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一大早就跟着娘亲出来采买节日要用到的东西,准备买一些布匹做衣裳。
这家铺子桑夫人常来,店家一见他们进来,就热情的上前招呼着,介绍最近上新的布匹,桑子郁则是在一旁瞅瞅这边,看看那边。
瞧见一块淡蓝色绣着茉莉的布料,上手摸了摸,面料柔软亲肤,关键是还很保暖,顿时说要这个。
桑夫人觉着这块布料还行,便说要包起来给桑子郁拆件冬衣,小侯爷连忙摆手。
“不是我要,是我想给乐乐买。上次弄脏了他的披风,说好了给他送一件新的。”
店家上前介绍,“这布料是从南乙那进购的印花布料,都是用上好的丝线编织的,上面的茉莉花不是手绣,而是扎染,工艺比手绣要简单,价格也实惠,一匹手绣布料可以买上三匹扎染布料。”
“这么便宜?”桑夫人上手摸了摸,比一般手绣的布料还要好一些,有些不理解:“这么好的料子,为何要放在此处,不应当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吗?”
“夫人有所不知,这扎染布料虽说价格优惠,但京城的达官贵人都喜欢工艺繁琐款式多样的布料,过年过节穿在身上代表喜庆,这种花纹简单的图案,他们不喜欢,店里也只有这么几匹。”
桑子郁又看了看其他剩下的布匹,图案的确简单,有些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有图案。
桑夫人瞧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问他:“要不买一些手绣的布匹送过去?”
”不用了娘亲,我突然有事,您帮我付钱,我先去找乐乐。”
说着,抱着那匹布跑了。
店家问她,“那夫人……剩下的布料还要吗?”
桑夫人:“都抱起来送到府上吧。”
桑子郁一路小跑,从城西的布商跑到城东的摄政王府,好长一段距离,突然就意识到了练习轻功的好处。
好在前些日子跟着云影锻炼了一段时间,至少跑到摄政王府门口的时候,没有喘得像条狗似得。
摄政王府门口的侍卫都认识小侯爷,瞧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上前询问,“小侯爷您还好吗?”
桑子郁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乐乐……乐乐在不在?”
侍卫:“王爷去了太傅家,准备在那吃午饭的,怎么了,小侯爷找王爷何事?”
桑子郁点点头,“我有大事找他,不过我现在跑不动了,你们快送我去太傅家,我有事找你们家王爷。”
恰好此时云影从王府里出来,见小侯爷手中抱着布匹,一脸惊喜,连忙上前,“哇~这是小侯爷买给我来做衣裳的吗?多谢小侯爷。”
说着,要去接他手中的布匹。
小侯爷抱得更紧了,“这是给乐乐买的,你的还在家里,下午给你送来。”
“我不要,我就喜欢你手里的这个。”云影就喜欢逗他,“这可是你亲手送来的,沾满了你的汗水,王爷不喜欢,我很喜欢。”
小侯爷五官扭曲在一起,一脸嫌弃,“难不成是因为沾了我的汗水更香一点吗?”
“当然,我就喜欢小侯爷的汗水味。”
“滚滚滚,真恶心。”
“上官夫人从武阳城回来,王爷和太傅去了城门口,这个点估计在太傅家,”云影笑道:“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我们在被窝里好好聊。”
“滚呐!”
玩归玩,闹归闹,小侯爷抱着布匹来到太傅家的小院儿里。
因为眼瞎,没瞧见上官夫人在院儿里摘草药,又不认识路,就抱着布匹在走廊上游荡。
上官夫人叫住他,“小郁,你来了。”
听见有人叫自己,桑子郁连忙去找声音的源头。
上官夫人见他在原地转了个圈,还没找到自己,眼眸中还满是迷茫,没忍住笑了一下,
“这小子还是这么冒失。”
朝他招了招手,“小郁,我在这呢。”
终于瞧见人后,桑子郁连忙屁颠屁颠的跑向上官夫人,“夫人,乐乐在这吗?”
“在呀,他在里屋呢。”拿出帕子给他擦汗,“跑来的呀,满头大汗的。”
“我找他有事的,去了王府他不在,云影就揪着我的脖子把我拎过来,丢在门口就走了。”
“怎么不叫他一块儿进来?”
“除夕夜游神将近,他说要去巡视,下次再来。”
“这样啊……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把他叫出来。”
谢忌规听见外面的声音,就从里屋出来,“找我什么事儿啊。”
桑子郁蹭的一下站起来,气得直跺脚,“你躲在这里,真让我一顿好找!你知道我抱着它来找你,有多累吗!”
“哦,那你真是辛苦了。”说着,给他倒了一杯茶,“没事抱一匹布来作甚,要给我挑选布,直接裁一块带来不就行了。”
桑子郁眼睛变得清明,一拍大腿,“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害我抱着它从城西跑来这边,累死我了。”
谢忌规默默翻了个白眼。
上官夫人摸了摸那块布,“这布料比其他的布料要柔软亲肤,不过这图案倒是简单,裁质里衣的话又略显厚重,”转头对谢忌规道:“这块料子若是在凉爽的春秋季节,给你做衣裳正正好。”
“对吧!我也是这么想的。”见夫人同自己的想法一样,桑子郁冲着王爷微微扬起下巴,沾沾自喜。
谢忌规:“你大老远跑来,就是给我送快布的?”
