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5:(莎朗篇)风轻花落定
第一章:烛火之光(身世篇)
每一个人在出生之时,或是降生于光明之中,或是降生于黑暗之中,人总是在一出生的时候就拥有了面对这个世界的立场,尽管这在往后的人生中可能会有所改变。而我想,还有一种人,他们自出生起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黯淡之处,拥有如同暗影一般的人生,连自己的存在都不得不向这个世界隐藏起来。
或许在我生命之初的十年里,就是这样的吧,如同暗影一般的人生。
在我3岁那年,刚开始懂事的时候,我的父亲告诉我,他无法将我的存在公之于众,但如果我能够一直很好的隐藏自己的身世,隐瞒自己和他的血缘关系,他可以满足我的任何要求。这是我对我的父亲唯一深刻的记忆,因为3岁之前,我尚且不记得任何人或事,而3岁之后,在我的父亲对我说过这些话之后,在我怀着并不能完全理解却也知道不得不答应的心情回应了他的话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此后,我与他的联系都是通过电话和简讯的。只有他为我开的账户上每月都会增加的金额,提醒着我他是曾经存在于我生命之中的人,是我的父亲。
后来,我渐渐知道了一些原因。我的父亲是日本人,而他的妻子是英国人,他与妻子结婚之后一起在英国定居。他们有了两个孩子,也就是我的两位姐姐,世良玛丽和世良艾莲娜。至于我呢,我的母亲也是英国人,只不过,她并不是我的父亲的妻子。我的父亲的身份是英国M16的特工,而我的母亲是他在一次任务中的搭档,他们那时为了潜伏在一个犯罪集团之中,假扮夫妻的身份,为了取得那个犯罪集团头目完全的信任,他们不得不以我的出生来让那个犯罪集团相信他们的身份,不过,这件事并没有传到别人那里。之后,我的母亲在执行任务时死亡,我的父亲向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隐瞒了我的存在,大约是我的存在在那个犯罪集团覆灭之后,会成为他们平静生活的阻碍吧,并且后来我知道,我的父亲的家族在日本算得上是一个贵族姓氏,大概也不会容忍我的存在吧。在我3岁之前,他将我寄养在一位朋友家中,而那次他来到我面前,告诉我他是我的父亲,对我说了那些话并得到我的答案之后,他将我送去了美国,在美国为我买下了一幢别墅,作为我的住处。
而在美国,我的名字不是世良莎朗,而是莎朗·宾亚德。
那个时候,我常常在想,为什么我跟邻居家里的小孩子不一样,为什么他们的房子里都有他们和他们的父母家人,而我的房子里,却只有我一个人,和每天会在7:00到21:00,跟我待在一起的女佣人。那时的我对父母家人的概念是那样模糊,很多时候我以为自己原本就该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
那么,既然如此,反正也只是一个人待着而已,不如去自己为自己做一些安排好了,既然已经向全世界隐瞒了我的身份,我总要让自己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吧,我想。
我的父亲为我在美国安排好了学校,而除了在学校学习的时间,我去学习了各种原本不应该是那个年纪应该去学的东西,但是对于我而言,反正无所谓的,一个活在暗影之中的人,何必在乎年龄这种证明自己在世界上存在长度的东西,生活在暗影之中的人,像是与世界隔着一层纱,那仿佛是两个空间一般。
于是,医学、演艺、格斗、攀岩、潜水、品酒......我学习着一切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而我的父亲的确遵守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他满足我的任何要求,他为我找了各个方面的老师教我这些,甚至在我的要求下,他托别人送了一把手枪给我,为了让我学习射击。
我以这样的方式度过了被送到美国之后的七年。那时我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或者说,跟习惯无关吧,这是我那时能为自己安排的最好的生活。那时我根本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就如同别人所说的,跟任何人接触的时候我都可以得体的微笑,却看不出我真正的情绪,就像一个天生的演员一样。
那时我想,我或许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为什么要有那些属于这个世界上的人才会有的情绪。
直到,我10岁那年,准确的说,是在我10岁的生日那天,我的住处,终于迎来了一个人的造访。
她走进门的那一刻,看到她与我的极为相似的长相,我猜到了,她是我的一位姐姐,而根据年龄来看,她应该是比我大9岁的那位姐姐,世良艾莲娜。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我的同父异母的姐姐。
其实,看到她的那一刻,我算是心情平静,但却也有我自己当时都没能完全察觉的不知所措,而这种不知所措,隐隐透着不知名的期待。
毕竟,这是我在已经度过了十年的人生中,见到的除了我的父亲之外的亲人。
终究,我独自生活的七年,尚未能磨灭我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期盼,渴望被人记得我的存在的期盼。
“你好哦!你就是,莎朗,对不对?”
