，很无奈的说：“有你在的地方我才不害怕，没办法谁让我和你...”
“嘘——”
云听舟没有听他说完话，直接出声打断，用眼神示意他往楼上看。
那楼梯口趴着几十个小鬼，他们看到正中间没有躲闪的两个人的时候，兴奋地舔了舔嘴唇，齐刷刷的开口说话：“要许个愿望吗？百许百灵。”
语调不同，语速不同，同时说出来的话就像一个魔咒萦绕在人耳边。
云听舟侧侧脑袋，笑着说：“等你们抓到我们，再逼着我们许愿吧。“
“咯咯咯咯咯，一言为定哦～”
又是一道此起彼伏的声音。
“逃命咯舟舟。”宋泊礼的声音那些声音的余音里，更加突出也更戏谑。
两人没有在二楼过多停留，跟着众人离开的方向去了一楼，但到了一楼却没有再同她们走同一个方向。
他们向左拐进入了院长的屋子。
这里的摆设和刚进副本还是有不小的区别，色调要更加干净明了，柜子和书架上的东西都整整齐齐。
床头柜上的相册是两个年轻的人，院长和他的妻子，两人面带微笑，感情很好。
云听舟只扫了一眼，就直奔桌子，在副本刚开始的时间线里，信息登记处就在这，但他凭借着记忆力找了一圈也没看到。
倒是看到了壁画的设计稿。
每一张的背后都有一句话，或长或短，它们都表达着同一个人厚重的情感。
云听舟顺势将稿拿在了手里，转身和宋泊礼翻找书架。
书架一共六层，他们翻到第五层的时候，屋外传来了异响，不用猜都知道是那群小鬼来了。
于是云听舟蹲下身，速度更快的翻找登记处，这时他头顶却传来了一道声音，那是与平常不太相似的语气。
“舟舟。”
云听舟下意识抬头，还没等他看清眼前的人，就有一股劲风迎面而来，他皱起眉，迅速仰起头向后躲，堪堪躲过了这一拳。
“啧。”他以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站起身，再将手里的稿塞进衣服里，一脸不耐烦的朝面前的人打过去。
两个人打斗中，宋泊礼的拳头擦过云听舟的脸颊，被他用手制掣，两人的呼吸顿时交织在一起。
空间安静的能听到心跳声。
有三道不同频的心跳。
其中两道都来自宋泊礼身上。
“我叫你的时候怎么不应？”云听舟吹着眼眸看宋泊礼挣扎的面部表情。
因为太用力还有两相矛盾的因素，宋泊礼脖颈侧面和手臂手背都用力使青筋暴起，看起来很狰狞。
“我...为什么...你，你...没有说...我...要求。”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用了三十秒才勉强说完，话还是断断续续的有其他肮脏的东西混了进来。
但总体还是能让人勉强听懂。
“忍住了。”云听舟听完后，没有再和他纠缠的打算，手腕一翻把他两只手都拧在他背后，然后用脚踹向他膝窝，使人跪在地上。
然后费力的用麻绳把他捆在了原地。
做完后，云听舟拍了拍手，慢条斯理的转到宋泊礼眼前，用手指勾起他的下巴，轻笑一声，“太蠢了。”
这话音一落下，他就把手伸进了宋泊礼怀里，摸索片刻后，把那本找了很久的登记册找了出来，拿在手里。
就在他找全东西的下一秒，房间的门被人用力从外面砸响。
毫无规律的，但声音极大，应该是全都用手在锤，一个也没闲着。
云听舟侧目看了眼门口，随后将桌子推到门后抵着，自己则靠在桌前，捧着登记册和壁画初稿看。
门外是一声声稚嫩的威胁，门内他眼前是宋泊礼压抑的呼吸声。
而靠着桌子的云听舟气定神闲，翻页声在门内也很明显。
等他将初稿和登记册上的脸，一一对应之后，就直起身把桌子推开，径直走过去把门打开。
门外的小鬼们个个脸色煞白，正举起两只手要往门上拍，嘴里还絮絮叨叨的念：“百许百灵啊——”
突然打开的门和出现在眼前的云听舟，让她们愣了一下，随后又是絮絮叨叨不绝于耳的催促许愿。
“想让我许愿？”云听舟靠在门上，手上拿着纸和本子，诱哄道：“那听不听话？”
空气安静了几秒后，爆发出了激烈的应和。
“听话！听话！”
“那把小嘴巴闭上，乖乖听着。”
云听舟说完后，整个空间都安静了下来，他只能听到背后压抑的急促呼吸声。
面对着一群面色恐怖的小孩，他摩挲了一下指腹，拿着纸张来到其中一个小孩面前，微微蹲下身，先将手里的纸递给她，又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说：“小花今天有看到喜欢的小狗吗？”
他没有等回答，看着一个个小孩走过去，每经过一个就摸一下毛茸茸的脑袋，再将东西递过去，最后说写在初稿后边的话。
“祝宁宁以后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小乐有没有乖乖吃饭？”
“小安还哭鼻子吗？”
“.........”
“.........”
来到最后一个小孩面前时，云听舟蹲下身和她充血的眼睛对视，将东西都给出去后，他抬起手用指腹蹭掉她脸上沾染的血迹，放低声音问她，“小馨今天故事书读到哪一页了？”
听到这句话的小馨眼珠动了动，用僵硬的手拿着纸张慢慢的捧到自己眼前，歪着头看了很久，才回答：“还是第8页。”
云听舟站起身，垂眸看到了纸张背后，小馨脸色挂着血泪，鲜红刺目。
再回头，发现每一个孩子脸上都流着眼泪，很安静的在哭。
于是他转过身，回到了房间里和跪在地上的人目光相接。
宋泊礼因为挣扎，脖子上手腕上都蹭的通红，一看到云听舟挣扎的更剧烈，他大张着嘴嘴说：“舟...你...舟，不要...看...我...身后。”
其中看这个字前音重，尾音很轻。
云听舟便靠着直觉向后看过去，对上一双黑沉的眼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