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黑色伞面倾斜的一瞬间，红色的血珠忽而变淡了，像是早春时节湖面上浮起的一层薄雾，湿润而又凉薄，伞下的女人露出半张妆容精致的脸，嘴唇红艳艳的，须臾，勾起一抹冷笑，姿态中透露出戏谑与冷酷，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怎么样？死的滋味好受吗？”

这个声音，干涩得仿佛砂纸的摩擦声，伴随着血珠，一滴滴确凿地砸落在柯霁的心头，她的胸口立时传来迟缓的隐约的灼痛，就连呼吸时，鼻腔和嗓子里也充溢着呛人的烟雾，每呼吸一次，就要勾着身体的五脏六腑跟着剧烈颤动一次，柯霁确信，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每个部位。

“你，是什么人？”

女人没有答话，她侧过身，高跟鞋踩着潋滟的红光，曳曳而去，柯霁只听得玲玲淙淙的声音，像是无数细碎的冰晶碰撞在一起，清脆悦耳，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凛冽寒意，女人的身影渐渐隐入无边无际的黑暗，留下一抹诡异的红，如同夜色中最妖艳的花，绽放着致命的诱惑和死亡的迷醉。

柯霁心里充满了不甘和愤怒，或许是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也便陡然增添了许多原本不属于她的勇气，她迈开步子，上前一把扯住了女人的伞，诡异的是，伞面上的血珠分明已经凝固，却还在不知疲倦地流淌。

这一步，柯霁离这个女人更近了。

于是，柯霁清楚地看见这个女人穿着一条亮晶晶的重工镶蓝宝石鱼尾裙，肩颈处是精巧细密的蕾丝，柯霁瞪大了眼睛，这条裙子，同李雯穿过的那条一模一样。

“雯雯！是你吗！”

嘲讽似地，传来低低一声笑，随着倾斜旋转的伞面，女人垂下了半张脸，在顺滑柔亮的乌黑发丝和小巧玲珑的瓷色耳窝之间，柯霁看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却又从未亲眼看过的东西，那是，一只流苏状的兰花耳坠。

“钟兰语冰！”

柯霁脱口而出。

这一声惊呼，周遭的空气蓦然变得焦躁起来，就连伞面上的血珠也变得滚烫灼热，柯霁意识到大事不妙，下意识想要退后一步，却发现自己的手被胶水一样的血珠牢牢黏在伞上，根本动弹不得，柯霁努力挣扎着，试图挣脱那股无形的束缚，但她越是挣扎，血珠的黏性就越强，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也一并吞噬。

“柯霁，”随着女人的话音落下，一股无形的压力让柯霁几乎窒息，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柯霁的心上，“你的时间不多了。”

天旋地覆，柯霁感觉自己骤然被什么扑倒，那柄黑色的伞离她愈来愈远，远的，成了一道黑压压的地平线，轰隆隆的雷鸣声从天外传来，红色的云翻滚着，震落一场大雨，那雨，一颗一颗砸在柯霁脸上，珍珠般的饱满，玻璃般的扎人。

女人的话回旋在天地之间。

“你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