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教学堂内座无虚席。
学堂内多是些刚刚筑基的孩童,望筠枝杵在里面显得格外突兀,他寻了个稍微边角的角落藏了起来。
“你不是已经结丹了吗?咋还来听课?”望筠枝疑惑地询问身侧的狄诉。
“听说这次是德輶宗的大师兄来授课。”狄诉坐姿板正地掏出留影石,“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师兄还是熠耀宗的大师兄呢,也没见你那么认真。”望筠枝下意识地比较道,“改天师兄教你画缩地符。”
“他刚及冠就已经突破化神了。”
在分神境界已经卡了数年的望筠枝干巴巴地回道,“确实比不了。”
许多灵根较差的修者终其一生也才堪堪化神,而沈道见刚及冠便突破了,可见前途无限。
“我讨厌死你们这群剑修了!”
“等研学结束了,我要叫我大师兄把你们都赶回家!”
望筠枝不会允许自己错过任何趣事,连忙竖起耳朵幸灾乐祸地看戏。
“敢欺负我!我大师兄可不是好惹的!”
“你知道我大师兄谁吗?惹了他,你们德輶宗别想在我们山上好过!都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望筠枝越听越熟悉,越听眉头越皱,最后直接把头埋到了胳膊里。
外面叫嚷的,不是鱼淼还能是谁?
她家大师兄现在正被迫上着德輶宗地启蒙早教课呢,想给人送饭还扑了个空。
怎么就让人吃不了兜着走了!
“鱼淼怎么在外面叫!没人管她吗?”望筠枝用宽大的袖袍遮住脸,冲狄诉小声询问道。
狄诉认真擦了擦留影石,漫不经心地解释道,“鱼淼打算逃课回屋补觉,魏晓云打算跑到后山挖仙草。他们俩都被沈师兄发现了,叫盘师兄处罚着呢。”
屋外,鱼淼与魏晓云围着假山一圈圈地罚跑,怀里揣着庞大的炼丹炉。
一颠,炉子内烟灰四溅,顿时场面极其混乱。
“这个沈道见比盘霄狠多了。”望筠枝托着腮,把玩着刚分发下来的灵木。
将手中的木枝随意一丢,望筠枝从袖内掏出几年前便刻好的木剑。
年年都是这一出,这道具他都用了三四年了。
眼看周围木屑纷飞,望筠枝拿袖子随意蹭了蹭桌面上的灰尘,趴上去阖眼睡了过去。
今天早上起得太早了,他现在得补一补。
沈道见与盘霄一前一后进来时,仅一眼便被角落里的那抹亮色所吸引。
知道望筠枝的性子,盘霄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忙别的事情了。
沈道见却一步一步朝望筠枝走来。
“这个沈道见算哪里的大师兄,我们才不认呢!”鱼淼虽然浑身都累软了,但嘴还是硬的,一边揉着酸痛的腿肚子,一边抱怨道。
“鱼师姐,逃课太可怕了,我以后不跟你逃课了。”魏晓云小声嘟囔道。
“这次是意外,下次肯定不会了!”
耳边都是鱼淼和魏晓云叽叽喳喳的吐槽声,望筠枝脑袋一侧,想要将这扰梦的噪音剔除意识中。
“叩叩——”伴随着震动,耳畔响起有节奏的敲击声。
“别烦我。”
“望师兄。”清冷的声线在嘈杂的环境里格外突兀。
望筠枝几乎是一瞬便睁开了自己的双眸,头顶又响起毫无起伏的声音,“你做的不合格。”
是小师弟!
望筠枝立刻手足无措地坐了起来,如玉的脸颊上还印着衣褶挤压出的红印,仍处于混沌的双眸,像只任人摆布的小绵羊。
望筠枝僵硬地活动了一下脖颈,旋即扬起一抹笑,“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小师弟,好巧哦。”
“不巧,我专门来上早课的。”
环顾四周,一些稍微年长点的剑修正指导着身旁的孩童雕刻。
显然,沈道见也是其中一员,而自己有幸被指点了。
望筠枝压下去被打断睡眠的不爽,笑着询问道,“哪里不合格呀?小师弟。”
沈道见瞥见了角落里的饭盒,迅速挪开了视线。
“刀工松散,样式糊弄。”
望筠枝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酒窝,“那你亲自给我指导指导呗,小师弟。”
他拽着沈道见的衣袂,眼里泛着星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这木头太糙了,弄得我的手心上都是小伤口。”
说着,望筠枝冲手心煞有其事地吹了吹气,乖巧地将手放在沈道见的掌心里,“你看。”
面前的掌心如一片无瑕的白瓷,别说伤口了,就连茧子都没有。
望筠枝眼尾泛着一抹艳红,委屈巴巴地仰望着沈道见。
沈道见看穿了望筠枝的小心思,从兜里掏出刻刀放到了他手心里,“我在旁边看着你刻,不会伤到手。”
“你好严格哦。”知道自己躲不掉了,望筠枝噘着嘴一脸抱怨。
似乎是故意的,沈道见一整天都坐在望筠枝的身边盯着。
“他就是对我也有意思,不然为什么一整天待在这里?”望筠枝托着腮看着远处,一脸春心荡漾。
鱼淼翻了个白眼,将桌面上的木屑打扫干净,“就他盯得勤快。人家盘师兄都走了,他和个木桩子一样,一待就是一天。”
“你得小心点削木头!手上都是划伤了!”鱼淼从布兜里掏出草药替魏晓云覆上,扭头冲望筠枝说,“让师弟陪我去炼丹怎么样,说不定他对这个有天赋呢?”
