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绎不绝的行人大多不算匆忙，商人归家途中总爱趁天色淡红四处看看。
“那边那个小姑娘，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卖艺吧？干这行就要懂这行的规矩，不能抢生意！”络腮胡的彪形大汉是隔壁胸口碎大石的，在这之前从来都是这条街观众最多的卖艺人。
陈婉秋刚刚往空中抛出第三把剑，师父说过和人说话时要看着对方，她只能先接住一把剑，第二把剑稳稳剑锋朝下立在第一把上，第三把飞到身后被她抬腿踢得翻了一圈，剑柄朝下落在脚掌。
围观群众鼓掌叫好，有些打扮靓丽的富人往盆里扔了几文钱。
壮汉也不傻，看她的路数就知道她的武艺和力道一定不会差，还是不惹为妙。
打更人还没上街，陈婉秋带着钱躲进林子。
清明刚过，小木屋门口站了一个白衣小女孩，场面甚是吓人。
“师父。”陈婉秋不怕，因为她知道那是师父回来了，来和她打个招呼。
师父名叫顾車，看上去也就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每到清明她都会离开很久，原因是其父兄、师父、恋人都被葬在了江南，另一个徒弟也在那里，可以顺便探望。
怎么看都不像十几岁的人该有的经历。
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明明没钱养家的父母却生了一个又一个，总共八个孩子只有她活了下来，母亲则是在生第九的孩子的时候身体衰竭而死。随后父亲带回了继母和继姐，夫妻俩一边继续苦心钻研生孩子，一边继续和姐姐一起催她嫁人。不想管孩子的夫妻俩让继姐教育她，而继姐除了用大道理说教就只会让她跪在门口。既然都在门口了，为什么不干脆逃走呢？
于是她在离家出走之后来到了这片林子，凭一己之力用石头打死了一头狼，结果生火的时候差点把林子点了，师父就是这时赶来救了她和林子。
平时的生活就是打猎做饭，偶尔去城里卖些猎物，晚上卖个艺，就能买足够的日用品了。
师父虽然不太同意，但也从没阻止过她当野人的决定，还教了她剑法，卖艺用的三把剑和专门的剑鞘及腰带也是师父送的。
可偏偏某天街上来了个认识她的人，一路跟到小木屋把她带了回去。
师父虽然就住在附近，但也没随时关注她的神通，她不想回去嫁人，直接和六个带武器的大汉打了起来，不出所料是没打过的。
人生就要这样结束了吗？好不甘心啊。
……
躺在床上痛苦呻吟的三公主赵挽秋也是这样想的。
她的四皇弟赵泽余根本没打算演，那盘糕点就是他亲手端进来的。
从小父皇就对孩子不算上心，却为了自己慈父的形象时不时把两个孩子叫到一起打一顿，美其名曰教育。大皇女不满自己的女儿身，也想参与夺权，恰好二皇子这个太子对皇位没兴趣，她便决定控制住母妃已死的四皇子再把他推上皇位。
而这控制的方法与她的父亲如出一辙，把皇弟关在房间里虐打，吃饭时要关进更小的笼子跪在地上舔。
“这两个男孩子当了皇帝肯定会让你去和亲的，你跟着我，我给你找个好驸马。”仅用这一句话，就让三公主答应帮助大皇女隐瞒此事。
二皇子对此并无意见，只是偶尔见大皇女打的狠了会稍微劝一句：“再打下去就该打死了。”
而皇帝见到满身是伤的赵泽余只会觉得是上次自己留下的伤还没痊愈。
大皇女是被自己的驸马杀死的，原因是她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样子惹怒了驸马。
赵泽余并没有觉得解气，大皇女不是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她所做的事也没有被公之于众。于是他偷偷摸进大皇女的院子，却见到三公主正将与自己有关的罪证一起带进院子烧了。
皇帝重病缠身，正是夺嫡的时候，二皇子依然没有兴趣，可与他亲近的丞相正打算把儿子送来做三公主的驸马。如果这事成了，皇位就彻底与他这个完全没有势力的皇子无缘了。
这么算下来，赵泽余杀三公主的理由很充足。
既能报仇，也能夺取皇位。
正如她想的那样，赵泽余确实站在龙椅前，看了很久。
四皇子的贴身侍女紫烟已经把思绪投向了很远的未来，比如自家主子当上皇帝之后一直陪着他的自己有没有机会当个贵妃。
而且四殿下这幅美人骨相和妖艳的皮囊实在是让人移不开眼，如果真的能和他……
“紫烟，我讨厌那个位置。”赵泽余没有回头，仍然盯着高台上的座位。
紫烟回过神，差点没压制住激动的情绪：“殿下，这……不行啊！您都为这皇位做了这么多努力了不是吗？”
赵泽余叹了口气，吓得紫烟心怦怦直跳。
“是不是还剩了一半的毒药？拿来吧。”
“四殿下！您要做什么呀！”如果赵泽余没有当上皇帝，她的努力才是白费了。
“只有三皇姐死了，还不够。去把剩下的掺在鱼粥里。”
紫烟顿悟，高兴地去拿毒药了。
马上，马上她就能当贵妃了！
待她回来时，赵泽余已经坐上了龙椅，他今日穿的是一身喜庆的红衣，就像是在庆祝什么。
“殿下，药来了，也按您的吩咐掺在粥里了，但奴婢记得二殿下好像不喜欢吃鱼……”
药微苦，加在糕点里还好，加在粥里怎么可能成功。但紫烟没敢问出口。
“拿上来。”
紫烟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她突然感觉自己就像是开国的功臣，正在被新帝宠信一样，脸上的笑容控制不住地扭曲起来。
“可你还是放了鱼。”赵泽余看着去了腥气也没有碎骨头的鱼粥，略感陌生。
原来这才是皇室的标准，看来二皇兄平时偷偷给他带的鱼粥真的是自己做的。
“奴婢还记得殿下您是喜欢鱼的……”紫烟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愣着神看赵泽余手上的动作。
赵泽余端起那碗粥，毫不犹豫地灌进自己嘴里，甚至还被呛到了。
“去……销毁……”
“要，要放到二殿下那里吗？”紫烟确定粥里的毒是足够致死的，即使赵泽余要用自己的命嫁祸太子，她也一定会假意答应之后马上去投靠太子。
“不用，叫那老家伙来……”也只有在私下他才敢这样叫皇帝了。
要是那老家伙看到自己的儿子穿着轻浮的红衣死在自己的皇位上，该是什么表情呢？
可惜，他见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