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长德路27号,巷尾。

冷苏瞥眼间,看见一家牌匾掉漆,被香樟树遮住半边字的店,装修很复古。走近一看,看清店名叫“藏宝阁”,应该是家古董店。

冷苏推开门,脚刚踏过门槛,穿中山装的中年老板先是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见她气质不俗,看起来蛮有消费能力的样子,这才招呼一声,“小姐随便看哈。”

冷苏压根没给他眼神,也没注意店内别的客人,她沿着柜台缓慢行走,专注地看着分门别类的钱币、字画、玉翡等专柜,在心里默默估量每件古董的价值,二十五万,三万五,六万。

突然,她停下脚步,眼神闪了闪。

店里竟然明目张胆地售卖赝品?

这时,一阵御但微哑的声音响起:“老板,麻烦给我介绍下这古钟。”

这声音带来的熟悉感令冷苏浑身一僵,她迅速看向讲话的女人,温婉脸庞一瞬涨得通红。

女人穿着清凉,挂脖吊带配热裤,自信大胆地展示火辣的身体曲线,因看到“感兴趣的猎物”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野欲眼神,更是将她整个人的性张力拉满。

可惜女人戴着口罩,鸭舌帽压得很低,根本就看不见她的脸,但强烈的宿命感还是驱使冷苏朝女人走过去。

老板见女人对这钟颇有兴趣,边捋下巴的短须边介绍,“小姐果然识货,这是清乾隆年间的音乐钟,糅合中西装饰元素,风格……”

他讲得口干舌燥,觉得差不多了,这才试探性地说了一嘴,“孤品嘛,价格自然也不是普通物件能比的。”

“要价多少?”

“480万。”

一个赝品,竟敢开天价,这老板大概是疯了吧,冷苏掂量着要开口之际,女人先她一步道:“是真品?”

老板连忙殷勤地点头哈腰,“您放心,我们是百年老店,不可能做骗人的买卖,店内所有藏品都是真的。”

女人没应他话。

老板趁热打铁道:“小姐您一看就是个行家,这样一件值得收藏的珍品,错过了可就再难遇了啊……”

冷苏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老板的话,“珍品?我看不像吧。”

冷苏挨着女人站,女人身上的柑橘味道彻底打破她顽固的平静,接下来准备说的话也被撂到一边,窗外香樟树的阴影掠过冷苏和女人半边身子,四目相对时,一阵孱弱且微小的女声隔着千山万水传到冷苏耳边,“她长得蛮好看,就是看我的眼神好奇怪。”

这是女人的心声,而冷苏能听见。

是的,冷苏会读心术。

冷苏心中顿时一阵寒凉,这女人根本不认识她,所以她不是她要找的人。只是这浓郁的柑橘气息,太容易迷乱她的心智,很难从这种希望被无情破灭的落差中走出,她失落地低了低头。

老板有点急了,“这古钟是我店的宝贝,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

冷苏淡淡道:“赝品也可称作珍品了?”

女人眼角含笑,装作诧异道:“是赝品呀,那可惜了。”

老板怒目圆睁,冲着冷苏喊:“你凭什么说这是赝品!我看你是同行派来搅合我生意的吧!”

冷苏已经提醒过了,女人信不信就不是她能管的事了,她也没再看女人一眼,转身就走了,倒是那女人,视线一直饶有兴趣地追随冷苏的背影。

生意人最忌讳被砸饭碗,冷苏不愿与之浪费时间,黑心老板偏不放过她。

冷苏还没迈出门槛,趁店内刚进来几批客人,老板无脑地嚷嚷起来,“大家可得给我评评理啊!我冤啊!我就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谁知从哪冒出来的丫头片子,竟然说我的古钟是赝品,这不明摆着砸我招牌吗!”

老板一副受了天大冤屈的样子,他指着冷苏,大家便一齐看向冷苏。真相出来前,看客只会指责沉默一方。

地中海男:“是啊,黄老板的人品我敢担保,绝对没问题。”

圆脸胖男:“对,拦着她,别让她走,必须跟黄老板道歉,什么人啊这是。”

冷苏平静地将迈出门槛的脚迈回来。

一袭白裙点缀些许天蓝,裙摆坠于脚踝处,盘起的黑发被简约黑檀木簪子固定住,额边碎发随清风飘动。她是个极温婉的女人,端庄,柔弱,举手投足间皆是大家风范和贵族气息,特别是转身那瞬,秀雅得堪比山间一粒尘。

周遭都是指责声音,冷苏却不管不顾地盯着手看,刚才推门关门时,手上不小心黏上了黑漆,黏腻感令她皱起眉头,须臾,她抬起眼,柔软眼中暗含锋利的刺,而这双眼,正一一扫过围观人。

