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这厢,一楼宴会厅内。

随着檀灼那句匪夷所思的话音落地,全场皆惊。

华美璀璨的吊灯下。

少女一袭墨绿色长裙仿佛与中世纪油画般的浓郁色彩交相融合,细细肩带勾勒出精致的锁骨线,随意撩起眼睫,那双乌黑眼瞳都像是在勾魂儿。

她如果想要刻意去勾引一个人,绝不会失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有些人怀疑的目光慢慢变了。

就凭这张脸,好像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的……

檀灼表情看似镇定,坦然地接受大家的打量,实则满脑子都是:

婚书是真的吧?

她应该没鉴定错?

毕竟她爸技术很菜的,不可能造假逼真到她都看不出来。

但——万一她看走眼了?

这怎么收场?

呜呜都怪她这该死的好胜心!!!

可话一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

最后只能内心小人双手合十,非常虔诚地祈祷:千万别鉴错!求求辣!

就在檀灼临时抱佛脚,还是在心里抱的时候。

梁初菀发现有人竟被她的话动摇了,被刺激地难得机灵了一下:“呵,说大话谁不会,如果你未婚夫真是朝总,有本事现在当着我们大家的面,给他打个电话。”

无论什么场合,都不乏爱看热闹的。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开口:

“对呀对呀。”

“打个电话就能证明。”

“……”

有曾经的塑料闺蜜火上浇油:“哎呀,檀大小姐不会是没记未婚夫的电话号码吧?”

梁初菀故意说:“要不要我帮你问一下呀?”

檀灼真想说好。

麻烦你给一下我未婚夫的联系方式,她也很想要。

然而没等她开口,这场游轮背后真正的东道主梁颂来了。

梁初菀眼睛一亮,率先迎过去,挽住对方手臂先告状:“哥,檀灼来这里找未婚夫呢,我好心问问,她——”

梁颂皱了皱眉头,低声示意她闭嘴,免得二次扰了楼上的清净。

梁初菀咬唇噤声的同时。

梁颂目光已瞥向檀灼,对上那张明艳不可方物的面容。

同在圈内,其实曾经他也对这位美色过人的大小姐有过心思,只是现在的檀家,与他们粱家早已云泥之别,他与檀灼的身份亦是如此。

如今更不能让这些小姑娘之间的笑话,影响到与朝家往后的合作。

这样一想,心底那点儿怜香惜玉也就消失得无声无息。

于是,当众人的面,梁颂看似客气,实则透露着毫不掩饰的施压,手臂朝向门口一展,“檀小姐,那位不是你能玩笑起的,还请你离开……”

檀灼看清他眼神里的轻视。

没了檀家的背景撑腰,如今她已经不是那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在外也可随便被人当场逐之,

以及当众被警告——

你还没资格。

她慢慢捏紧了那杯仅剩一半香槟的酒杯。

淡粉指尖此时因为用力缘故,微微泛了白。

众人露出或讽刺或看戏的表情,巴不得檀灼灰溜溜地被赶走。

檀灼从来不是吃亏的人。

就在她思考,把这杯香槟倒梁氏兄妹脑袋上后,自己游回岸边的存活率。

突然间。

右侧楼梯响起脚步声。

年轻精英一身工整西装,手里似端着杯酒,正朝这边走来。

看到来人,梁颂心下一沉。

难不成那位已经不耐到要让首席秘书亲自来处理吗?

他含笑道,“怎么劳动崔秘书下楼,事情已处理好。”

一个秘书,居然让向来心高气傲的梁颂这么客气。

檀灼暂时收起“伤敌二百五,自损一个亿”的心思,毕竟,比起这对兄妹,她的身体更珍贵。

岂料。

那位崔秘书竟径自朝自己走来,并奉上一杯酒:“檀小姐,我们Boss邀您品尝。”

等等,你们Boss哪位呀?

望着面前这杯清透漂亮的荔枝威士忌,呼吸间是酒精挥发与清甜荔枝果肉糅合的气味,心理素质堪称顶级的檀灼都懵了瞬。

第一反应:越漂亮的东西越有毒,这酒……怕不是有剧毒吧?!

突然,檀灼余光无意间掠过梁颂,没错过他看着这杯荔枝威士忌眼底掀起的惊澜。

旁人不知这杯酒的含金量,梁颂却亲眼目睹那位如何亲手剥壳。

再联系崔秘书的话,瞬间福至心灵。

此时,檀灼脑子里两个小人正打架——陌生人的酒该不该接?

一个说:看梁颂的反应以及对这位崔秘书的礼遇,那位boss绝对是大人物,送酒是给她解围的,是活菩萨显灵了!

一个说:陌生男人给她这样大美人送酒就是居心不良,万一接了,等于接受对方示爱怎么办?上次她不小心笑了下,还被某个公子哥误以为是暗示他呢!

