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季桓夏上楼回到房间，书桌上摆着星星，季桓夏莫名觉得熟悉，走近拿起来，指间触碰到模型才想起来，是上次在乔绎安房间里的星星模型，上次见还是个半成品略显粗糙，现在已经是成型的摆件。

模型底部粘着张绿色的便利贴，季桓夏捏着边角扯下来。

上面黑色的水笔写着

——‘星’，送给你，如果觉得名字不好听，你可以换个名字。

季桓夏目光再次落回‘星’上，里面镶嵌的粉蓝细闪碎钻，像是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被巧妙地捕捉并凝固于此。

视线久久停留在便利贴上，然后粘到黑板上，转身将手里的模型摆放到书柜最上面玻璃瓶旁边。

乔绎安打完游戏上楼去到最里面的储物室，推开门一箱箱书籍杂乱无序堆砌着，绕过书架推开木柜，吱嘎一声，在布满灰尘的旧桌底下拉出皮箱，皮箱表面露出斑驳的裂痕，拉开拉链掀起皮箱，灰白而呛人的灰尘浮在空中，一股难闻的霉菌味直扑鼻端。

乔绎安不禁皱眉头，拿手扇了扇，一摞摞书里翻出出压在下面的图画本，破旧的书面泛黄，侵蚀磨损明显，乔绎安又看了几眼，满意地别在裤子后兜，转身下楼回了房间。

桌面上的台灯还亮着，下午走得急忘了关，乔绎安坐下将画册放置在桌面，抽出纸巾擦拭灰尘，书角已经卷起一层又一层的圈，折痕明显，季桓夏不说，他都不记得还有另外一本画册。

原本每位小朋友都有一本属于自己的画册，用于记录自己的彩色世界，乔绎安第一本画册不慎被撤掉了几张，没办法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便重新发给他一本新的。

那本旧的，已然退出他的记忆舞台。

而季桓夏手上那本，就是旧的。

季含柳见他有两本画册，问他能不能送给其他小朋友，他就将那本旧的送给季桓夏了。

思及此，他拿上画册绕过阳台敲季桓夏房门。

乔绎安脸贴着门缝，轻声问：“季桓夏，你睡了吗？”

门内传来轻微脚步声，逐渐靠近，乔绎安往后退了几步，站远了点。

开了门，一阵凉意混着沐浴露的清新扑面而来，季桓夏穿了件简约的无袖上衣，正拿着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头发上的水珠沿着他分明的脸颊轮廓缓缓滑落，留下一道道晶莹的轨迹。

“刚洗完澡？”乔绎安见他这副模样，随口问道。

“嗯。”

“你洗冷水澡啊？”

“嗯。”

“你不会用热水吗？”

季桓夏沉默片刻才理解他的意思：“会用。”

乔绎安苦口婆心地劝他：“下次记得用热水洗，凉水容易感冒。”

“有事？”季桓夏问他。

“有。”乔绎安举起手上的画册，“这个，还有印象吗？”

季桓夏没顾上看，只说道：“进来说。”

季桓夏转身给他拉过椅子，随意将毛巾搭在衣架上，套了件卫衣，自己坐在床尾的地毯上。

乔绎安轻轻关上门，见季桓夏坐在地上，把拉出来的椅子拖回去，跟着他盘腿坐在地毯上。

“你看这个。”乔绎安把破旧的画册递到季桓夏面前，搞得神神秘秘。

乔绎安嫌坐得有点远，手掌撑着地板抬起屁股挪近点，膝盖不经意间轻轻触碰，乔绎安没在意。

季桓夏接过来，一页页翻阅起来，里面五颜六色的涂鸦映入眼帘，色彩斑斓又不失童趣。

他翻了半天除了图画还是图画，不解地抬起头问他：“这是什么？”

乔绎安：“你想想。”

季桓夏又仔细倒回去翻一遍，“画册。”

乔绎安脸上的期待更甚：“对，还有什么？”

“上色的画册。”季桓夏想了想，认真给出答案。

乔绎安指着画，“这个，像不像季阿姨带给你的那本画册。”

“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因为，”乔绎安突然卡住。

他为什么给季桓夏看这个？

在心里暗自思量了半天，结果是不知道。

“下午……聊起来了，想到了就给你看看。”

“下午？”季桓夏想了想，下午好像是聊到了画册的事。

他又随手翻了几页，说：“你这个画的很好看，姑姑带回去的那本，我没有绘画天赋，所以还是空白的。”

