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和煦的阳光是永恒属于镇中心那个巨大的雕像的，赤红色的石块上被雕刻出一张模糊的人脸，他如同一张毯子，匍匐在一块巨大的砧板之上。一个同样面容模糊的女人拿着斧子，抚摸着男人的脸。尽管他们的面目已无法辨认，但是只要站在石像边，一定可以感受到就连石头也无法禁锢的，蓬勃的喜悦。

那是最原始也是最荒谬的情感，来自于最古老的宗教——赤阳。

无论来自于哪一方常世，人们对于光总是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崇拜，在这一点上，唯有飞蛾这个种族可以超越人类。但是，凡人亦可比作飞蛾，在必要的仪式上用生命去歌颂光辉。至于这一切的光辉，常世之人将它归功于太阳，为此，他们用各种语言来赞美这位主掌太阳的神祇。

当然，各种语言都不重要了，系统规定了祂的具名——【赤阳】。自此，一切供奉都被冠以“赤阳”之名。对于像秦栩小队这样挣扎于生存线之上的求生者，如何称呼神祇，完成仪式一类的问题他们并不关心。死亡一如泥沼，无论挣扎与否，都是早晚的事情。

这并不妨碍他们见到雕像时的震颤，就像其他无信仰者亦或者是供奉其他并不掌控常世之神的可怜虫一样。不知所起的泪水充盈眼眶，双唇颤动如同即将献祭自我的飞蛾，思绪早已跟随这雕像上的男人，以及高高举起的斧头。他们选择高举双臂，即使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直到一阵高亢的赞歌将他们惊醒。

歌声自不远处的圆顶教堂传来，带着同样离奇快乐与兴奋。却如同一盆冰水，泼醒了陷入疯狂的三人。

或许其他两人不明白，但是出身民俗世家的唐雅却是知道一些的，这或许也是她被系统接纳的原因。她面色煞白，自听完常明的描述时就累积起的不安终于爆发，“我觉得我们应该进去看看。”她说，“求求你们，进去看看。”

其他两人虽然不明白唐雅的用意，但是他们早已感受到离开别墅之后身边的异常。看见唐雅此刻有些疯癫的样子，两人一人一边，扶着唐雅进入教堂。

走进教堂时，歌声已经停歇了，大厅也变得空荡荡的。阳光自上方昏暗的彩色玻璃投射下来，将正站在大厅另一边的神父的身影照射的有些模糊。在隐约之中，唐雅觉得自己看见的已不是一个【人】，而是某些其他的东西。

她看见一片长满灰绿色石苔的荒原。

“欢迎来到萨维斯，孩子们。”长着长长的白色胡子的神父站在布道台后对三人说道。

秦栩走上前去，“您好，我们是来这里旅游的游客，刚刚我们看见小镇的雕像，它太吸引人了。后来我们听到这里的赞歌，就走过来了。”

他盯着神父浑浊的灰色眼睛，问道：“请问这是根据小镇的信仰而建造的吗？”

神父显得有些惊讶，“是的，这是我们供奉的神【赤阳】，我认为，不好意思，我之前认为大陆上所有人都知道祂。”

“抱歉，或许是我们孤陋寡闻。您知道的，旅人走得越远，忘记的也就越多。他们听过太多声音，也路过太多地点了。以至于他们快要忘记究竟何时何地才称得上正确。”秦栩说道。

神父点点头，“小镇中心的那个雕像讲述的是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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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房子的老爷爷对我说过那个故事，疯人巴普洛夫的故事。不过我并不喜欢那个故事，因为巴普洛夫最后为了侍奉神祇，而让母亲用斧头把他的手臂砍下来了。

