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非常罕见的，那维莱特收到莱欧斯利主动发来的讯息。

讯息十分简短，但其中的内容十分炸裂：“管道里钻了只漂亮的美人鱼出来，你解决一下？”

深陷公务的那维莱特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02.

我刚从水面探出头来时，还有些茫然。

我只是看这条路不熟悉，想钻进去玩玩而已，结果闷头游下去后就果断迷路了。从水底探出头来的时候吓到了听见动静来巡查的工作人员，原本那位小姐还在斥责我是哪个想逃跑的罪犯，下一秒看见我的尾巴时却满脸空白。

噢，尾巴好像是不能给人看见的？

我心虚地将鱼尾藏下水底，试图掩盖自己不是人的事实，只见那人转头就跑，惊慌失措：“公、公爵大人，大事不好了！”

没多久，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的肌肉饱满，为数不多露出来的肌肤都有着显眼的疤痕，饶有兴致地在我面前蹲下：“美人鱼？原来童话故事里的生物是真实存在的啊，海底可真神奇。”

我歪头看他。

见我不说话，男人有些好奇：“你叫什么名字？从哪跑进来的，怎么不说话？不会是吓傻了吧。”

我摇摇头，示意我没事。

他又问我：“怎么不会说话？不是说，美人鱼都有动听诱人的美妙歌喉吗？”

我又指了指自己脖子上那个精巧的机械，用力拽拽，纹丝不动，然后才对他摆摆手。

“这玩意让你不能说话的？”

我的遭遇似乎引起了他的兴趣，他朝我伸手，问：“需要搭把手么？既然没有美妙的歌喉，应该也换不来可以行走的双腿了吧？”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搭上了他的手。男人的力气很大，轻轻松松就将我打横抱起，对着我的尾巴吹了声口哨：“真是漂亮的尾巴。啊，抱歉，这种话在你们人鱼里面算得上失礼吗？”

我眨了眨眼睛，摇摇头。

当然不算失礼，毕竟我又不是土生土长的美人鱼。

03.

我叫林姣，是一个倒霉落水死后转生的大学生。

我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就和普通的大学生一样，偶尔犯贱，偶尔对自己双标一下，是个顽强的脆脆鲨。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别的脆脆鲨虽然很容易死但还活着，而我大概是真的死了。

就在我倒霉地从桥上摔下去的时候。

从桥上掉下的时候我只觉得必死无疑，我记得只要离水面足够高，人体触到水面也会受到巨大的冲击，如果我没有晕过去，那我可能会活活疼死。

完蛋，怎么偏偏是个这么痛苦的死法。

但奇迹发生了，我在落水的那一刻并没有感觉到痛意，眼前泛起一片白光，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静静地躺在了水底，有叫不出名字的小鱼正从我身边游过。

我就这么成了一条不会说话的人鱼。

我有试图去拽过脖颈上的机械项圈，毕竟那玩意是真的锢得很紧，让我连吞咽唾沫都很艰难。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人鱼比较特殊，总之我在被限制了【人】的进食口和呼吸通道后，我依旧活得好好的。

事情的转机在我误入梅洛彼得堡的时候到来。

把我带走的男人叫莱欧斯利，是个长得很可怕的男人。倒不是说长的丑，不如说是非常引人注目的帅气，只是他的强壮太外放了，我被他抱起来的时候都怕他力气没控制好把我给折了。

不过，人鱼应该不会死吧……？

毕竟莱欧斯利都知道那个广为流传的童话故事，我都美人鱼了，不死之身应该也一样才对。

梅洛彼得堡本身就是处于水下的建筑，自然没有人会再在这个巨大的水下城堡里建造一个能容纳成年女性身体的观赏鱼缸。莱欧斯利看见我因为紧张微微急促的呼吸，以为我是缺水了，干脆就把我带到了浴室的浴缸里泡着。

希格雯闻声赶来，好奇地跟我打着招呼：“你好呀。”

浴缸呆着其实一点也不舒服，我动了动身体，试图把自己躲进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没回应希格雯的招呼。

