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我发了低烧，睡一觉就好了，结果睁开眼就看见了二皇子。

没想到会看见他，又想起他生母淑妃，实在是看了心烦，就打算转身时，因为转得太快，扭到腰了。

我痛得叫出来，他却挑眉，露出个很欠揍的笑容，道：“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这些皇子公主要么小我五岁，要么小六岁，父皇当年离开封地后，真是艳福不浅。

他又露出了愧疚的表情，道：“抱歉，是我母妃的错”

我翻了个白眼，道：“别给自己那么大的脸，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身体一僵，见到他吃瘪我就高兴，道：“走开吧，小屁孩”

“……小屁孩？”，他冷哼一声，道：“皇兄，要不要打个赌，你以后一定比我矮”

如果是平时，我一定说很多脏话来恶心他，现在我只是抿着唇，不想说话。

可惜他肚子里憋了一大堆话，问我椒房殿怎么那么简陋，说我关个禁闭就像坐牢一样。

他真是有病。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发觉我跟本没搭理他，疑惑道：“怎么不说话？”

旋即他就像想到了什么，道：“哦是了，太医说你在大雨淋了好久的雨，晕倒了”

我揉了揉腰，斜眼看他。

“因为此事，赵贵妃和八弟可是被父皇训斥了一番。唉，父皇心里还是有你的”

我小声嘟囔道：“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

“怎么不懂？父皇还昭告天下，说他一生不再立后”

又不是绝后了，能代表什么？

而且这种把戏，父皇又不是没干过。

我真搞不懂二皇子是来干嘛的，不断的说我椒房殿简陋，那他倒是来点实质的，比如说来张棉被。

这么想着，我忽然觉得身上不太对劲，没有以往的寒冷。我身上盖着的，就是一张崭新的棉被。

哼，这二皇子倒是人模狗样。

常来看我的人不少，尤其是那两个公主，我真想她们别来。

她们常来我这划拳，嬉笑声很大，吵得我睡不着觉，我知道她们是在报复。

我每次看见三公主，都会围着她转一圈，嘲笑道：“天呐，今天的三公主竟然没有穿蓝色的衣服！”

托我的福，四公主已经不想在外面刺绣了，可不代表我会放过她，一见到她就疯狂损她的刺绣特别难看。

我刚来的时候，这两人就关系不太好，然后我一来，她们反而团结起来了。

而现在，这两个小鬼想让我服软，想得美！

有一次我睡得正香，就被阿梧摇着。

只是这次阿梧摇得有些用力，我觉得有些疼，抓住她的手，嘟囔道：“阿梧，再让我睡会，我头痛……”

说完，我就觉得不对劲，睁开眼就看见七皇子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又看见那两个公主眼冒金星地盯着我拉着的手。

我想起她们都看龙阳之好的话本，赶紧松开手，没好气道：“你们三个围在一块打麻将啊？”

三公主道：“四个人打麻将才好玩，你又起不来”

我抬起脚，用膝盖轻踢了下七皇子，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来还书”

我能有什么书？

……书？

果不其然，七皇子叫人把一打不堪入目的春宫图放在我桌子上，还把四书五经放在另一边。

“哟哟哟，大皇子殿下的生活还真是丰富多彩”，四公主用有些戏谑的眼神看着我，我翻了个白眼，转身再次闭上眼睛，不想理他们。

这群家伙一开始还经常来找我，后来不怎么来了，没过多久，椒房殿恢复了原来的清冷。

我再蠢，多多少少也明白了什么，但我不想管别人，我自身都难保。

因为这该死的禁闭，我一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有人来送东西吃，一开始菜肴还不错，后来就是残羹冷剩，饥一顿饿一顿。

为了能吃好一点，我只能让他们进来把椒房殿里值钱的东西拿走。原本阿梧把这里的东西送走后，日子过得好了一会儿。可惜我没她那么聪明，半点好处也没捞到。

虽然皇子和公主都没想来欺负我，但这里的宫人和太监快入住这里了，我被挤得只能待在小柴房。

记得有一次，我醒来时发现身边躺着一具尸体，吓得我惊声尖叫，想逃出去却发现门被反锁，那些宫人竟然将我锁在里面。

“开门，开门啊！”

