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那一行字格外清晰，甚至在颜阙的“视野”中停留了一瞬才化作光点消失，像是要确保她切实留意到了一样。

颜阙对这样“内视”的状况感到有些稀奇，在那行字散去后，她留意了一下四周，发现是漆黑一片，偶尔能看到细小的光点，从视觉效果上看，好像距离她很远。

这时，老师的声音传了进来。

“凝神，注意力不要分散，必要时默念主的教诲，细心感受死眠域的情况，尝试捕捉那些微小的光点，那些是聚集的气在死眠域的映射，通常意味着在那个方向存在着一位强者。当你们能够看到那些光点的时候，就表示你们通过了主的考验，能够参加点化仪式，并且离开早课室了。”

“相信不少人都盼着不用辰时早起的这一天，那就好好努力吧。”

“有任何问题在冥想结束后举手，不要打扰身边的同窗。”

颜阙望着“视野范围”内星星点点的光亮，一时无言，这是……开始即结束？

【凝神！】

奚桐少见的出声，让颜阙当即一凛，很快将精神集中，她甚至按照老师先前所说，默念了那一句话。

“你永远不会知道转机和灾厄哪个先到来，因此，保持时刻警惕。”

这句话在颜阙所感应到的那片死眠域中回荡，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颜阙突然意识到自己进入到了一种十分玄妙的状态当中，她的身体还在原地，意识却已经开始向外神游。

透过一层死眠域的景象，颜阙能看到现实中的世界，她走出这间课室，这才留意到一些先前仓促进门时没有注意到的东西。比如，早课室距离教堂很近，与教堂一同沐浴在阳光下，看起来格外和谐。再比如，教堂前的广场上逐渐有了人气，卖早点的摊子冒着热气，好像将整个世界氤氲在了一片暖意当中。

起初颜阙移动的速度还很慢，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速度越来越快，意识在风中飘荡，甚至有些分不清她是主动移动，还是只是随波逐流，被死眠域内的气场所牵扯，身不由己。

颜阙的脑袋开始变得浑浑噩噩，这次神游的体验不再那么美妙了，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了一阵悠长的钟声。

“咚——”

这声钟响醍醐灌顶一样，仿佛激起了她灵魂深处的震荡。颜阙骤然清醒，一抬眼，便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那双眼睛呈深灰色，像是冷夜中幽雾弥漫的深谷。

下一秒，颜阙便感觉到了一股拉扯感，意识被直接牵着离开，她只来得及扫了周遭一眼，最后看到的画面定格在一株金灿灿的银杏树上。

“醒醒，醒醒，你还好吗？听得到我说话吗？”

颜阙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一身黑色道袍的老师一脸担忧的表情，见她醒了过来，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是睡着了吗？要记得集中精神。”老师无奈地说道，语气温和，“没关系，第一次会出岔子也很正常。”

“就是就是，别担心，我旁边这二货第一次冥想的时候呼噜声都快吵到隔壁课室了。”

“喂！”

这两道声音成功引来了课室内一群善意的哄笑。

颜阙认真道了谢，这时候才有了点这周围的人都褪去僵硬和灰败活了过来的感觉，因而不自觉弯了弯嘴角。

而后颜阙看到了课室前方角落里的一口小型的青铜钟，想来先前她听到的钟声便是从这里来的了。是为了预防意外状况而准备的唤醒手段么？

颜阙又想到了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那个人，她好像察觉了她的注视，不，或者说，那个人像是在看她。

颜阙颇有些惊疑不定，在周遭的同窗们都已经起身离开课室后，才稳了稳跃动的心跳，向着课室外走去。

好在作为名义上的监护人，何栖风没有彻底把颜阙撂在这里不管。颜阙在走出课室的门之后，便遥遥看到了倚在一棵树下正捧着一卷书阅读的何栖风，对方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视线落在书页上，片刻后翻上一页，看起来格外闲适。

颜阙朝着他走了过去，没吱声，默默踮起脚去瞅他手里的究竟是什么，在何栖风抬眸看过来时，十分自然地开口问：“看什么呢？”

“你的入学手册。”何栖风弯了弯眉眼，好脾气地回道。

颜阙：……亏这家伙看那么认真，她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呢，结果只是入学手册吗？

