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第二十八章:旧时风雪 (三)Sherry

(三)Sherry

当手中的那一支香烟再次燃尽时,莎朗将它彻底熄灭后,轻轻掷去。

而后她起身走至窗边,向窗外看去一眼,眼中是微微放心的神情。

“莎朗。”小兰说,“所以......小哀在组织里的时候,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虽然Angel想要知道的真相的确存在。”莎朗说,“可我真是想不到你能这样肯定的理由。对于她的过往,她不可能告诉你太多,她在组织里是怎样的,明明就是一件无迹可寻的事。”

是了,大约小兰之外的任何人都会有这样的疑惑吧。

为什么这样肯定呢?这样确信一件一时找不到任何证据,也没有其他事实作为辅助推断的事。

“其实没有什么理由啊。”小兰这样想着。

她又忽然想到,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理由的话......也只要一个就够了。

“因为......”小兰这样说着。

她说着这个唯一的理由,这个让她用自己的所有陪小哀与命运作赌的理由。

“是这样啊。”莎朗笑了笑说,眼中看起来仍是波澜不惊的神秘笑意,声音里却有了恍然大悟后微微的不可思议。

的确啊,她想,这个理由听起来的确不可思议,可是......却不得不说,于Angel而言,确是足够了。

这样一来,Angel的确比任何人都有资格知道真相,知道这个毛利兰以自己的一切去相信的真相。

只是对于其他人而言,一定会认为小兰是在赌,赌这个真相是否存在,而对于毛利兰而言,她明白,自己不过是在理所应当的执着于一件她从未怀疑过分毫的真相而已,她赌的不是真相是否存在,而是真相是否能被一份证据所还原,当然,无论结果是如何,她只要确定,她的命运已与小哀紧紧相连,她再也不会找不到小哀,是了,只要这样,这样就够了。

无非......一起无罪,或者,一起永入黑暗。

至少,总是一起的啊。

“她在十三岁那一年,从美国留学归来,正式成为组织的一员,开始为组织效力。”

宫野志保从美国回到日本的那天,在机场迎接她的不是姐姐,而是两名组织的成员,她认得那是当年告知她,组织要送她去美国学习的三个组织成员中的两个。而她到了这天才知道,他们在组织里的代号是琴酒和伏特加。

“跟我们走。”琴酒说,没有多余的话,仍然是寒冷残酷到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

宫野志保也没有任何言语的回应,她只是带着行李箱跟着他们上了一辆黑色的车子而已,车牌号是保时捷356A。

琴酒和伏特加将她带到了极为隐秘的一处地下实验室,只是入口处不过是看起来不足为奇的售卖烟酒的大型商店而已,而进入储藏室的暗门,会有一部通往地下实验室的电梯,走出电梯后是一条不短的通道,通道的两边有很多扇门,很明显是一个又一个的房间。

灰原哀那时不知道这些房间是做什么用的,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

最后琴酒和伏特加将她带到一个电子门前。

“拿着这个,这是打开这道门的密码,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这个密码的人,你最好能够保证如此。这个只有你知道的密码,再加上你的指纹,这就是一道只有你才能打开的空间了。足够让组织的秘密在成熟之前与世隔绝,这个地下实验室就是绝好的培养皿。”

琴酒将一个密钥递给宫野志保,密钥在接触到宫野志保的手的一瞬间,密钥上的传感器迅速识别了她的指纹,而后密钥的微型屏幕之上出现了关于宫野志保的所有资料,紧接着,就是琴酒刚才所说的,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会知道的密码。宫野志保这才发现,琴酒将密钥递给她之前,一直戴着手套的原因。

她很快将密码记入高速运转的大脑。

当密钥上的密码消失的那一刻,电子门上的电子屏幕出现。

“好了,密钥已经是一个没用的废物了。”

宫野志保于是就将密钥随手扔在一边的地上,密钥与地板撞击,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琴酒不易察觉的冷哼一声,还真干脆......