下秒,装腔作势和摆臭架子的嘴脸就都不见了。

冷苏收回视线,有目标地走向朝她递出湿纸巾的女人。

“给。”

“谢谢。”

冷苏认真擦手,那些人就看她擦手,她把无关紧要的注视通通拒之门外,只留下那道明目张胆的野欲目光。

擦完手,冷苏悄悄握紧那张湿纸巾,抬头看见窗外香樟树枝头停了一只鸟,她心情突然很不错,于是不紧不慢道:“古董钟里使用最多的金属是铜,古时的铜偏金色且明亮,你们可以仔细看看这钟,颜色暗淡,使用的明明是现代的铜。”

老板沉不住气了,恼羞成怒:“你闭嘴,你们都不要听她乱说。”

他挥挥手,赶客意思明显,“行了行了,晦气死了,今天这生意我不做了,你们都走吧。”

冷苏接着把话说完,“仅凭这一点,我断定,这是现代仿制古钟。”

老板气急败坏地看着冷苏,冷苏也看着他,对视五秒,冷苏轻笑摇头,“黄老板,这钟是你在附近古玩市场花三百块钱淘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老板脱口而出,又慌乱地捂住嘴。

真相如何,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看客立马变成墙头草。

地中海男:“我在你家买过字画,姓黄的,到底是不是假的,你给我说清楚!”

圆脸胖男:“对啊,亏我们那么信任你,赶紧给人家姑娘道歉!”

“……”

有人拿起手机准备在网上曝光这家黑店,有人嚷嚷着让老板退钱,也有人对冷苏的行为表示赞许,可刚才他们明明站在对立面,短短时间,从“闹事者”到被冠以“正义使者”的身份,冷苏不接受这虚伪的称赞,她从人群中找缝隙往外走,站在虚掩的门前,她看着掉漆的门把,迟迟没有推门。

几秒后,几缕不属于她的发丝撒在她肩上,她侧头,看清了流泻下来的棕发的卷度。

冷苏片刻愣神,女人替她推开门,她睁大眼睛,想从那洁白的手臂上找寻一颗黑痣,可惜,她又失望了。

冷苏苦涩地弯唇,匆匆说了声“谢谢”,便离开了。

她走得近乎失了分寸,至少在女人看来是这样。女人想道谢,但等她反应过来追出去时,却找不到人了。

女人拍下这家店面,附上几句话发给助理,她可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站在香樟树下许久,她拨出去一通电话,“岚岚,明天的品牌活动给我准备几条白裙子。”

“你不是总嫌白色太素了吗?”

女人唇角弯出弧度,“不素,我现在觉得……”

回想刚才一幕幕,她笑开了,“白裙子很好看。”

冷苏其实就在不远处,只不过被茂密的香樟树挡住了,她站在深绿色垃圾桶前,手心里攥着的那张湿纸巾已经干了,可她不舍得扔,因为湿纸巾是柑橘味的,真巧啊,和她爱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对面餐厅放着时尚的流行歌曲,有野猫在乱窜,背吉他骑自行车的男孩后座上是他心爱的女孩。

这一切都好陌生,冷苏忽然好想家,她抬头看天,似乎只有天是一样的。

冷苏深深叹气,她扔了那张湿纸巾,手空的瞬间,立刻被那种虚妄且难以忍受的空虚感疯狂折磨,她终究还是湿了眼。

“阿烟,我好想你。”

.

“蓝风……”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片灰色天空,冷苏从没有光的恐惧中睁开眼,看见的还是无边黑暗,有点分不清哪个是现实了,她陷入无边的混沌,经不住那种仿若身临其境的感觉,她忘不了梦中事,也忘不了蓝风,那个和姜烟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冷苏摸黑按下床头灯开关,朦胧橙光晕在黯淡眉目间,眯眸适应半天,她才完全睁开眼睛。

她下床去找水喝,一番折腾后,困意全无,坐在桌前,打开电脑里的写作软件,点开作者专区,刷新最新读者留言,谁知页面几秒钟弹出近千条消息。

「谁懂啊,林辞就是天选蓝风!」

「太好嗑了叭!我直接代入我老婆林辞的脸看完整部小说啦!」

「梦一个影视化!林辞!林辞!谁能把林辞请来演这部小说啊啊啊啊!」

冷苏怎么都没想到,一夜之间,她发表在网上的小说竟然火了。

鼠标继续往下滑,冷苏发现“林辞”这个名字出现的频次最高,应该是明星吧,冷苏不追星,但也开始好奇这个人了。

冷苏打开微博搜索栏,键盘敲出两个字:

林辞。

看清页面弹出来的林辞的照片,冷苏差点哭出来,暗夜没有光,光都在她琥珀色眼睛里,她满是哭腔道:“阿烟,我终于找到你了。”

古玩知识来源资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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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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