莱欧斯利抱着手臂问道：“如何，护士长，是你认识的海底生物吗？”

希格雯指尖点着唇角，摇摇头：“不认识哦，我还从未见过呢这种生物呢。别害怕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我的名字是希格雯，是梅洛彼得堡的医疗人员。”

我又看了眼莱欧斯利，确认他一直站在安全距离没动后，终于伸出手，沾着水渍在墙上写出了我的名字。

奇怪的是，我明明写的是中文的“林姣”，指尖停下的时候墙面却只有一串奇形怪状的文字。

莱欧斯利和希格雯辨认了一下，小小的美露莘笑容甜甜的，友好的我对我说：“原来你叫姣姣，你是璃月人吗？”

我摇摇头，我哪里知道什么是璃月。

“不是？还是不知道？”

得到后一个回答的两人面面相觑，最后是莱欧斯利一锤定音，直接去通知了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大人。

难得不用出水就能见到那维莱特，希格雯显得非常高兴，尤其是看到我在面对那维莱特时没有跟面对莱欧斯利一样紧张的时候更甚，有种这孩子真识货的诡异欣慰感。

她摸摸我的头，语调缓缓：“好孩子好孩子～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对那维莱特大人说哦，毕竟大家都是大海的儿女呀。”

那维莱特在面对弱小无助的海底生物、尤其是外形上就温和无害的对象时，总能露出最耐心温和的一面：“别怕，你先在这边暂时呆一段时间，我已命人给你打造更舒适的住所了，有什么需求你可以跟我提。”

不知为何，明明那维莱特一样高大，我却一点也不怕他，我对自己做了个掐脖子的动作，皱着脸摇摇头，然后向上指了指。

那维莱特思索了一下，问：“脖子被锁住了，很难受，你想去水面呆着？”

我惊讶地睁大眼，猛地点点头：对对！手语大师啊！

多亏了那维莱特出色的理解力，我慢慢在他的笑容中放松下来，又哭又笑地手舞足蹈着倾诉自己的惨痛经历。

“你是说……不饿，但想吃东西，吃不了？辛苦了，我稍等让食堂的人做些流食试试。”

“嗯？在海底被螃蟹打了，很疼？唔，海底生物没有高超的智力，会无差别攻击闯入地盘的所有生物，这是常态，不要难过。”

“水面暂时还去不了，人类总会排斥与自己不是同种族的生物，你很可能会受到伤害。相比较下来，更为狭小且管控严格的梅洛彼得堡或许更适合你。”

我停下了动作。

我看了看那维莱特，又看看笑眯眯的希格雯，最后看向了抱臂俯视我的莱欧斯利。不知为何，这些日子一个人在水下时光的新奇忽然化成了无边的委屈，也许是知道此刻的我被保护着，于是我嘴一瘪，眼眶一红，在三人不妙的目光中哭了出来。

我是人啊！在海底呆久了我会抑郁的！

我捂脸痛哭，眼泪变成珍珠一颗一颗从指缝中掉了出来，我悲伤之余又忍不住去把它们一颗颗捡起来合在手心，想着一颗能卖多少钱。

不对，我现在就是个哪里都去不了的人鱼，钱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呢？

我顿时悲从中来，把哭出来的珍珠三人每人塞了一把，希格雯是女孩子，我特意给她多塞了几颗。

被我塞了珍珠的三人面面相觑，希格雯率先跑来抱抱我：“摸摸头，摸摸头～不要哭啦，或者你再努努力修行，说不定就能变出双腿了呢？”

可是我哪里知道怎么修炼呢？

我在她的怀里失声痛哭，手下意识握拳锤了锤她，却发现我的力道连娇小可爱的希格雯都动摇不了几分。

呜呜，我好菜。

04.