乔绎安无心听他的夸奖，他本意也不是来炫耀这本画册有多好看，“你的那本呢？”

“应该在书柜里。”季桓夏说。

“拿出来我看看。”

“在老家。”

“……”

乔绎安放弃追问的念头，腿坐得有些麻，靠在后面的床边上说：“明天补课吗？浪费很多天了。”

季桓夏停住翻页的动作，话语在舌尖打转，欲言又止。

季桓夏：“你教秦年的数学题是奥数，那道题需要用到高一的知识点。”季桓夏还是选择说破，却说得委婉。

乔绎安脸上没表情，教秦年的时候只觉得是道很简单的题目，没有多想，他甚至还给出了多种解题方式。

乔绎安：“你知道了？”

季桓夏：“无意间发现的，猜了个**不离十。”

乔绎安笑了一下：“那你挺聪明的。”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成绩很好，为什么乔优还要给你补课？”

乔绎安交叠双脚，屈膝抱着，思绪飘远了，不紧不慢说：“因为成绩好，也不会有人在意。”乔绎安继续说道：“刚上学那会，我成绩不好，也不觉得成绩好能有什么好处，一直到我们班有个男同学，他成绩特好，经常考班级第一，每天牛气冲冲的，我看见他就烦。就跟他说我很讨厌他，不就是成绩好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到这里，乔绎安扭头问季桓夏：“然后，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乔绎安笑了笑，“他跟我说，他不需要我喜欢，反正他成绩好，爸爸妈妈很喜欢就行了，每一次考试考了第一名，他父母就会带他去游乐场玩，去动物园，给他买玩具。”

季桓夏：“所以，你就开始拼命学习？”

“对啊，不过我忘了，”乔绎安低头失笑：“我父母和别人不一样。”

季桓夏指腹划过画册书页边缘，上下划着，书页的边缘锋利无比，大拇指指腹不经意间终究是划破了个口子，鲜红的点点血液渗出来，季桓夏直直地看着他，心里暗暗揪成一团乱麻。

乔绎安舒口气：“不过没关系，反正现在我有季阿姨，有代宁，还有你，挺好的。”

“其实你也不用给我补课了，我想想有什么好玩的，你第一次来这吧？带你出去玩？”乔绎安情绪来得快去得快，像夏日的阵雨，来得猛烈去得匆匆。

季桓夏：“去哪？”

乔绎安想着想着，眼神落到书桌上，发现中午放在桌子上的模型不见了，问他：“我放在桌子上的模型呢？”

“收起来了。”

“收哪了？”

季桓夏指着书柜，乔绎安顺着手指方向看过去，两个风格迥异的星星模型摆在最上面，怎么看，都是右边他的那个好看。

“真送给我？”季桓夏问他。

乔绎安手搭在床上，无所谓道：“当然，不然我拿过来费力改一遍干吗？上次不小心碰了你的瓶子，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看你反应这么大，对你很重要吧，我不是故意碰的，心里过意不去，就改个模型送给你，不用感谢我，下次多给我做几顿好吃的。”

乔绎安站起来，打了个哈欠，“走了，回去睡觉。”

季桓夏抓着他的手，将画册塞给他，乔绎安看了眼，晃晃手里的画册，“哦，差点忘了，下次给我看看你的。”

开门前顿住脚步，又扭过头对他说：“明天有空吗？”

“怎么了？”

“带你去海洋馆。”

乔绎安想了想，又折回来，在季桓夏书桌上拿出笔，扫了眼桌面，整洁的桌面找不到能用的纸，无奈摊开手掌。

“你喜欢吃什么？有没有忌口？晕公交吗？”

乔绎安按着圆珠笔上面的推杆，自顾自回答：“你不晕出租车，那应该也不会晕公交吧，打车去费钱，所以我只能带你坐公交然后再挤地铁。”

“都可以。”

乔绎手里转着笔，“行，我做攻略，”挑着眉说：“免费导游，无限奉陪。”

季桓夏了然，几步走近他，抽出他手中的水笔，转了一圈放到桌上，嗓音温和细腻：“免费无限？”

乔绎安懒散靠着桌角，“是啊，免费无限，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一般人我可不轻易奉陪，就这么决定了，晚安。”

不等季桓夏回答，留下话音人就已经离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