“别这么失望啊，入学手册也是很重要的东西。”何栖风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上两个头的幼崽，笑着说道，“还没有恭喜你，第一次冥想就找到了窍门，果然是天才啊。”

“……你怎么知道的？”这句话刚一说出口，颜阙就发觉自己犯傻了，除了从早课老师那里，还能是怎么呢？所以说，那位老师是为了避免她招惹上不必要麻烦，所以才那么说的吗？

“是早课室的老师，多亏了她及时发现你的异样，不然后果简直不可设想。”何栖风心有余悸似的说道，“神魂离体太久可是会出大问题的，尤其是对像你这样的菜……新手来说。”

颜阙目光幽幽，这家伙刚才是想说菜鸟来着，对吧？

“咳。”似乎是从颜阙的注视中感受到了其中的锐色，何栖风轻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接着道，“好了，走吧，去看看我给你准备的房间。”

颜阙收回视线，不甚在意地回了一个字，“好。”

何栖风弯了弯嘴角，还是个小孩子嘛。

“你的公务呢？”在跟着何栖风往街道上走的时候，颜阙随口问。

“已经处理好了，不用担心。”何栖风语气温和，“哦对了，忘记叮嘱你了，有关第一次冥想就成功的事情，不要随便对其他人提及，即使你能逃脱书院里有些人的妒忌，也难保不会被什么异教徒盯上，小心为上。”

“知道了。”颜阙满不在乎地回道，她又不是那种急于炫耀自己的小屁孩儿。

说话间，何栖风已经拦下了一辆公共马车，示意颜阙上去。

刚一坐定，何栖风又开始在颜阙耳边叨叨，活像个操不完心的男妈妈，“像这样的公共马车，只需要花费二十个铜币，就可以逛完整个黔铃城，只是不能拒绝其他人一同乘车。等到你正式入学之后，在我没办法去接你的时候，你可以选择乘坐。”

“我没有溺爱孩子的打算，所以花费一个银币包一周车这种事情我是不会做的。”何栖风说完，笑眯眯地看向颜阙，“当然，如果你能自己解决这笔花费的话，那我也不会干涉。”

“我觉得和别人一起坐马车挺好的。”颜阙幽幽表示拒绝。

何栖风眼中的笑意更深了，“那可要小心同车的人哦。”

何栖风说这话的时候，恰好有人拦下了马车，那人似乎听到了何栖风说的话，明明都掀起车帘准备进来了，又默默退了出去。

见状，颜阙目光幽幽，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啊，或许把想要挤车的乘客吓走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只是这样就要考虑到车夫会不会拒载的问题了。”何栖风饶有兴致地说道。

颜阙无语，你这家伙彻底不装了是吧？

“啧，小朋友真不可爱。”何栖风认真打量了颜阙一眼，轻啧了一声，略带遗憾地评价道。

颜阙虚着眼睛，表示性格恶劣的大人更不可爱。

“算了，不逗你了。”何栖风撇撇嘴，一副兴致缺缺的表情，说着，将手里的人学手册递给了颜阙，“喏，虽然我已经看过了，但你也得好好看看才行，等做好决定之后，再告诉我吧。”

颜阙对何栖风口中的决定有些困惑，低头扫了手中的入学手册一眼，才意识到这并不是某一所书院的学生入学手册，而是黔铃城所有书院的招生简章和学生入学须知。

大概颜阙要在这几所书院中选择一所就读。

大约十分钟之后，马车停了下来，目的地到了。

颜阙将手中的入学手册合上，走下马车。

入目是一个不算大的院落，房子有些低矮，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潮湿的青苔爬满石墙，远远看去像是燃起了苍绿色的冷焰。

颜阙很难准确描述这个地方给人的第一印象，站在原地略微打量了片刻，脑海中冒出一个词，“苍老”。

是的，非要描述的话，这座房子给人一种极其苍老的感觉，仿佛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早已没了年轻时的朝气，变得暮气沉沉，毫无生机。

“察觉出来了吗？”何栖风偏了偏头，缓声说。

颜阙回过神来，“什么？”

“这座房子的异样。”何栖风十分自然地接着道，语气随意，“事实上，这座房子是个鬼屋来着，属于屋主死亡后因无人继承而收归教会的资产，因为没人愿意住，所以正好便宜我了。”

颜阙：……这真的、很难评。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