在希格雯耐心安慰心碎垂泪的美人鱼时，那维莱特和莱欧斯利悄悄走远，确认声音不会传远后才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莱欧斯利一针见血：“那条美人鱼看起来不太聪明啊，这可怎么办，梅洛彼得堡可不适合养着智力有点问题的漂亮小姐。”

那维莱特皱了皱眉，反驳道：“林姣小姐只是天真烂漫，未接触过世间险恶罢了，不至于扯到智商上的问题。”

莱欧斯利无奈耸肩：“拜托，尊敬的审判长大人，这只是个玩笑话，我也不会到她跟前说的。”

只不过被捞起来的人鱼小姐实在太过天真了，眼眸里都带着能被梅洛彼得堡里随便哪个犯人都可以骗得底裤不剩的清澈愚蠢。智力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顶多是失忆了，毕竟这个星球上也就七个国家，她还有个这么明显的璃月名字，怎么会不知道璃月呢？

那维莱特愣了一下，面露歉意：“抱歉，我不太能理解人类的玩笑话……”

莱欧斯利：“不，倒也不必道歉……啊算了，当务之急还是怎么处理她，你打算怎么办？真的要留在我这？那我可得多申请些经费了。”

养个柔弱又天真还娇气爱哭的人鱼小姐可不是轻松的事情。

那维莱特思索片刻，还是说道：“只能留在你这了，你应该有听说过美露莘的历史，曾经的她们有庞大的族群，待人友好能力出众，想在海面生存依旧受了不少伤害。林姣小姐只身一人，又被机械束缚，毫无还手之力，只怕……”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莱欧斯利也能明白他的意思。他是从社会底层爬起来的人，又是个男人，自然能明白手无缚鸡之力又容貌姣好的女性会在社会中遭到什么样的待遇。

有的贵族，在想满足奇怪癖好的时候可是不会看种族的。

莱欧斯利笑了笑，扯开话题：“既然是你们海底的【姐妹】，那你可得跟她好好交流，告诉她在我这就得乖乖听话，毕竟这里能跟她无障碍沟通的就只有你了。”

那维莱特点点头，面上也浮现了几分苦恼：“这个名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当是璃月的鲛人才对。只可惜贵金之神如今行踪不定，我又公务繁忙，否则——”

“否则，你一定会亲力亲为，在能压榨死人的工作量里挤出那一丁点时间，来送可怜的小姐回家。”

莱欧斯利接上那维莱特的话，一副不着调的模样，耸耸肩，转身重新朝屋内走去：“算啦，麻烦我就收下了，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吧。”

那维莱特不会客套，也不懂朋友间的玩笑，只是认真的点点头道：“嗯，麻烦你了。”

莱欧斯利有些无奈，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05.

我被莱欧斯利正式接管了。

虽然我的存在不在人类之间宣传，但美露莘不必设防，因此，在口口相传后，大家都对没见过的海底姐妹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

莱欧斯利猛然发觉自己在梅洛彼得堡里看到的贴纸变得更多了起来。

等他开始探查源头的时候，他的住所外已经开始有美露莘排排队，护士长希格雯还笑眯眯地帮忙维持秩序，每个出来的美露莘地高高兴兴的，手里都拿着一颗小小的闪耀的珍珠。

莱欧斯利：…………。

我喜欢那些可爱的美露莘，美露莘很友好，也爱和我抱抱贴贴，大家把可爱的贴纸贴在我的脸颊、手背、锁骨，拿到珍珠后都跟我发自内心地赞美和感谢，并说明下次会给我带新礼物来。

一天接客结束，就在我揉揉眼睛努力哭出更多珍珠的时候，一个巨大的影子投在了我的身上。

我瑟瑟发抖地抬头，对上了监狱长高大的身躯，以及如狼一般锐利的蓝灰色眼眸。

我哆哆嗦嗦地把珍珠塞他的手里，试图贿赂男人，但他不接受我的贿赂，而是推开我的手，居高临下地抱臂俯视我道：“林姣小姐，你是不是该和我解释一下，我的住所为什么变成了旅游观光景点？”