志保迅速在电子屏幕上输入了刚才记住的密码,又将自己的指纹录进去。

从今往后,这就像是只有她能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一样了。她这样想着。

并不简单的密码加上她的指纹,才是进入这里的钥匙。

随着电子门缓缓打开,琴酒和伏特加带着宫野志保走了进去。

的确是一间拥有着高端设备的实验室,只是看电脑就知道了。

“这今后就是你为组织效力的地方。”琴酒说。

宫野志保在这间实验室里慢慢踱步,熟悉着这个将不知道要困住她多久的魔盒。

“还有这个......”琴酒说着,从实验室的置物架上拿下一瓶酒,放在宫野志保面前的桌子上。“这种酒的名字叫作‘Sherry’,从此刻开始,它也是你的代号,或者说,你的另一个名字。”

琴酒用手指点了点酒瓶,

“宫野志保,你就是它,它就是你。”

“好了,你就一个人在这里享受组织为你准备的实验室吧。”琴酒说,“还有,这瓶酒你可以随意享用,如果意犹未尽的话,可以用这个传呼机叫在烟酒店工作的组织成员无限量的送给你。”

琴酒离开后,宫野志保站在那瓶酒之前,片刻后才伸手拿起它。

暗红的颜色,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呢。

她拿起手边的一个酒杯,打开瓶盖之后,将酒倒入酒杯的三分之一,而后送到唇边,让酒与唇轻轻接触,带着似是无法逆转的好奇。

她知道,这个组织重要成员的代号都是以各类酒的名字命名。

或许正如琴酒所说的那样,当她与“Sherry”接触的那一刻起,从今往后,她就是“Sherry”,“Sherry”就是她。

“Sherry”与唇接触的一刹那,“Sherry”就像是一种烙印,打入她的生命里,如宿命一般,无法抹去。

“Sherry”从此刻起,是她在组织里的身份了。

这是宫野志保第一次喝酒,她只记得,这种感觉她既不享受也不抗拒。

“她是组织中拥有自己的代号的最年轻的成员。”莎朗说,“原本我还担心,她是否能让组织中其他的科学家服从于她。毕竟那个时候她还只有十三岁,却已经拥有可以任意调配其他科学家的极高权力,因为她接手是组织最重视的研究,而组织中多的是对此表示不满的人,尤其是那些年事已高,又为组织工作了很长时间,甚至在自己的领域之内也已有成就的人。”

“那个时候,她一个人面对这一切......一定遇到了很多麻烦......”小兰说。

“的确有很多麻烦,不过......当时,她处理这些麻烦的方式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大约六年前的一天早上,她在指点其他人的工作时,和组织中的一位年长的科学家发生了冲突,原因不外乎是研究思路各异,再加上Sherry要这个人一直在任用的几位助手去协助她的工作,而这个人早就对Sherry为组织效力的时间不长,在组织的地位却高于他太多而表示了不满,他大概是想着,如果这一次服从了Sherry的指令,那么之后就彻底丢掉了自己在其他人之间的威信,毕竟在Sherry回日本之前,一直是他带领其他科学家分析宫野厚思和宫野艾莲娜留下的研究资料的。

当然,这一次的反抗,也可谓是在这些人之中得到了不少回音,毕竟和这个人一样,那时对Sherry不满的不止一人。

那一次,这个带头将桌子上所有的资料都用一根划亮的火柴点燃,掷在地上,以此来表示自己的反对,大有若是Sherry不妥协,他就再也不会为组织工作的意思。

火焰在地上渐渐燃起升高......

而他身后,是几乎所有科学研究人员的嘈杂附和。

还真是积怨已久,只差一个人像今天这样出头而已了......而今天这个人大概认为以自己以前在组织里立下的权威,足以担起这份带头反对的重任,以势压人,将Sherry推到没有反抗余地的地方。

这任谁看来,都是一份难以承担的压力,似乎除了妥协已别无他法。

而谁又能想到,那是要独自面对这一切的Sherry,其实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一个身高还只勉强到了他们的一半的孩子......

但只不过,这些人的算盘只打对了一半而已,

他们确实看起来人多势众,做到了众人对一个人群起而攻之的阵仗。

只是......

那一天,在场的所有人,恐怕此生都忘不掉这次企图对Sherry施压而造成的后果。

宫野志保并没有朝在地上越燃越烈的火焰多看一眼,她只是随即从容不迫的,从白色的实验室工作服口袋中拿出了她那时一直随身携带的手枪,表情波澜不惊到好像她只是拿出了一个有电话打过来的手机一般。

她熟练的打开保险栓,将手指扣在扳机处,用枪指着刚刚出头的那个人。

“我需要再确认一次,你是否会执行我的指令。”宫野志保说,“还有你们这里的所有人。”她这样说着,眼神在人群中不紧不慢的来回移动着。

此时包裹着这里Sherry之外每一个人的,是忽然出现的,几乎让他们动弹不得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丝毫不亚于琴酒那样的,那些常年为组织清除障碍,手染无数鲜血的人。