“当然不是!”
桑子郁开始解释自己来此处的目的,“这料子在京城并不景气,只因他的厚度不适合,做里衣太厚重,做外衣又太薄,做披风的话又不算防风,唯一的优点就是亲肤,工艺简单,价格优惠。
北溟本就冬夏长,春秋短,这布料就算做成衣裳也穿不了几次,也就是你这种畏寒的人能穿的久一些。但是北溟也没有几个体质与你一般的人,所以这种布料在北溟卖不出去,但是能在南乙卖的很好!”
谢忌规:“所以呢?”
“在户部,一般都是我爹爹负责和京城的皇商接触,这布匹主要是由他负责,我娘亲又爱做衣裳,所以在布匹方面我颇有了解。”
桑子郁继续说:“因为我们的织布技术比不上南乙,所以我们每年要从南乙那边进货,光布匹都有几千万两!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呀!”
“之前宫里也有扎染布匹的先例,不过因为布匹款式简单,贵人们都不喜欢,这项技术就搁置了。”
“这一匹白布也就值二两银子,若是在上面绣上花纹,就可以买到十两银子,同样的布料,扎染的布匹只要三两,达官贵人们看不上这种布料,可平民百姓就很需要这种厚实、价格又实惠的布料。”
听了这些话,谢忌规似乎明白他想说什么,“你是觉得,我们可以用自己布料?可你不是说北溟的织布技术比不上南乙么。”
“织布技术是比不上南乙,但是他们的扎染技术没有我们的好呀!”
桑子郁道:“这扎染的布料很有讲究的,南乙的扎染技术只能用于薄的,中层厚度的布料,这种厚度的布料在冬日的北溟可用不上,如果我们将扎染技术用在厚布料上,冬衣的价钱直接降了七成!”
“买南乙的白布,我们自己染,一匹布就能省下九两银子!一年下来,这几千万两不都进了北溟国库么!”
“是啊。”上官夫人听懂了他的讲述,“若是我们将这种繁琐的工艺简单化,普通人家也能穿上暖和的冬衣。”
桑子郁:“而且这种技术还能用来染被褥,床单那些布料,价格同样降了七成,这样,北溟的百姓在冬天就不用受冻了!”
听他噼里啪啦讲了这么一大堆,谢忌规轻轻一笑,说会考虑他的想法。
上官夫人笑得温柔,“难为小郁如此费心了。”
桑子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本来就不聪明,娘亲也说我不是读书的料,没让我去参加科举,不能为国解忧,能让百姓少受点苦也是好的嘛。”
“能让北溟的百姓在冬日有温暖的被褥和衣裳,怎么就不算为国解忧?”
太傅从里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刚做好的点心,缓缓朝他们走来。
将点心放在桌上,随后坐到夫人身侧。
“一匹厚布一两银子,可以做两套被褥,或者五套冬衣,一两银子也换十石米,可你们知道吗?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是五到三十两,五两以下的也不占少数。”
“若是你的想法能成功实现,你就是我们北溟的大功臣!”
桑子郁摇摇头,不认同太傅的话。
“我没有云影武艺高强,上阵杀敌轮不上我,我也不懂得为官之道,无法和乐乐一样在朝堂上为国家事烦心,我也不精通天机水利,不能像上清那样为民造福,没有夫人的医术可以救治百姓,没有太傅的能力可以教书育人,我只是一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
太傅道:“小侯爷不必自谦,圣人曰‘无用方为大用’,需知埏埴为器,当其无,有埴器之用也。凿户牖,当其无,有室之用也。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小侯爷只要心存正道,又何需担心身外名利呢?”
桑子郁呆立当场,涨的满脸通红。
太傅欣慰地长舒一口气,心说这孩子终于开窍了,如今被自己的一番话说的热血沸腾,看来日后……
没等他想完,桑子郁蚊子般的声音就钻进了他的耳朵。
“太傅是在骂我还是夸我啊?之乎者也的,什么意思啊?”
转头又瞧见王爷缩着脖子,嘴皮微动,生怕被太傅听见。
谢忌规看着太傅那已经被气成猪肝色的脸,哈哈大笑道:“太傅是说杯子之类的玩意儿之所以能装东西,是因为里面是空的;房子之所以能住,也是同样的道理。你说自己很废物,可恰恰是因为这样,你才能让那些有本事的人有大展身手的机会啊。太傅是说你以后能当大官,能干大事!”
桑子郁悄咪咪的问,“所以太傅是骂我废物?”
谢忌规扯了扯嘴角:“……”
太傅:“不聪明是会传染的,王爷日后还是以国事为重。”
桑子郁探出个脑袋来:“以国师为重?”
瞧见一老一少都被这个不聪明的家伙气的眼冒金星,上官夫人掩面一笑,“听说国师出关了,不如你们吃过饭后再去钦天监商讨?”
“国师出关了?”听到这个消息桑子郁蹭的一下站起来,“饭我就不吃了,我有事得去皇宫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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