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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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流尽的时候,谢辞予唯一挂念的事是没能再见她一面。

北国来犯,谢辞予自请领兵出征,平息两国数十年的战乱,他要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也还陆知雁往后的安稳人生。

谢辞予不是没注意到背后朝他而来的毒箭,那不过是北国贼子战败后徒劳的挣扎而已,但不知为何,那一刻谢辞予并不想躲。

许是因为心上人早为人妇,她拥有京城人人都羡慕的生活。

许是因为叛乱已定,从此天下归一,再无人敢犯南朝。

许是因为谢辞予早在真正失去陆知雁的时候就没了生的**,他的心不会再为任何人跳动。

总之就在谢辞予失神之时,那支流箭贯穿谢辞予心头。

谢辞予倒在茫茫大漠,倒在南朝胜利的前夕,当朝首辅,黄沙埋骨。

若能重来一世,他必将陆知雁抢回来,即便为万人唾弃也在所不辞。

**

“首辅大人,大人……”

谢辞予是被一阵焦急的声音唤醒的。

谢辞予缓缓睁开眼,他重重咳了两声,微眯着眼,以为那北国贼子的毒箭并未让他一击丧命。

然而苏醒过来的谢辞予打量了一番厅内的摆设,他不禁蹙起眉头:这分明是他的王府,他竟昏迷了这么久,一转眼就回到京城了么?

“大人,李公公还等着您呢。”

“等本王做什么?”

瞥见跪在地砖上的李旭年,谢辞予眼神一凛。

若他记忆没出岔子的话,李旭年早在四年前就因结党营私被皇帝处死,还是谢辞予亲自看着砍头的,他怎会又出现在王府?

“陛下邀您出席中秋家宴,大人可要给咱家个准话呀。”

中秋家宴?

谢辞予出征时还是隆冬,仗打了三四个月,初春得胜。怎的如今又中秋了?莫非他谢辞予一睡睡了大半年?

北国贼子擅长制毒,他们打仗的时候习惯给先锋营的箭矢淬毒,一旦中箭毒发,再有高超的医者在旁也活不过三日,更不可能让谢辞予安然无恙大半年。

等等!

谢辞予看了眼笑得谄媚的李旭年,又看向立在他身旁的岑舟,此刻的岑舟脸上白净无暇,不见眉心一道疤。

谢辞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轻声问岑舟:“现在是明安多少年?”

岑舟不知谢辞予为何有此一问,许是谢辞予睡了半柱香的午觉,意识还未完全清醒罢。

岑舟垂眸答道:“回大人,明安二十七年。”

……

谢辞予死的时候,是明安三十四年。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重生回七年前。

七年前,陆知雁还未出嫁。

谢辞予心中隐隐激动,他忙又问道:“何日?”

“八月十三。”

激动的火苗霎时又熄灭了。

明安二十七年八月十二日,兵部尚书之女陆知雁得天子赐婚,嫁与状元郎徐清林。

而谢辞予恰好重生在赐婚后一日。

他险些一口气背过去。

“您怎么了,大人?”

岑舟见谢辞予脸色不对,躬身问道。

谢辞予摆摆手:“无碍。”

谢辞予睨了一眼仍然卑微跪着的李旭年,辞色冰冷:“家宴本王自会出席,你下去吧。”

“是,多谢大人,那咱家就先告退了。”

李旭年得了谢辞予的准话,他起身行礼退下。

谢辞予是南朝权势滔天的首辅,封寻能顺利坐稳王位少不了谢辞予的扶持与助力。谢辞予无父无母,当初战乱,正是封寻分给他一块饼并将他带回家,那时封大人认了谢辞予为义子,从此谢辞予就是封寻出生入死的兄弟。

皇权稳固,南朝国泰民安之时,曾有御史联合上折子参首辅兼昭王权势滔天功高盖主,恐为南朝大祸,希望陛下削减谢辞予手中的权力。

结果那些居心叵测的御史被封寻一人赏二十廷杖赶了出去。

封寻原话:“首辅是最不可能叛国的那个人。”

昭王是谢辞予的封号,目的是让谢辞予顺理成章参加王宫家宴。

这不,过几日便是中秋,家宴之邀准时送到谢辞予府上。

谢辞予如今最头疼的还是陆知雁的婚事。

上一世谢辞予听闻是陆知雁自己想嫁,兵部尚书陆鸣特地向陛下求来的赐婚。陆知雁与徐清林二人举案齐眉婚姻美满,堪称京城一段佳话。

也正是因此,谢辞予自始至终都没有插手陆知雁的婚姻。

封寻知晓谢辞予真爱是陆知雁的时候还拍过脑袋:“这有何难,我能给他们赐婚,就能下旨让他们和离。只要你愿意,就一句话的事。”

谢辞予白了封寻一眼:“但陆知雁不愿意。”

在谢辞予心里,陆知雁似乎是真心爱徐清林的。

他怎么就重生到赐婚之后呢?