呜…好可怕！

我终于没出息地哭了出来，刚刚还硬挤的珍珠撒了满浴缸，脖子的项圈限制了我的声音，我的哭声细小微弱，衬托得我愈发可怜无助。

莱欧斯利这才意识到自己玩笑开过头了，他有些无奈地抓了抓头发，在浴缸前蹲下身，脱下拳套拍了拍人鱼小姐湿漉漉的脑袋：“好了，别哭了，我故意吓唬你的。过两天我要去地上交差，有什么想要的？就当我的赔罪。”

我抽抽了两声，缩着肩膀，偷看着他，又悄悄躲开他的掌心。我试图在周围写些什么，却发现美露莘们离开的时候帮我整理了周围的环境，我写得满满的本子已经被拿走放好，我周围空无一物。

搜寻无果，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扯过莱欧斯利的手，在他手心写字。

莱欧斯利的手掌大的惊人，指尖粗粝，掌心刻着深深的疤痕和厚茧，茧子硬实到我都怀疑他是否能感受出我写的文字。

掌心的触感有些痒，莱欧斯利忍住了指尖下意识的蜷曲，仔细辨别这位娇小姐的需求。

“想要糖果？梅洛彼得堡里就有的卖。”

我思索了一下，再次写下。

“棉花糖？那玩意可不好拿下水，要不换些别的糖……好了、好了，小姐，可不要露出这种表情了，我尽量帮你拿回来吧。”

在人鱼小姐可怜又畏缩的神情下，冷面无私的公爵大人不得不收回坚定的拒绝，并在外出回归的时候提了几袋子一看就不是所属于他的礼盒袋子，连带着在他手上略显滑稽的、被透明薄膜捆着的白色棉花糖。

莱欧斯利回来时专门挑了人少的深夜时刻，因此惊疑不定地偷看他的只有随侍的工作人员们，护士长蹦蹦跳跳地朝他跑来，背着双手：“这些是你买给姣姣的礼物吗？”

“不止，还有那维莱特批下来的慰问品。”

莱欧斯利叹了口气，往休息室走去：“我已经尽量找了人少的时间了，护士长，你可别再给我添乱了。”

希格雯捂着嘴偷笑：“怎么会呢，这里都是自己人，不用担心。”

是了，能出现在此刻的工作人员都是值得信任的人，多是研究员，有的甚至还接手了人鱼脖颈上那个机械的研究，好趁早帮助人鱼小姐摆脱无声的困境。

莱欧斯利回来的时候，我正在浴缸边缘打瞌睡，直到被他轻轻推醒。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浴缸边缘的防水软垫已经被我睡的陷下一个印记，缸边架起的小桌上哗啦啦地撒下一堆亮晶晶的糖果巧克力，我心心念念的棉花糖正被莱欧斯利拿在手里。

我伸手要去拿，却被他往后一躲：“现在可不是吃糖的时间，小姐，小心蛀牙。”

我摸摸脸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桌上的一颗软糖，迅速拨开糖纸塞进了嘴里。

甜滋滋的味道让我心情都好了起来，要知道在水底吃不到东西的日子可太难熬了，吃不到食物，能感受点味道也是好的，因此糖果就是我的最佳选择。

棉花糖能让我感受到短暂的咀嚼感，真的入喉时又能化作甜水，因此我馋它很久了。

只可惜莱欧斯利不让我现在吃，可我都转世成人鱼了，怎么可能会蛀牙呢。

我又偷偷摸摸地去看他手里的棉花糖，不出意料地被他带着意味不明笑意的双眼抓了个正着，我吓了一跳，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

他将棉花糖递给了我，道：“开玩笑的，赶紧吃了吧，等到了你明早起来，棉花糖都该瘪了。”

到那时，胆小又爱哭的人鱼小姐估计又要悄悄躲在浴缸里背对着他偷哭了。最近装珍珠的匣子都快不够用了，虽说这可能会是人鱼小姐未来的生存资金，但需要流泪才能换来的钱财还是少些为好。

听到可以吃好吃的，我顿时开开心心地又挪回视线，接过了棉花糖吃起来。

一周后，我的专属住所建造完毕，我终于从莱欧斯利房间那个小小的浴缸里搬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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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上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