“嗯,您好。我是莎朗·宾亚德。”
“莎朗的名字,应该是世良莎朗才对啊。”那时,我记得她微微屈膝,站在我面前,将双手搭在我的双肩上,眼神中是我从未见过的疼爱,“和我还有姐姐一样的,我们的姓氏是‘世良’啊。”
我看着她,心中一动,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后来我仔细想过,那大约是,极度的愉悦与悲伤交织而成的心情吧。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就忽然有了那样强烈的情绪,或许是因为,她是这些年来唯一提醒我,我在生命之初,拥有过却不得不隐藏的身份。
“莎朗,我叫艾莲娜,我是你的姐姐。”她这样说着。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时的她,眼神中透露出期待与紧张,等待着我的回应,还有着疼惜,甚至有着,深深的愧疚。
后来我渐渐知道,在别人眼中,她是一个害羞怕生,沉默寡言的人,在别人看来,总是会让人不知她在想什么。
可是,明明那一次,我看到的她,是那样容易表露真实想法的人。而后来,在我们相处的时候,她永远都是我看到的那种性子的人啊。
我只知道,在那个时候,我根本无法拒绝她的到来,无法拒绝她就这样以如此惊喜却温柔的方式走进了我的生命里,这些年来,她是第一个真正来到我生命中的人。
“姐姐。”我对她这样说着,心中是难以克制的欣喜,在那一瞬间,似乎在邻居口中的“性子过于成熟,根本不像是一个孩子”的我,就变成了在她面前才会出现的,一个小孩子的模样。
从那天起,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是我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结点。
她居住在英国,却每个月都会来陪我几天。那时,一个月之中,她的到来,还有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成为了我心中唯一可以期待的事情。
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存在,是我和我的父亲在通话的时候被她不小心听到了,我的父亲无法再向她隐瞒我的存在。而她当时答应了,可以帮我的父亲隐瞒这件事,可是,他一定要答应她,让她见到我,让她能够到我身边来陪着我。这也是后来我才知道的。
如同在暗影中摇曳的烛火一般,世良艾莲娜,我的姐姐,是我那时可以看得到的,唯一的光,是我的天使啊。在那烛火之光中,我好像有些看到了这个以前没有看到过的,这个世界的样子。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五年,也就是我15岁,而她24岁的时候,那一年,她结婚了,嫁给了一个日本人,她的丈夫叫作宫野厚司。之后,她跟着她的丈夫去了日本生活。
他们很快就有了第一个孩子,是一个女孩子,他们为她起名为,宫野明美。
明美出生的时候,我去日本看他们,他们住在东京,那也是我第一次去日本。
“莎朗是明美的小姨了呢。”姐姐笑着说。
“是啊。”我回应着。
那时,看着尚在襁褓之中的明美,有些期待着,她唤我一声“小姨”呢。
在那之后,姐姐不再每个月都来美国陪我了,毕竟,她有了孩子,还在东京和她的丈夫一起,开了一家诊所,一直都很忙碌的样子。不过,我们会经常通电话,她会告诉我很多她在日本的事。
其中,我记忆深刻的,是她提到过的,一个被她称呼作“阿零”的男孩子,这个男孩子经常因为是混血儿被嘲笑其发色而经常打架,有一次因打架受伤而被明美带到诊所,遇到了同样是混血儿的姐姐,姐姐安慰了他,他也很依赖姐姐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孩子好像经常受伤,经常会来诊所疗伤。其实,我隐隐感觉到,姐姐会这样关注这个男孩子,大概还有我的原因在内吧。姐姐应该是觉得,他和小时候的我很像吧,同样是混血儿,同样是不被大家接受的孩子。
