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圳王

登文阁好似阆苑琼楼,宽敞无比,处处华丽堂皇,飞阁流丹。每栋楼都有个富有特色的名字,比如正中央有几座大楼,有的叫“悬梁楼”,有的叫“刺股楼”,还有的叫“磨砻楼”、“浸灌楼”……正如其名,这几座楼是读书的地方。

往东北方走去,又有几座带有烟火气的小楼,这些小楼相对来说略小一点,牌匾上标着“山珍堂”、“海味堂”、“八珍堂”、“玉食堂”等,一看便知是膳食房。

紧挨着过去便是寝房,寝房便有好几十座,每座都精致典雅,舒适宜人,有“酣然庭”、“入梦庭”、“高枕庭”、“而卧庭”……

第三步流程便是在此处,位置安排恰到好处,临近膳食房,放完东西即可去用膳。

膳食房已是万头攒动,座无虚席。一路生闷气来晚了的韩劭扬见此心中更是恼怒,转身就走,冲着大英大俊道:“我不吃了,你们去吃吧!”

大俊忙去劝导,大英看了眼人山人海膳食房,心中叹气,这还吃啥?

“欸!那边那栋‘玉食堂’好像人没那么多,说不定有位置呢!”大俊指着不远处叫道。

韩劭扬只好又过去,他自己气总不能让别人饿着肚子。

“玉食堂”相对来说人较少,但也只是较少,空位屈指可数。

韩劭扬与两位随从入了座,然后打了点饭,随从知晓主子心情不妙,于是坐在主子对面,留主子一人独坐一边。韩劭扬也嚣张的很,坐在长椅中心,翘着腿,原本两个人的位置成了独座。

大英大俊饿得慌,狼吞虎咽起来。韩劭扬却漫不经心,几乎是一粒米一粒米地吃,可能是生气的缘故,总之不耐烦的很,浑身带着纨绔放荡之气。

人群很嘈杂,混着蝉鸣,这炎热的夏季,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热浪扑面而来,带着人与人之间的体温,更加闷热,加剧了烦躁情绪。

只是这燥热感稍稍有了缓解,原来是阵清风拂过,额……准确来说是个人来了。

那人走路很轻,仿佛带有微风,有股淡淡的清爽味,在这五黄六月里如同雪中送碳。

韩劭扬不由抬头看了眼那人,那人手里拿着饭菜同样在看他。那人十分年轻,大约刚过弱冠,生的俊美无瑕,一双桃花眼如一捧清泉。

他乌黑的头发只扎了一小束,其余部分散在肩头,头顶编了几根小辫子,顺着那小束头发扎入发冠垂下去。有些俏皮感,但又显出一种特殊的仪式感。

确实,那是土圳国的习俗。土圳国在北方,土元素发源地,那里的人常以“头喻土,草喻发”,就是说脑袋象征土地,头发象征草,因此为了突出“草”,人们在头上编几个辫子,犹如原野的草,带有浓浓的风情味。

当然,在土圳国,那种发型一般带有仪式感,非重要日子不会出现。而在他国,这种发型可以随时用,方便识别身份。

这位年轻人正是土圳国的人,不过因为一些家族矛盾,其母嫁到了金铭国皇宫,成了贵妃,金铭国皇帝为表对土圳国的敬意,封号“圳”,人称“圳妃”。

随即,金铭国皇帝在这年轻人弱冠时,封他为“圳王”,出宫立府,是位人尽皆知的“废材”。

半晌,圳王开口了,嗓音如其人,清凉干净:“这位公子,可以让个位置吗?”

韩劭扬这才收回目光,随即又扫了眼周遭,前遮后拥,但他还是不情愿,他气久了,看谁都不顺眼。他指了指楼上:“上面没位置?”

圳王笑着点了头,前面的人听说楼上风景好,都抢着上楼用膳,一楼的基本都是来晚了的。

“那你换一处。”

韩劭扬语气毫不客气,嚣张的很。圳王笑了,他来都来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位置,却叫他换一处。

“我为什么不能坐这?这里有人么?”