他们只是在外面大笑，我感到头痛，鼻子流了血，但在黑暗中看不清楚，我害怕极了，总觉得那尸体会忽然吓我一跳。

那尸体发烂发臭，我再也受不了了，跪在地上快把头磕破了，只求他们把门打开，给他们当牛做马都行。

他们这才开门。

无论春夏秋冬，这喂马，洗衣服都是少不了我的。这些不算重活，虽然累得我半死不活，但偏偏没死。

我还要向那些宫人端茶送水，有时还要跪下来给他们当马骑，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那柴房没了尸体，我也依然心有余悸，可我只能呆在这里了。

之前我就是没把活干好，他们就把我推进冰冷的池子里，我冷得发了高烧，他们就把我扔在外面。

要说我命还真硬，几次都以为要下去见阿娘和阿梧了，结果还活着。

其实我总觉得有谁在护我，只是我清醒时却空无一人，或许是错觉吧。

我其实想过去求赵贵妃的，但我不敢担起擅自离宫的罪名。

父皇忽然叫我每天出去看他，实际上却是看他怎么和那些妃子寻欢作乐。

他有时还很诡异，慈爱的看着我，说：“小尘，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挑食吗？”，慈爱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就说了句没挑食，结果他生气了，命人把我摁在地上打了三十大板。

那天我被打得差点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真不明白，为什么当年阿娘会看上他呢？

我倒是见到过秦舟月，如今长大了，生得极其俊美，真是皎皎君子，去哪都是万众瞩目。

当时的我只想赶紧走掉，没想到他叫住了我，旁人也看了过来，看得我直冒冷汗，慌张地朝他施礼。

今时不同往日，我只是一个意义不明的“阶下囚”，只敢卑微的活着，更别提像以前一样，对他有什么冒犯之举。

他双手将我手臂抬起来，关切道：“听说你被父皇杖责了，现在伤好了吗？”

我听不明白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哆哆嗦嗦了好久，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挥手让我走了，我连头都不敢回，跑回了椒房殿。

-

我躺在床上，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记得父皇的头颅……

就这么想着，我感到一阵恶心，猛地起身，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着，只觉得汗流浃背。

“醒了？”

那清冷的声线让我下意识抬起头来，那人背对着我，不知在想什么，忽然转过身来。

那是我第一次将这个人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美丽让我当时感到呼吸一滞，心脏破天荒的鼓动那么强烈。

他穿着月牙白的衣袍，没有一开始恐怖的感觉，看上去只是一位长相清纯动人的美男子。

可再怎么美丽，我也不敢惹他。

我哆嗦着，没敢回答。

“我叫楚容时，是现在的摄政王”

他冷冰冰道：“你识字不？”

我慢慢地摇了摇头，然后低下头来，不敢看他。

“我杀了你的父皇，你是不是很恨我？”

一想到父皇的下场，我就吓得浑身发抖，恐惧油然而生，哆嗦道：“不……不……”

楚容时强迫性将我的头仰起来，我的慌乱的眼中满是他的脸庞。

“我不管你恨不恨我，你都要扮演好皇帝，否则……”，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脸，冷冷道：“我不介意拿了你的小命”

想起父皇那可怕的死状，我吓哭了。

他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容易哭，将我松开，我连滚带爬地缩在角落。

无论是再美丽的人，只要见过他杀人的样子，都会心惊胆寒。

现在他还没做什么，我就怕得要命了。

他也不想在这看着我这个窝囊废，转身就走掉了。

他走了好久，我才发现这里不是椒房殿，而是很陌生的寝宫。

舒适的住处，冒着檀香的香炉。

这里的宫人对我的态度不算太好，但也并不差，内务府还主动送来月列银子。

这些天我食不下咽，因为这些丰富的菜肴不是我以前的残羹冷食，反而吃得我胃痛。

楚容时应该是个大忙人，这都快一个月了，我才见到他。

他穿着朝服来我这，二话不说就把我拽起来，几次快要跌倒都被他硬生生拽起来。

他将我拽到里间，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把一件柔软的衣服摔在我身上，冷冷道：“穿上，待会上朝”

