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哥哥

暑假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炽热的暑气。正午时分,太阳直射着大地,仿佛要将地面烤出一个大洞。

一群小孩子下了学背着书包沿着村口的黄泥路蹦蹦跳跳,朝家的方向奔去,或是舔着个冰棍,或是叼着根狗尾巴草。

窗外的知了没完没了地叫,正屋里没空调,只有一扇小风扇兢兢业业地晃着脑袋,屋子里有些闷热。

赵繁声眼见王翠香手中的第四杯凉白开见了底,额头上已经冒起一层薄汗,却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终于耐不性子道:“王婶,麻烦您回去告诉那家人,我现在真的没有这个打算。”

“哎呀,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王翠香将空杯子放在桌上,一双眼睛斜睨着赵繁声,“都三十了,还没个成家的念头。你每天在工地上干活,家里没个女人怎么行?”

赵繁声皱了皱眉:“我一个人过得挺好的。”

“一个人能有两个人好吗?李家那丫头长得水灵,人还勤快,虽然离过婚,但也说明人家会过日子不是。”

王翠香口沫飞扬地说着,心里却有些犯嘀咕。今天的这门亲事,是李家特意拜托她来提的。

李家姑娘的男人多年前不幸溺水身亡,这些年她一直希望能再找个男人过日子,但在农村这种地方,一个寡妇还带着一个孩子,哪是那么容易再婚的。这些年里李家陆陆续续找了几家人,但不是女方不满意男方的条件,就是男方嫌弃女方带着个拖油瓶。

更何况,李家这次看中的是赵繁声。人主要是相中了赵繁声无父无母,没有复杂的家庭关系,以及从小在桃米村长大,周围的人对他的品行都有所了解。最重要的是,赵繁声人长得挺精神,人高马大,搁那一站就特有安全感。

几番思量下来,赵繁声倒是个合适的人选。但王翠香今天费尽口舌也未能说服赵繁声,这让她感到有些棘手。

她边说边观察赵繁声的表情,但见赵繁声脸上神情淡淡的,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心一横,又神神秘秘地添了句:“人可都说了,她嫁到你家,不收彩礼钱。”

“不是彩礼的事。”

赵繁声见与王翠香说不通,心中有些烦躁。他轻轻地敲了敲桌面,不一会儿,“吱呀”一声,门被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顶出一条缝。

紧接着,一只黄狗急不可耐地冲进屋内,直奔赵繁声而来,它张开嘴巴喘着粗气,尾巴欢快地摇摆着。

这是只土狗,丢在狗群中一眼找不到的那种。但它平时饭量大,被赵繁声养得膘肥体壮,看着倒比村里其他土狗要可爱几分。

赵繁声把它从地面上捞起来撸了两把毛,面带难色地看向王翠香:“婶,我家狗饿了,我得给它准备点吃的,咱今天要不就先说到这儿?”

王翠香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她岂能不知赵繁声的用意,这分明是在用狗来委婉地赶她走。她心里明白,这门亲事暂时是没法说定了。既然已经如此,她也不好意思继续逗留,于是缓缓起身。

在起身的同时,她整理着自己的衣摆,语重心长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刚刚婶子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可要放在心上,好好想想。”

赵繁声嘴里敷衍地应着,将王翠香送出门外。待王翠香离去后,黄狗在他腿边蹭来蹭去,他弯下腰,抚摸着狗的头:“黑豆,好样的。”

黑豆得意地摇动尾巴,赵繁声笑着扔给它一小段火腿作为奖励,随后他点燃了一根烟,深吸一口,白色的烟雾在空中缓缓散开。

抽完烟后,他站起身去院子里收取昨天晾晒的衣物。黑豆嘴里嚼着火腿,迈着小短腿紧跟在他脚边,像是一个忠诚的小跟班。

一件件衣物从绳索上被赵繁声轻轻取下,整理好叠放在一旁。随后,他开始打扫家中的每一个角落,难得今天不用上工,趁这机会把家里清理一遍。

赵繁声拖地时,黑豆则依旧在他身边欢快地转悠,原本光洁如新的地面很快就被黑豆调皮地按上了两个灰色的狗爪子印。

黑豆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不等赵繁声开口责备,便迅速逃离了现场,消失在赵繁声的视线中。赵繁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再次拿起拖把,重新将地面拖了一遍。

终于将地面拖得干干净净,赵繁声坐下来稍作休息。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犬吠声。黑豆一般不会随意吠叫,除非是有外人到访。

赵繁声皱了皱眉,以为王翠香又折回了。他一边起身一边想,这次一定要坚决断了王翠香给自己说亲的想法。他现在每天在工地上干活累得要死,每天回家吃了饭就想倒头睡觉,可没时间找人结婚,管他是李家孙家,他都没兴趣。

“黑豆……”赵繁声打开门,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剩下的话卡在嗓子里。

赵繁声家的院子被一道篱笆围栏围着,只有半人高,因此他能很清晰地看见外面的人。一个梳着背头的黑色西装男人,面上架着一副眼镜,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在见到赵繁声的那一刻,他礼貌地点点头:“赵先生,你好。”

赵繁声在脑海中迅速搜寻着这个男人的身影,却毫无结果。他平时并不与这种西装笔挺的人打交道,工地上偶尔有领导来视察时,他们也是这副打扮,但赵繁声通常只是远远地看一眼,然后继续他的工作。与他来往的通常只会是和他一样靠着力气吃饭的普通人。

黑豆见到主人后,已经安静了下来,它跟随着赵繁声走到院子的木门前。赵繁声隔着门的缝隙打量着这个男人,“你是?”