随从们闻到了火药味,连忙道:“没有没有,公子坐就是了。“

转头又向圳王陪笑脸:“公子,我家主子今日心情不雅,如有得罪公子之处,小人给您赔不是。”

大英忙向韩劭扬使眼色,示意他在这种场合注意言行举止。

最后韩劭扬还是挪了位置,让给了圳王。圳王入座时也带着清风,举止洒脱,没有过多礼节拘束,不知身份还以为他是个浪子。

大英大俊对视一眼,又默契地点了下头。

大俊冲着圳王笑了一下:“公子,您别置气呀!”

圳王也回了笑脸:“没有没有,见笑了。”

须臾,大俊又想起了什么,抬眼看了下那人,眼神充满惊讶,随即转向韩劭扬“少主,你看一下你的那张报名书。”

韩劭扬抬眸,略感疑惑,但还是从怀里拿出报名书,那上面写了他本人的具体内容,还有他的住宿,修习课程,以及他师尊的画像……

……额,他这位师尊,圳王殿下——辛落尘,和身旁这位似乎有点像哈……

好吧,就是同一人没错了。

韩劭扬看看随从,又看看那人:“……”

二位随从:“……”

辛落尘:“?”

韩劭扬没好气地把登名册拍桌上:“看来提前见了大名鼎鼎的师尊啊!”

至于这大名鼎鼎是指什么,就不言而喻了,活生生的讽刺。

辛落尘却也不气,不知是脾气好还是没听出来,他又露出了笑容,配上那副俊脸,极为好看:“既然还未拜师,就不用那么客套,你叫什么?”

“老子姓韩,名睦,字劭扬。”

韩劭扬嚣张跋扈,惜字如金。他气的原因就是不愿来此地受约束,他那放荡不羁的性格改不了,最受不了规矩。原先府里请来的教书先生都被他气跑了,如今新师尊又在面前,那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气又冒上来了。

二位随从听得出主子语气不好,只好向辛落尘寒暄几句,无非是些“主子情绪低落”、“主子性格虽不羁,但一般不会像现在这样”、“往后有劳王爷指点”……

辛落尘看了看韩劭扬,他至始至终都是带着笑脸的,也不知他到底心情如何。

申时,众人都休整完毕,弟子们换上了鹅黄色的弟子服,这衣服质感很好,轻盈舒适,款式精致。深受弟子们喜爱。

规章有规定,“五国联学”全员不得携随从陪学,说是为了锻炼人们的独立性。于是众人纷纷辞别了随从。登文阁东西南北的大门充满了告别声,那些随从们叽里呱啦地叮嘱主子注意事项,主子们也依依不舍地与之告辞。

弟子们拿着报名书对号入座,找到了他们对应的师尊。今夜无其他事,只需同门师兄弟间相识,互相交流,了解彼此。登文阁还在西边的一片草地里准备了篝火晚宴。

韩劭扬拿着报名书去找辛落尘,他来的晚,人也漫不经心,所有章程都往后拖,他估摸着自己一定是最后一个到的,但他也不急,反正那圳王也是个废材,他韩睦还轮不到废材管!况且翌日才拜师,今日未完,他便没必要对一个废材柔声下气。

他步态缓慢,漫不经心。以走路慢为荣的韩少爷自信地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到,谁知身后投下一个影子,那影子在夕阳下被拉得修长,韩劭扬扭头一看,好家伙,想啥来啥。

辛落尘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五官的线条被称得极为好看,那双动人的桃花眼微眯,正瞧着他。

韩劭扬有些想笑,居然还有比他更晚的人?!

“看来我是最后一个到的弟子,却第一个见到师尊。”

“是么?这么巧?”

韩劭扬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仍然慢吞吞,那辛落尘也是如此,别人来晚了,都急忙往前冲,生怕最后到,他俩倒好,比谁更慢。

就几步路,他们硬是走了一盏茶的时间,然后一前一后进入屋子。吵到快炸开锅的屋子见到一身灰衣的辛落尘立马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这些人几乎都是来迟了,没人可选,才选的辛落尘。

全场注意力都放在辛落尘身上了,韩劭扬趁此找了个位置,他不喜被太多人盯着。

“五国联学”以男女有别为由,将男女分开,故而此屋里皆有男子。屋内所有人都看着辛落尘,也不知是想看看师尊的本相,还是看看那位大名鼎鼎的废材。

辛落尘被这么一盯,也不慌不忙,扬起嘴角一笑,那笑容很迷人,惊艳了不少人:“看着小爷作甚?”

