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次见到邢鹤南，比青春还早一点。

他知道，肯定会吓一跳。

我在十五岁时，隔着车窗，听见邢先生介绍他的三个孩子，大儿子脾气最不好。

“那个就是他。”

顺着他指的方向，银杏树下坐着个男孩，和我预想的不太一样，没看出有多暴躁，衬衫西裤穿的笔挺，宴会刚完，领带被解下去，松开几颗扣子，垂眸在本子上画着什么。

也许并不暴躁，应该是个一丝不苟的人。

“他像邢太太。”我说。

“是，他们两个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邢先生无奈道：“脾气也是。”

邢太太和邢先生是我的资助人。

三岁时候，我被亲生父母丢在小县城的孤儿院，好在这里开销不大，上学也不算什么难事。

更幸运的是参加了一次奥数竞赛，我拿了头等奖，又因为身世噱头被刊登在报纸上，正巧邢太太看到，愿意资助我直到大学毕业。

我见过她一面，是个细致温柔的女人，除此之外，还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一切。

第二次，是收到她的讣告。

噩耗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反应过来的时候，最先想到的不是惋惜。

而是诧异。

原来，人的生命，无论高低贵贱，真的会在一朝一夕丧失或拥有。

邢先生递给我一份资料，言下之意是先看一看，这对夫妇有意愿领养我。

马上就要升高中了，没有监护人，的确很难办。

我接过资料：“谢谢您，邢先生，您和太太为我做的够多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恩情。”

闻言，他却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推诿。

“祁菲，你是个聪明孩子，甚至比我的每一个孩子都要出色。”

他和蔼一笑。

“你只需要一直这么聪明下去，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

那时候我还不明白，这所谓的聪明究竟是指什么，直到他去世后，留下一堆烂摊子，我怨声载道的收拾，回旋镖才打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