在之后的五年里,我仍然在美国过着和从前一样的日子,不过,又有很多不一样了啊。在第一次见到姐姐,第一次唤她“姐姐”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不再是活在暗影之中的人了,这个世界上,有人在乎着我,这样已经足够令我安慰了。
既然这样,我也会有些期望的好好想想以后的生活,我想要去做演员。
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之前学习的很多东西,让我在拍摄的时候非常容易做到,而且,或许就像别人说的那样吧,我或许真的是一个天生的演员。对于任何角色我都很容易完成。所以,我用了三年的时间,在美国的演员这个行业里也算是有了一席之地。
在我19岁的时候,为了演好一个女特工的角色,我曾经对一位精通易容术,叫作黑羽盗一的老师拜师,我成为了他的学生,学习易容术。半年之后,我算是基本掌握了易容术,虽然没有像老师那样做的出神入化,不过也足够我在别人面前掩饰自己的身份。
在我向老师学习易容术的半年里,我遇到了一个人,她叫作藤峰有希子,当时,她也是为了演好一个女特工的角色来向老师学习易容术的呢。我们算是同时拜师,也同时完成易容术的学习的,在那半年里,我和有希子一起借住在老师的家里,有希子是一个拥有天使般的脸蛋和天才横溢的演技的演员,尽管那个时候她只有18岁,却已经是风靡日本的影星。我以前也有听说过她,毕竟她的名气在美国也并不陌生。她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性子好胜却又很孩子气,让人对她不必有任何防备。我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我最喜欢莎朗了。”我还记得,她当时很喜欢这样说,而我那时也算是在日本也拥有了不小的名气,所以,我们都有看过对方的作品,的确非常能有话题可说。那也是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唯一的一个可以当作挚友的人。
看来,自从见到姐姐之后啊,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变得越来越多了,这样看来,以后,是一定会很好的吧。我当时这样想着。
而在我20岁的时候,姐姐怀上了第二个孩子,有希子也结婚了,并且退出了演艺界,她的丈夫叫作工藤优作,是一位全球闻名的推理小说作家。姐姐跟我说过,诊所的收入有些低,为了养活即将出生的第二个孩子,他们决定关掉诊所,去一个集团赞助的组织工作,进行一种神秘药物的研究,这样不仅可以有丰厚的薪水,还可以去完成姐姐的丈夫,宫野厚司的梦想,没错,那个时候,姐姐跟我说过,那种神秘药物,就是她和她的丈夫,宫野厚司的梦想,之前他们也一直在利用在诊所工作的剩余时间进行研究,只是这样,她也不得不和那位被她叫作“阿零”的小男孩道别了。
而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个被姐姐称呼作“阿零”的男孩子,还有,有希子的孩子,会跟我们有那样深的牵绊。
姐姐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了,也是一个女孩子,而那时我正在担任一个重要的角色,没有马上赶回日本去看姐姐,姐姐告诉我,他们为他们的第二个孩子起名为,宫野志保。这样明美就有妹妹了啊,那时明美也已经5岁了,不过,从明美出生的时候,我见到她的那时起,已经五年了啊,在这五年里,我一直在美国忙于出演各种角色,说起来,竟然没有再回到日本一次。
只是,似乎自从姐姐去那个集团赞助的组织工作,进行神秘药物的研究开始,她就很少跟我联络了。而每一次通话的时候,姐姐也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说很多最近发生的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的确很想念姐姐,也的确,还没有听到明美唤我一声“小姨”呢。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有些遗憾,并没有太多机会去追回,那或许会是一生。