弟子们被这个“小爷”给惹笑了,堂堂圳王殿下竟然如此称呼自己。

辛落尘一晒:“哦,抱歉,口误。”

全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这圳王平日里一定都这样,说惯了吧!

有位不羁的弟子发了话:“王爷,您要教我们什么?”

这句话就是在说辛落尘是个废材,一无所能。

辛落尘看了眼哪位弟子,那弟子头上肿了个大包,还有干了的血痕,应该是磕到了,一看就知这位弟子野的很,估计是寒门出生。

辛落尘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指了指他头上的伤:“你头上是磕着了吧!注意不要按压,以免继续出血,两日后要热敷,这几日,先行冷敷,不得吃辣,不得饮酒,多吃鱼虾及水果。”

弟子们都瞠目结舌,这圳王不是废材吗?怎么转眼变大夫?

这下就显而易见了,圳王要教他们医术。

那位肿了包的弟子正是之前在等文阁大门前给皇上磕头的阿燕。

阿燕坐在韩劭扬旁边,低声道:“这圳王还不赖嘛!”

韩劭扬根本不认识他,他却是自来熟,只要是人,他都会与之聊几句。他见韩劭扬没理他,于是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把瓜子,递给韩劭扬。

“公子,来点儿?这是我爹专门给我的,他今儿可高兴了,买了我们一家一年都吃不到一回的瓜子,可香了,你尝尝!”

韩劭扬瞟了眼,不得不承认,他向来爱吃瓜子。于是拉下脸,从阿燕手里抓了把。

“谢了。”

阿燕见韩劭扬终于肯搭理他了,就开始动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

“为何你身上这么香?你抹了姑娘的胭脂水粉?”

韩劭扬“咔嚓”一声,磕了一个瓜子,又转过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阿燕。

“你这是什么眼神?”阿燕毕竟从小就在村子里,对外界不了解,更不用说外国了,最多听过木桦国这几个字,自然不知晓那里的人,闻着如此浓的桂花味,却认为是胭脂水粉,活生生的乡巴佬。

“罢了罢了,我知道你是不想说!”阿燕开始自作聪明,“这香味估计是你娘逼你弄的吧!害!我娘也是,一听说我要来这,硬是要拉我穿上过年才敢穿的新衣,就差给我抹胭脂了!不过也要谅解她们,她们为的是什么?就是不想让咱们在世家人面前丢脸!”

韩劭扬差点没把瓜子壳吞下去,谁他妈跟你是“咱们”?

韩劭扬觉得跟这阿燕简直没法说话,他都懒得解释,就继续磕着瓜子。他磕瓜子的声音不小,但整个屋子也雀喧鸠聚,完全压住了瓜子声。韩劭扬扫了眼,见辛落尘正与几个弟子说笑。

其实他也不担心瓜子声,就是全场鸦雀无声他照样敢磕,还磕得胜于鞭炮声。以往教他的先生就是被他这点给气走的,他现在巴不得把辛落尘气着,然后有理有据直接滚蛋回家,多爽啊!

身旁那位话痨子又开始喋喋不休:“诶,公子,你怎么又不理人了?心情不好吗?诶,对了,我刚才忙说话去了,圳王在做甚?”

“不知。”

“啧,你怎么总只说两个字啊!”

韩劭扬磕完瓜子,那瓜子香脆味美,心情顿时好了些,向阿燕伸了只手,示意还要。

“好家伙,嘴巴不理人,手倒是挺热情啊!”

阿燕还是大度,从兜里抓了把瓜子正要放韩劭扬手里,屋里突然安静下来,身后还投下了一片阴影。

阿燕感觉身后一凉,手一抖,瓜子一部分落在韩劭扬手里,一部分洒在了地上。二人皆是回头,然后韩劭扬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辛落尘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这位磕瓜子的弟子,可否自报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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