只是此时,Sherry带给他们的,是和琴酒不一样的恐惧。

如果说琴酒的眼中是如野兽一般的残忍狠厉,

那Sherry此时的双眸之中,就是逐渐升起的阴冷......连残忍狠厉都不曾有,如同一个人类永远无法踏足的神秘洞穴一般,其中的一切都无法预测,这样的恐惧,更胜于野兽那般直接而至少可以预料后果的威胁,还有她根本没有温度的声音,带着阴冷的邪气,绵密的渗入空气之中,再不知不觉的渗入那些人的骨血里,即时发作,无迹可寻,却让人遍体生寒。

这样的她,看起来什么都会做,又什么都不会做,当那些人被她这样凝视的时候,他们的心在这两个极端的差异之间摇摆时,却没有任何可以预测的支点,那就是失重一般的极致恐惧。

但或许那个带头的人还侥幸的想着,面前的Sherry......毕竟还是一个孩子......

“Sherry,就算你有多么大的权力,可是......你敢开枪,那我这么多年以来对这些资料的研究成果就全部石沉大海......因为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未及这个人要说的话被说完,响彻整个实验室的枪声让这里所有人的血液如同凝固一般。

枪声之后,出现在整个实验室里的是这个人沙哑的惨叫。

这个人的腿部中弹了,具体部位大约是膝盖。

“真让人失望啊。”Sherry的声音分明带着一丝笑意,可这笑意和声音却寒冷到不带一丝感情,“我原本还在好奇,能见识到哪些让我叹为观止的威胁呢。现在看来,就是这样了吧。”

这声音伴随着这个人的惨叫而起,寒冷彻骨。

宫野志保微微上前一步,此时这里没有人敢挡在她面前。

她再次举起枪口还有烟雾在升起的手枪,对准的是这个倒在地上的人的头部。

“接下来会怎样呢?要不要接着试下去。”Sherry这样说着。

“不......你难道还敢......”

“所以你想试下去,对吗?”

Sherry随之再次将手指扣在扳机上,枪口对着这个人的头部。

“不要......”这个人终于说。

是了,毕竟没有人再去怀疑Sherry真的会开枪,也没有人愿意真的拿命这样去赌气逞凶。

“所以呢?”Sherry并没有立刻收起枪。

“我服从......会执行你的指令。”

“你该早点有所觉悟才是。”宫野志保说,“你的膝盖中枪,这条腿康复如初的可能性不大,及时止血的话,还能捡回你的命。所以,要是还想活命,就自己想办法去医院。”

在这个人昏死过去之前,他看到,Sherry抬眼看向在地上翻滚的火焰,她的双眸被火焰映得通红而寒冷。

“真是只有小孩子才会有的发泄怒意的行为。”宫野志保似是有些好笑的说,“不过,这里的所有人,至少先明白一点,我不需要你们之前对资料的研究成果,因为我现在对此掌握的远比这个人要多。我今天瞄准的是他的膝盖还是头部,对组织来说,没有差别,以后对这里任何一个人也是一样。”她这样说着,用持着枪的那只手,随意的指了指地下已经昏死的那个人。

的确,她的父母留下的这些资料,她早在美国就做到了如指掌。

要是这里的其他科学家一直对她的指令提出异议,必会延缓实验的进程,而她必须要用最短的时间让Boss看到成果,才能证明自己对于组织来说有足够的利用价值,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她要确保这里的一切都服从她的安排,在她的掌握之中,不能有任何反对的声音来打扰她。

Sherry再次微微抬头,隔着火焰,凝视着面前所有人。

“所以,将你们那点可怜的成果当作威胁我的筹码的行为,以后还是不要有的好。这里不论少了你们之中的谁,我都可以让研究顺利进行下去。”

言外之意,不言自明,她在美国的这些年并没白过,她一大半的精力都用于这项她的父母未能完成的研究。

“相反的,你们或许需要服从我,以此来求我替你们保守秘密才是。”

她这样说,确实让这些人一时想不到是什么意思。

不过,也仅仅是一时......

“这里所有人进行过的研究,应该有一半以上都不为日本的法律所允许吧。假如失去了组织的保护,你们的个人资料和非法研究的证据被寄给日本公安,会怎么样呢?”

“你......不可能......组织不会允许你这样......”有人壮着胆子躲在众人中说。

“到时候,组织完全可以做到的,将你们和组织的联系抹的干净彻底,你们的违法行为完全出自个人意愿,并没有得到过任何组织的支持。”Sherry轻轻扬了扬嘴角,“要抹去的包括什么呢?可能被日本公安发现破绽的住处,还有,或许知道某些对组织不利的事情的......家人。直到日本的警察再也不可能从你们身边找到任何证明这个组织存在的证据。”

“你......”