“师兄,我觉得我对炼丹有天赋。我可以当个丹修!”魏晓云满眼亮晶晶地说道。
“别受伤了就行,有空我去看看你。”望筠枝摆摆手叮嘱道,“鱼淼,照顾好你的小师弟。”
“没得问题。”
远山上的钟声被敲响,孩童们鱼贯而出。
望筠枝心情不错,哼着小曲来到沈道见的面前。
“都说剑修都会给自己的佩剑取名字。师弟,你的佩剑叫什么名字?”
剑修修的不是身,修的是剑。
剑断而神消。
所以他们都很宝贵自己的佩剑,大多数剑修平常时会将佩剑藏在自己的脊柱之内,以防发生意外。而沈道见偏偏爱背在身上,时刻感受到它的重量才心安。
“怀之。”
“怀zhi的zhi是筠枝的枝吗?”
“走之的之。”
望筠枝听到这明显感人的话也不气馁,扬着笑又贴了上去。
“小师弟,送你个小玩意。”
沈道见垂眸,见望筠枝纤细的手指上挂着一个木刻的挂件。
这剑不过巴掌大,又短又钝,尾端被望筠枝穿了根玄色的绳子,像个装饰。
沈道见没接,垂首而立,语气平淡地望向望筠枝,“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在追求你呀。”望筠枝不惧他的目光,昂着脑袋直视沈道见的深眸。
“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啊。”望筠枝说得理直气壮,又反问,“你不喜欢我?”
“……”
“你讨厌我?”
“……”
“你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望筠枝扯过沈道见的手,将粗胖的木剑塞到对方手里,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现在可以收下我的东西了吗?”
趁沈道见没有丢掉自己送的配饰,望筠枝连忙逃离。
鱼淼亲眼目睹这一时刻,抱着长剑路过望筠枝时吐槽道,“望筠枝,你别这么说话行吗,怪恶心的。”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午后小雨,望筠枝跷着二郎腿欣赏屋檐下的雨滴,听着沙沙雨声。
闲时无聊,望筠枝手指一点,两张人形黄纸从袖口飞出。
像翩翩起舞的蝴蝶围绕着望筠枝打转。
其中之一突然提起另一只的脑袋,语气愤愤地说,“怎么就那么木头,怎么就那么木头!”
边说着,还一边敲打它的脑袋。
“让我跑空啊!”一锤。
“对我那么冷漠啊!”一锤。
“让我滚啊!”一锤。
被打的人形小人即使脑袋都瘪了,还背着手噘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望筠枝见模仿沈道见的小纸人也这般“高风亮节”,气得直起身子将小人攥在手心里,“说你喜欢我!”
“快点!”随手摸起剪刀威胁道。
“喜欢你。”
“这还差不多。”
一旁的练习符咒的魏晓云偷偷瞥了一眼窗台,瞧着望筠枝那不值钱的样子,心底暗自发笑。
“魏晓云,别以为我不知道!”望筠枝甚至没有回头,“再敢笑我你再画二十张符箓!”
似乎想到什么,望筠枝起身去拿雨伞,往外走去,“你在这先画着,我有事出去一趟。”
前几日,他刚接了个八十两的活,怎么着也得下山一趟,把活干了才舒心。
“师兄!德輶宗宗规说,午间没有要事,不能随意走动。”
“你姓熠还是姓德?我才是你师兄!”望筠枝返回头来弹了弹他的脑门,恨铁不成钢,“胳膊肘往外拐!”
走出几步,四周仍旧一片寂静。
望筠枝嘟囔道,“什么德輶宗大师兄,光会吓唬人。”
也就鱼淼和魏晓云这俩半吊子水平的才会被抓住。
放宽心的望筠枝将伞收起,念道,“天宫,引路!”
随即符箓从他两边袖口跃出,燃烧起来,四散的灰烬将雨幕劈开两边,露出一条干爽的路。
望筠枝又将缩地符贴在鞋底,手指掐诀,“速!”
脚下不过几步,眼前的景物迅速倒退,留在望筠枝眼前的是被拉长的虚影。
只半炷香的时间,他便抵达了山腰。
“沙沙。”耳边只余雨打在叶片上的摩擦声和风声。
一串极轻的脚步声突然闯入望筠枝的耳中,他身形一顿,而后跑了起来。
刚以为要摆脱,耳边又传来了那道声音。
一步一步,踩在望筠枝的心头。
“什么鬼!”望筠枝低声咒骂了声,慌忙从怀里掏出符箓甩在身后,“滞!”
符箓轻飘飘地飘在望筠枝的身后,被触及后迅速爆裂开来,以它为中心迅速燃起一团蓝色的火焰。
“想拦我?”望筠枝轻哼一声,脚下轻点石头,又闪过几百米。
山中藤蔓盘卧,如层层叠叠地蛛网罩下。
不过半刻,那道声音又缠了上来。
“有完没完啊!”望筠枝皱着眉,心里满是不爽。
思及有能快速摆脱他符箓能力的人,望筠枝脱口而出,“盘霄!”
身后的声音戛然而止。
“午禁期间,不能乱跑。”一道冷若冰霜的警告声从耳边响起,冷漠而又有威慑力。
作者有话要说: 刻意的刻意的!
沈道见没有表面上那么不近人情,他知道望筠枝喜欢什么,刻意勾引!
他是那种看见望筠枝马上要过来了,会暗戳戳调整姿势的心机男。
阳光照过来的角度,脸上的水珠什么的,他最会了!
而且虽然沈道见说话不近人情,但是望筠枝要求的事情他帮了,送的东西没拒绝,从来没有提前走!这不是暗戳戳的舍不得是什么!
所以不要觉得沈道见冷漠,其实他超爱!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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