不过,过了没有多久,我也就完全的清楚了啊,虽然我宁愿这一生都不要知道。
那一天,我在完成了担任的角色工作之后,立刻赶回了日本。
之前,姐姐在刚加入那个组织工作的时候,她跟我说过她的工作地点,不过,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提起过关于这个组织的事。
我回到日本后,就立刻赶去了姐姐工作的地方,就快要见到姐姐了,我想,心中有按捺不住的期待。
只是,我没想到,当我赶到那里的时候,那个地方,已经成了火灾中燃烧着的断壁残垣。
的确,火灾看来就发生在我到那里的十分钟前,而那个地方有些偏僻,一时半会竟然没有人叫消防车和救护车来这里。
我只觉得心跳快要停止了一般,我走进仍然有烈火烧灼的实验室,我在找一个人,我在找我的姐姐。
我在一片残砖瓦砾之中,我看到了她,我的姐姐,宫野艾莲娜,我看到,她倒在那里。
当然,我也看到了她的丈夫,宫野厚司。只是,他满身是血的倒在离姐姐不远的地方,可是看起来却已经没有一丝气息。
我跑了过去,碎掉的瓦砾在我腿上划出一道血痕。
“姐姐!”
我跑到了她身边,而我看到,当我唤她的时候,姐姐睁开了眼睛。
“莎朗......”
“姐姐,我送你去医院,一定要坚持住啊,姐姐!”
“莎朗......没用的......”
“不会的!姐姐,不会的......”
只是,我明显感觉到姐姐的呼吸已经非常微弱,像是快要熄灭的烛火,我拼命将她带到没有烈火和浓烟的地方。
“莎朗,对不起。不过,听我说,这场火灾......不是意外......”
“姐姐,为什么?”
“没有时间了......莎朗,我......”
“姐姐......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莎朗......这个组织......药物......很危险。”
“组织?是那个组织的人做的?究竟是谁?”
“不要去追究这件事,莎朗......会有危险......”
“姐姐......”
“明美和志保......莎朗,拜托了......”
“姐姐,我知道。我会保护好她们,用我的生命。”
“莎朗,对不起......我真的很想念你......可是......莎朗,再见了。”
“姐姐!”
姐姐闭上眼睛,然后......她在我怀里,停止了呼吸。
让我看到世界的烛火,那最初照亮我生命的烛火,熄灭了......
我的姐姐,我的天使,这世界上第一个记得我的存在的人......离开了......
从那一刻起,仿佛我又重新回到了暗影之中。
世界是什么?世界还存在吗?
我轻轻放下姐姐,然后,向姐姐的家赶过去,之前姐姐告诉过我地址的。
尽管那时心里已经痛到快要死去。
可是,现在要马上找到明美和志保,要马上带她们离开!不然,那个组织会......
而当我到了姐姐的家那里,我只看到了,明美抱着志保,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带着她们坐上了一辆车子。
而姐姐的家里,好像还有几个那个组织的成员留在那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为什么?还是,晚了一步吗?
我终是没能赶在那个组织的成员之前将明美和志保带走。
而他们将明美和志保带去了哪里?或许我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方法只有一个。
那天,我躲避着那个组织的成员,等到他们走了之后,我走进姐姐的家里。
我在地上躺下,任自己绝望的抽泣。
就在这一天,我来找我的烛火,我的天使,却看到了烛火熄灭,天使离去。
无论我再怎样等,姐姐也不会来陪我了。
但是,就算前方的路通往地狱,我也要走过去的,因为,还有明美和志保,我的家人,我拼了命也要保护的人,我要将她们拦在地狱门前,哪怕是用我的生命。
当世界似乎只剩下一片黑暗,当生命仿佛重新回到暗影,心中却仍然留着烛火温暖摇曳时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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