太疯狂了！

或许巴普洛夫就是个疯子，他根本就没有得到赤阳的神谕，一定是这样。他的妈妈得多伤心啊，要亲手伤害自己的孩子。

相比于巴普洛夫，我更喜欢老爷爷给我说的另外一个故事，一个专门为姜芸芸小姐创造的故事。

【在遥远的常世之外，有着更为广阔的一片大陆。那里从未有人类的涉足，因为环绕着常世的狭海阻隔了所有凡人的步伐。】

【那片大陆被游吟诗人们称之为石陆，因为它灰白的，长着石苔与杉树的丛林。】

【统治着那里的，是一位温和的神祇，祂悯恤所有不被爱着的孩子，并乐意将她纳入怀抱。】

就像是可怜的姜芸芸小姐，老爷爷抖动着白胡子说道，他散开的灰白色的瞳孔就像是倒在床上的祖母。那是一个慈祥的老妇人，虽然她总是拿毛衣针戳我，但是她会煮很好喝的南瓜汤，在余甜女士揍我的时候会让我躲在她的床上。

她有时候就像一块烂木头，臭臭的。

但我还是很爱她。

【于睡前剪下一缕头发，那位神祇将在梦中等待，只要献上牺牲，神明将会完成可怜的姜芸芸小姐微小的**。】

那天夜里，我趁着余甜女士喝完果汁之后看不清路，偷走了厨房的剪刀。

我看见了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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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栩三人根据神父的描述，在书架上找到了关于雕像的传说——《巴普洛夫与无翅鸟》。

故事主要讲述疯人巴普洛夫来自一处冰原，他声称看见一只无翅鸟被象征光明的神明赐福。最终他找到母亲使其砍下自己的双臂。鲜血涂满了巴普洛夫的双眼，他在这场献祭之中得知了祂的真名——赤阳。

“所以，在黑夜亦或者是邪祟作乱之处，只要割破手臂将鲜血涂抹于眼底下方，就可以看见真实。”神父说道，他长长衣袖内部有些不自然的突起。

常明突然想起昨夜出现在玻璃上的眼睛图案，当时，在那些怪物即将打碎玻璃的时候，出现在眼睛下方的血痕驱赶走那些怪物。

唐雅现在脸色好了不少，“确实如此，这样就能对得上了。”她说，“我的父亲，他是研究宗教的，在他发疯之后，他就不停撕咬自己的手臂，将鲜血涂上满脸。”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最后和我说他要去一趟阁楼，然后就从上面跳下去了。”

“他说，他周围全是怪物。”

“好了”，秦栩安抚道，“现在我们算是找到一条线索，说不定到了晚上我们可以试一试，看看老板娘的女儿能不能被我们看见。”

秦栩好像想起什么，转头问神父，“请问您知道小镇东边别墅家的一些消息吗？我们现在暂住在那里，老板娘好像有些酗酒。”

“余甜女士，我知道。”神父眨眨眼，“她曾经和她的孩子一样，是一位虔诚的信徒。”

“我们听老板娘说过，”秦栩附和，“可惜那个孩子病死了。”

神父显得有些沉默。

“是有什么不对吗？”秦栩小心翼翼地问。

“抱歉，我还不知道这个消息。”老人说道，他的胡子开始颤抖起来，“啊，我没有想到，我很抱歉，听到这样的消息，很让人意外。我以为我会为她举行葬礼，我没有想到。”

三人对视一眼，看样子老板娘家的孩子确实有些问题。

最后，唐雅轻声说，“您看起来和那个孩子很熟悉。”

“是的，姜芸芸小姐，一位可爱的小小姐。”神父平复心情，继续说道，“她的父亲和母亲，恕我直言，对于父母这个身份来说，可能不太合格。不过余甜女士，也就是她的母亲，在有一段时间经常来这里，姜芸芸小姐就这样成为了神明的信徒。”

“那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对于你们带来的消息，我感到十分抱歉。”神父显然需要用一段时间来化解这场噩耗，他礼貌地将几人请出去。

几人在小镇上走动，买了一些食物，在夕阳的余晖中踩着红色的石板路往回走。路上，几个灰扑扑的孩子做着无翅鸟的样子跟在他们身后。

摇摇晃晃的影子显得有些滑稽。

好想吃乳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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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巴普洛夫与无翅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