我拿起这衣服一看，头皮一麻，这竟然是龙袍！

从前阿娘在时穿衣有宫人伺候，后来落魄时我没有衣服可穿，只是穿着之前阿娘去后的丧服。现在忽然要我动手穿衣服，真是强人所难。

他伸手就扒下了我的上衣，看见了我满身的伤痕，却没有问，只是把衣服塞在我身上。

他这个人又高大，就像泰山压顶一样，我不敢动弹，更别说去反抗他。

然后他把我拽出去，我才知道自己登基了，台下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那就是秦舟月，他比当时见到模样更加出彩了。

他和楚容时并排站在前方，一个俊美得如天上明月，一个美丽得楚楚动人。

秦舟月好像没看出了我的害怕，语气温和道：“皇兄，您是还要说些什么吗？”

我能说些什么？

我不禁觉得这人真是歹毒，干巴巴道：“我……”

真奇怪，怎么只看见他？其他人呢？

旁边的楚容时忽然瞥向我，我吓得脱口而出：“怎么……怎么只有你，其他人呢？”

秦舟月道：“其他人？”

我道：“就是二皇子他们……

楚容时面色一沉，那些老大臣面色也有些异样，秦舟月只是微微一笑，道：“皇兄是累了吗？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楚容时一句话也没说就将我拽下去，没想到我还看见了七皇子。要不是他朝我施礼，叫了我一声皇兄，我差点认不出来。

毕竟他都长大了。

楚容时将我从大殿里拽出来，我这才发现这个新住的寝宫是长生殿。

长生殿是历代君王的寝宫之一。

楚容时将我拽进去后，就把我扔在床上，四周围的宫人很识趣地退下了。

他冷冷道：“你知道说那些话有什么后果吗？”

我只是害怕着颤抖。

“学业如何？”

我胆怯道：“……不太行”

他又问：“会写字吗？”

我摇了摇头，道：“不会”

刚来这里的时候，我不学无术，只顾着抓人到处玩。虽然能说出些名句和词语，但一概不会写。

楚容时抬起我的脸，看得我心脏狂跳，半响，他松开我，道：“不识字也挺好的”

我不懂什么意思，他又问道：“总会写自己的名字吧？”

我倒是会写自己的名字，便点了点头。我觉得他好像很乐意我大字不识，但我不敢骗他。

他问完就走了，临走前还吩咐那些宫人伺候好我。

其实和禁闭差不多。

有一次我醒过来时看见了一张脸，这张脸就很近，我吓得就打了过去！

我的拳头被一只大手握住，秦舟月压下我的手，温和道：“是我的不是，吓到皇兄了”

我都有些佩服他了，虽然我不知道是他，但我刚才要揍他的，他还能心平气和。

我抽出手来，就把被子将自己卷住，低着头没敢说话。

秦舟月笑着道：“御膳房做了些粥，你吃点吧”

我摇摇头，并不想吃。

结果他拿起碗来，用勺子往我嘴里送，我只好张开嘴吃下一口。

吃了三口我就不想吃了，他还催我，我干脆躺下来睡觉算了。

昏昏沉沉间，我梦到了阿娘，我好久没梦到她了，我好像回到小的时候，我哭着跟她说对不起，说我不小心把阿梧弄丢了。

她安慰了我好久好久，又问我阿爹呢，她问我阿爹好不好。

我又骗了她。

我说阿爹很好，他很想你，也很爱你。

“起来”

我和阿娘还有好多话没说完，就被人提了起来，我对上了楚容时那冰冷的脸。

我感觉四周围很清冷，又觉得很压抑。我不清楚这种压抑从何而来，总觉得早该这样做了。

瞥见楚容时腰间的那把剑时，我竟然想也不想就把它抽了出来，宫人们吓得跑了出去，就像父皇死去那时一样。

楚容时面色平静，只是眼神看上去有些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