就不能再往前两日么?那时他或许还有一丝争取的希望。

*

前世谢辞予与陆知雁的相识并非在京城,而是在一个偏远的江南水乡。

谢辞予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他给天子留了张字条,上面只有三个大字:“不干了”。吓得封寻以为谢辞予从此就要浪迹天涯弃他而去,封寻急急忙忙出宫奔到王府,问了岑舟才知晓原来谢辞予只是到江南散心去了。

好巧不巧,陆知雁也到了江南。

陆知雁自小在京城长大,她对山清水秀的江南有着天生的向往,于是陆知雁趁着自家爹爹不注意,同样留了张字条,就带着两个婢女“闯荡”江南了。

“我还从来没有来过这么漂亮的地方呢。”

陆知雁沉醉于诗情画意的江南美景,她踏上刻满岁月痕迹的石板桥,扶着石墩向下看。

丫鬟小翘连忙扶着她:“小姐莫要再往前了,小心掉下去。”

青芷亦出声附和。

“都出来玩了,你们两个能不能大胆一点,别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而且你们刚才没听见吗,船夫说了这水很浅的,就算真掉下去了我也能自己爬上来。”

陆知雁清脆的声线吸引了谢辞予的注意力,谢辞予回眸望见陆知雁那张清丽美艳却并不妖冶的脸,神色微微一动。

当街盯着别家姑娘看可不是什么君子行为,因而谢辞予只瞥了一眼便迅速挪开了目光,视线重新落在汩汩水流。

陆知雁对此毫不知情。

她凭栏眺望了一会儿,便兴致冲冲地拉着两个丫鬟到别处逛去了。

当天夜里,月上柳梢,谢辞予出来买酒,路过小巷时听到有人呼救。

谢辞予从小习武,武功高强,京城无人是他对手,就连整个南朝能跟谢辞予抗衡的人都少有。

他耳力极好,必然不会听错。

谢辞予脚步匆匆深入小巷,果然见到贼人强抢民女。

陆知雁袖子里握着一把小巧的匕首,心想贼人若是执意靠近,她定然要把匕首捅进那人的身子。

第一次出远门就遇到这种事,陆知雁脸色已然有些发白了。她抓着丫鬟的袖子一点点向后退,小翘与青芷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啊。”

满脸淫/笑的贼人步步紧逼,口中污言秽语不断:“别白费力气了,这里平日没人会来,夜里就更不可能有人了,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们。小妞,你不如从了本大爷,包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贼人话音刚落,只听得冷冷一句:“是么?”

谢辞予方才为了省事,他飞檐走壁,此刻从墙头跳下来,一脚踹在为首那人心口。

“噗——”

贼人首领向后飞了三四米远,吐了血。

另外两个小弟亦没能逃过,平等地挨了两脚。

“你……你是什么人?!敢坏本大爷的好事!”

贼人躺在地上,他目眦尽裂,指着谢辞予问。

谢辞予才没空听他们啰嗦,墙角有两辆装着稻草的车子,上面散落着几根粗糙的麻绳。谢辞予捡起麻绳,三下五除二就将这几个人绑了起来。

谢辞予绑完之后,只见方才还月明星稀的夜幕,此时竟乌云密布,很快轰隆一声,夜里下起了雨。

陆知雁还未从惊险中回过神来,那一声雷猛地将她惊醒,陆知雁小跑到谢辞予身旁,雨水打湿陆知雁的发,虽是黑夜,但她一双眼比月光水润明亮。

“谢……谢谢这位公子出手相救。”

谢辞予比陆知雁高出一头,陆知雁只到谢辞予胸口的位置,在谢辞予看来,此时的陆知雁正如一只受惊但依然灵动的兔子。

见谢辞予不曾开口,陆知雁哆哆嗦嗦地补充:“不知这位公子住在何方,可否留个信,我改日必定登门拜谢。”

谢辞予挑了挑眉,道:“不必改日了,想谢我的话,现在就可以。”

陆知雁:“啊?”

谢辞予见她这幅吃惊的模样,更觉好笑。

“下雨了,先找个地方歇脚吧,其它事不急。”

“哦,好。”

小翘与青芷跟上来,生怕谢辞予轻薄了小姐,小姐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她们必然也活不成了。

谢辞予带陆知雁来到一家酒楼,他叫了一坛酒,又吩咐小二给陆知雁烧热水。陆知雁淋了雨身子弱,若不及时驱寒,夜里可能会发热。

陆知雁在小翘与青芷的服饰下沐浴更衣,再出来时谢辞予已然喝空了半坛子酒。

“这位公子可否告知我你的名字?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总不能让我将来报恩无门吧。”

谢辞予偏头瞧见陆知雁红扑扑的脸,轻笑一声,道:“谢见山。”

谢辞予,字见山。

他倒也没骗她。

“你呢?”

他问。

“我叫陆知雁,知是知了的知,雁是大雁的雁。”

谢辞予颔首,意为他知晓了。

等陆知雁出来,小二才为他们上菜。陆知雁将将吃了两口便觉困乏,表示要回房休息,在此之前她和谢辞予约好第二日去郊外踏青。

谢辞予本来也以为他能等到陆知雁的。

谁知第二日陆知雁就不见了,连带着她的两个丫鬟也没了踪影。

许是被家人领回去了吧,谢辞予想。若真如此也无妨,天大地大,谢辞予总能再寻见她。

谁知谢辞予再一次听见“陆知雁”这个名字,竟是因为一道圣旨。

“兵部尚书之女陆知雁品貌出众,娴静婉约,值妙龄之年,既逢状元徐清林苦心求娶,特此赐婚,择日完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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