“将你们任何一个人送到公安手中,还有让所有的痕迹消失,这两件事,完全可以同时进行。你们只要留意在你们的住处附近一直徘徊的人就知道了。”

是了,没有人想不到,在Boss的授意下,Sherry有着这里每个人的信息资料,那些人是Sherry调遣去的人,从前几天开始,已经在这里每个人的住处附近待命。

“对了,你们自从加入组织以来,应该能拿到不少的薪水,让你们的赌博或者其他不可告人的行为有了资本,对吧?我对你们做过的事不感兴趣,只不过,从现在开始,你们值得多少薪水,我想组织会同意我的判断。”

那天,Sherry看起来始终波澜不惊,冰冷而邪气的微笑大约就是唯一明显的表情。

到此为止,终于一片死寂,这里再也没有了质疑的声音。

此刻,没有人再会想到她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这一刻,她隔着已经愈燃愈烈的火焰,即使不站在高处却也睥睨众人,

她眼中翻涌着深邃莫测,在火光照耀下却凛冽而阴冷,让黑暗的压迫与恐惧笼罩着这里所有人。

她脚边还有着一个已经昏死却没人敢上前去救的人,

她执着他们的生死,在今天简单的宣告了她的权力之后,往后就只管凭他们对她是否服从来裁决这里每个人的命运。

就如同这个倒在地上已经快要被火焰烧到的人,她似是无声亦无情的踏着他的命。

而这里染着恐惧的沉寂被一声枪响打破,他们心中猛的一颤,看去时,却是Sherry抬手将天花板打出了一个洞。

而地上那个人才在枪声中,勉强被吓出一丝神智,却也只是睁开眼,全身早已无法动弹,眼睁睁的看着火焰烧到了自己的衣服,惊恐却发不出声。

“还活着。”Sherry说,像是在街上步行时,发现了一个可指与同行的人看的趣事而已。

她看着手中的枪,等升起的烟雾消失的时候,她收起枪,合上保险栓,转身走出实验室。

而她身后的实验室里,终于有了那些人抢着去灭火,叫着送那个人去医院的声音。

她的目的达到了,不只是这次,接下来要进行的实验会按照她的指令来进行,而她调遣来协助她的人明天就会到位,没有人会敢再多说什么,而以后她的任何指令都不会再被这里任何人违背。

这样......就好了吧,至少今天......

她这一天说过的话,已经算是她这十三年里最多的一次,

她需要在组织里立足,她需要宣告她的权力,她要用这些手段,将这些人逼到无法反抗的地步。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只是,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她胜券在握的震慑,

可那时,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她面对众多人的压力之下,因为极度的恐惧而产生的竭力反抗而已。

回到日本之前,她已一个人在寒冷与黑暗之中待了太久了,她早知自己是与其他人不同的,其他人在恐惧时,或是有怯意流出,或是声嘶力竭的抵抗,而她,却会让早已渗进自己骨血里的寒意为她所用,来逼退眼前的恶意而已。

她早已发现,原是自己与寒冷共存的久了,孤寂寒冷竟和枪一样,成了她的武器,而那时的她自己也成了旁人眼中寒意的象征。

无非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只不过,在她又独自一人时,刚才用来逼退旁人的寒意却又不留情的包裹着她,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样不过伤敌一万,自损八千。

她必须这样做,她明白,要让自己和姐姐在组织里立足,以她目前的处境,必须将权力紧紧握在自己手中,才能保证研究的顺利进行,让组织在一定时间就看到成果。

那是她第一次开枪伤人......

因为她知道,握在手中的枪,和权力一样,要好好利用才是,利用得越好就能握得更紧,仁慈在这个组织里是最没用的东西。

那时的Sherry,是组织里科学研究成员里无人敢再反对的人,

那时的Sherry,也其实不过是握着权力的绳索,也凭自己顶尖的头脑与科学研究能力,藏着只有自己知道的胆怯,怀中珍藏着姐姐带给她的唯一的温暖,和让姐姐能够平静无忧的生活的企愿,如履薄冰而已。

那时的Sherry,大约想不到她的生命里,终会有一个人,知晓她的过往后,感知到当时只为她自己所知的,在寒冷与不安中颤抖的心。

“小哀......就算在那个时候,也只是一个逞强的孩子而已啊。”

小兰这样想着,掖了掖因为小哀翻身而有些掉落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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