……没等小人打出个结果。

旁边姜清慈也发现了这位崔秘书口中那位boss的不寻常。

今晚她说话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才害得檀灼成为众矢之的,一直想趁机弥补,这次很有眼力劲儿接过了檀灼手里的香槟。

提醒她去接那杯荔枝威士忌:“快接。”

恰好,梁颂无比客气地喊了声,“檀小姐。”

令檀灼立马想起了几分钟前他众目睽睽之下给的难堪。

以及……他对这杯酒若隐若现的敬畏。

崔秘书奉酒的姿势一动不动,处事不惊又训练有序,寻常人绝对驾驭不了这样的人物当秘书,最起码她那位破产爹的秘书团,合起来都比不过这位崔秘书一人的气场。

檀灼心里蓦然拨开迷雾般,终于接过酒杯顺便致谢。

随即抬眸扫向梁颂,扬唇轻笑了声:

“怎么,催我滚?”

“檀小姐误会了,梁某方才是见你有倦色,请你去六楼的贵客休息舱。”

梁颂请人出去十万八千里的冷漠语调没了,仿佛变了个人。

檀灼眼睫低垂,视线落在浸泡在酒液里的雪白果肉,轻啧了声:

哦豁,这酒果然剧毒。

靠着酒精挥发的气味,就能让梁颂这个大活人即刻失忆。

在场的人看着这戏剧般的转折,即便大部分人都不认识崔秘书,但也敏锐的察觉到。

除了梁初菀,她急了:“哥!”

梁颂沉下脸来,“到此为止,来者是客。”

“好好招待檀小姐以及其他贵客,不要再胡闹了。”

这对兄妹的撕扯檀灼没兴致。

反倒是极为自然地跟这位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的崔秘书搭话。

“你是朝徊渡的秘书?”

檀灼向来不擅长迂回,直白地将猜测问出口。

向来处惊不变的崔秘书难得默了秒,大抵没遇见过这种能直球打到脸上的人。

片刻,公事公办回:“是的。”

檀灼不在乎他的态度,反而松口气。

峰回路转!

朝徊渡居然在邮轮,还帮她解围。

等等,不对劲!

朝徊渡为什么帮她解围???

檀灼当然没忘记那纸婚约书,这下更加深她想跟朝徊渡求证的心思。

“我能见他一面吗?”

崔秘书:“抱歉,朝总今晚的行程满了。”

都来邮轮玩了,还行程满了?

檀灼:“疑似未婚妻嫌疑人可以插队吗?”

崔秘书:“抱歉,朝总公私分明。”

檀灼退步:“就十分钟!”

崔秘书:“抱歉。”

跟机器人一样。

仿佛只会说这个词。

檀灼脸上的礼貌微笑几乎维持不住……求见这位怎么比求神还难?

只能眼睁睁看着崔秘书上楼。

檀灼:好气啊!

偏偏从小到大的礼仪教养不允许她纠缠。

-

打发走跟她道歉的姜清慈。

舞会还在持续,可檀灼已经早就没了兴致,趴在舱外栏杆上,及腰长发极为随性的半挽起,雪肤红唇,美色蛊人。

然而美色本色却托腮苦恼:

本来她只是来找朝徊渡问一下婚约书到底怎么回事,谁知竟发展成这样。

这要是假的,以后还怎么在这个圈子混。

哎。

春天的夜晚十分美好,她却差点沦为笑柄,心情真是糟糕透了!

除了这杯‘及时酒’。

檀灼轻晃了下酒杯,雪白荔枝肉微微晃动。

她先是轻抿了口,有点甜有点辣但还挺好喝。

不知不觉,一整杯喝光光。

忽而。

楼下甲板传来的德语谈话声。

其中一人的声音像极了崔秘书。

依稀听他用中文称呼了句:“朝总。”

嗯?!

檀灼眼睛亮起来,往下一看,二楼果然站了人。

迟疑两秒。

她随手搁下酒杯,踩着细高跟鞋,一路逆着光,从楼梯跑下楼。

一下一上。

檀灼刚好在楼梯口堵住了人。

机械感十足的舱外甲板。

被一众精英簇拥在最前方的男人正在调整袖扣,银蓝钻石袖扣严丝合缝的扣在腕骨位置,正淡声与旁边的外籍秘书说着什么。

察觉到被人拦住。

朝徊渡视线淡淡扫过去。

男人眼皮本就薄,瞳孔又是偏浅调的琥珀色,浸着洞察人心的清冽透彻,仿佛她一切想法都无所遁形。

檀灼来之前,打过无数腹稿,还担心自己认错人。

如今一个对视,便令她满脑子话化为碎片,被海风一吹,脑壳顷刻间空荡荡的。

片刻后,才溢出了句:“朝总,我想跟你聊聊……”

两位保镖已然迅速上前,警惕地看着檀灼。

毕竟向他们朝总投怀送抱的女人,实在太多了。

什么假摔,假撞,手段层出不穷。

崔秘书认识檀灼,解释道,“檀小姐,朝总十五分钟后有个很重要的跨国会议,现在需要回舱内准备。”

“我就说一句话!”