男人与赵繁声身上的宽松T恤和运动短裤形成鲜明对比,他的装束在这个小村子里显得格外突兀,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到赵繁声面前:“我姓张,是年鸿仁先生的私人律师。”

听到年鸿仁这个名字,赵繁声的心脏骤然一紧,他没有伸手去接名片。

张律师并不在意,他将名片收回口袋,然后说:“事实上,年总已经在五天前离世了。”

赵繁声还没从上一刻的疑惑中抽身,下一秒就震惊地愣在原地。

年鸿仁死了?

这怎么可能?

张律师继续道:“我今天来的目的……”他话音未落,便回过头,声音柔和地说:“年少爷,出来吧。”

赵繁声这才注意到张律师身后还站着一个人,那人缓缓从张律师身后探出头来,完整地展现在赵繁声的视线中。

正午的阳光犹如火炉般炽热,赵繁声本能地眯起眼睛,试图抵御那刺目的光芒。但即便在如此强烈的光线之下,他仍能准确捕捉到对方的面容,清晰而深刻。

那是一个五官精致的年轻男人,看上去二十出头,皮肤白皙如瓷,双眼明亮深邃,脸只有巴掌大。赵繁声知道,这张脸在小的时候,因为过于清秀,常常被人们误认为是女孩子。

这张脸曾经在很多年前的无数个深夜里擅自闯入他的梦境,等他清醒过来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一张赵繁声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再见到的脸。

年轻男人对上赵繁声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又有些局促。他扯着自己的衣服下摆,想看又不敢看赵繁声,最后紧张地看向张律师,张律师拍了拍他的肩,给他一个鼓励眼神。

年轻男人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怯生生地开口:“哥哥。”

这个称呼让赵繁声如遭雷击,他瞬间陷入了混乱与惊愕之中。大脑仿佛失去了运转的能力,变得迟缓而沉重。

他站在那里,眼前只有一片模糊,耳边也似乎传来了嗡嗡的杂音,让他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和判断。

“赵先生可能不知道,前段时间年氏集团遭遇财务危机,最终不得不宣布破产。更不幸的是,年总和年夫人在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中离世。年少爷在事故中侥幸存活,但遭受了严重的脑部伤害,智力水平退回到了幼年时期。他醒来后,只记得叫哥哥,我通过查询,查到你……”

“和我有什么关系?”赵繁声突然冷声打断张律师,语气中不带一丝温度。

张律师愣了一下,解释道:“他的姐姐现在在国外,我们无法与她取得联系。现在,他唯一的亲人就只剩下你了。”

“你找错人了。”

赵繁声没有再看面前的人一眼,他转身走进屋子,将门重重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黑豆没能及时跟上主人的步伐,导致它没能顺利进入屋内。门在关闭的瞬间险些触碰到它的鼻尖,让它吓了一跳。随后,它带着一丝委屈,用小小的爪子轻轻挠着那扇紧闭的门。

赵繁声神情恍惚,背靠着房门缓缓跌坐下来。他呆坐了片刻,手指微微颤抖着伸进衣袋去摸里面的烟盒,然而最后一根烟已经在他刚才干收拾屋子时抽完了,此时的烟盒空空如也。

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狠狠地将空烟盒捏成一团。烟盒外层的塑料纸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将烟盒投向垃圾桶的方向。烟盒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在垃圾桶边缘打转了两下,最终“啪”的一声落进了垃圾桶内。

赵繁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记不清自己上一次见到年榕是什么时候了,他们之间的分别仿佛是一场漫长的梦,跨越了数年的光阴。

如果时间再久一点,他可能就会将年榕的模样从记忆中抹去。但刚刚那个年轻男人的再次出现,却让他记忆中的那张脸再次清晰起来。

连带着他最后一次看到年榕时的场景也历历在目,那时的年榕神色淡漠,看他的眼神冷峻得像在看一只蝼蚁。

脑部受损?

幼年时期?

赵繁声无法将这几个词与年榕联系在一起,因为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年榕手里抱着几本比砖头还厚的专业书,脸上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清清冷冷的,与他仿佛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而是来自天上的小神仙。

还有,他刚刚叫他什么,哥哥?

他是出现幻觉了吗?

赵繁声愣神片刻,脑海中回荡着张律师提及的年氏破产的消息,心中涌起一股迷茫。他平时对这些商业新闻并不关心,因此对此一无所知,没想到渡城的龙头企业竟然会走到这一步。

赵繁声掏出手机,找到浏览器,在搜索框里输入“年氏”,网页在加载中的短暂瞬间,犹如他此刻脑海中的茫然与空白。

随后网页上跳出很多新闻,它们从经济和政治的多个维度对年氏破产的经过与缘由进行了详尽的剖析与报道。这些错综复杂的词汇和句子在赵繁声的眼中如同陌生的符号,但他最终还是明白了,张律师说的都是真的。

年氏真的破产了。

开新文啦!这是一篇日常向故事,希望大家喜欢!

求个收藏~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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