檀灼竖起葱白纤细的食指,说这话时,隔着一众人,看向最中央那位。

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似远在天边。

朝徊渡示意保镖散开。

檀灼这才得以从楼梯下来,发现自己踩着高跟鞋,这男人居然还比她高出一截。

这得一米九了吧。

难怪这么有压迫感。

崔秘书又在看腕表了,刚要提醒:“朝总,您时间……”

檀灼生怕朝徊渡走了,下意识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这位见个面难如登天,这次错过,搞不好就没下次了!

朝徊渡没拂开她,冰冷似无机质的眼眸微垂:“你想说什么?”

知道对方时间紧迫,檀灼尚记得她尚记得自己最初来见朝徊渡的目的,言简意赅:“婚书。”

片刻后。

朝徊渡看了她几秒,随即对崔秘书道,“带檀小姐去我的休息舱。”

檀灼心跳逐渐平复。

懂了,这是可以详谈的意思。

“朝总先忙。”

檀灼见好就收,顺势松开了攥着他的袖口,瞥见对方起了折痕的布料,有点心虚地轻拍了两下抚平,假装无事发生。

崔秘书将她动作看得清清楚楚,想起这位檀小姐直率坦荡的性格,唇角忍不住抽了下。

真能嫁进朝家吗?

*

朝徊渡的休息舱是整个邮轮最豪华的位置,占据了半面墙的巨大飘窗,观景效果绝佳,可惜是夜晚,连片的海浪浮沉间,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室内是恰到好处的温度。

毕竟别人的地盘,檀灼在沙发上安静地坐了会儿。却感觉越来越热,忍不住用微凉的手心贴了贴脸蛋,不是错觉,真的在发烫。

脑海中浮现出那杯荔枝味的酒……唔。

那酒后劲儿好足。

檀灼打了个呵欠,眼睫被雾气氤氲得潮湿,软软搭下,原本端坐的仪态也保持不住,伏靠了下去。

-

朝徊渡连续开了两个多小时的会议,刚推开舱门。

空气中漂浮着陌生的清甜香气与蛊人的酒精。

抬眸看去。

少女懒懒地伏靠在沙发宽大的扶手上,纤薄脊背折出柔软脆弱的弧度,垂坠感极强的墨绿色长裙铺散了满地,露出雪白纤细的小腿。

像是一朵香艳漂亮的娇花。

朝徊渡脱西装的手臂蓦地一顿,随手搭在沙发。

檀灼惦记着正事,虽然眼皮很重,但坚强地没有被酒精彻底打败,听到开门声时,挣扎着撩起眼睫。

语调掺了丝醉后迷糊劲儿,“你终于回来了。”

再不回来,她就睡着了。

那可不行。

朝徊渡这么难见,绝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必须得……得干什么来着?

这时西装滑落。

顺势遮住了少女双腿。

酒精后劲儿太大,檀灼根本没意识到,反而嫌热,一把就把西装推到地毯上,连带着绸滑的裙摆更往上了。

朝徊渡平静地看她,檀家倒是会养,把豪门名媛养成这么随心所欲的脾性。

想起了那张重见天日的婚约书,他反手合上了舱门,开门见山:

“檀小姐,你想聊什么?”

聊什么?

半晌,檀灼慢吞吞地坐起身……然而因为酒精作用,她身子软得没力气,差点磕茶几上。

幸而朝徊渡绅士地伸手扶了她一把。

男人指骨冰冷修长。

檀灼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冻了一下后,她想起来了:要让朝徊渡认下她这个未婚妻!

梁颂在豪门二代里算是天之骄子了,可面对他的秘书都那么客气有礼,可想而知,朝徊渡在圈内的背景地位如何显赫,并非传闻夸大。

如果有他庇护……

檀灼略略清醒了几分。

所以——

檀灼轻轻吐息,让自己保持冷静,眼睛望着他问:“你单身吗?”

少女思维出乎意料,更得朝徊渡意。

他应了声:“嗯。”

檀灼又问:“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檀灼歪头仔细打量站在暗色里的男人。

依稀可分辨他极为优越的皮相,俊美脱俗,似是九州山水之间隐匿的仙雾,孤高飘渺,无欲无求。

帅成这样,传闻他眼光高也不奇怪。

她这么美,眼光也高。

向来对自己容貌格外自信的檀大小姐,磕绊了一下,大胆自荐:“你缺老婆嘛?肤白貌美、嗯,还温柔贴心那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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