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黑暗粘稠而又缓慢的流动扩散,远处的白光在被一点一点吞噬,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粗重的喘气声。
郁溪感觉自己好像被关在一个被密不透风的黑盒子里,伸手不见五指,脚也像是踩在了空气上一样,整个人都仿佛被一层看不到的物质包围着,完全失去了视觉、触觉和嗅觉。
可这仅剩的一点听觉却并没有给郁溪带来安全感。
粗重急促的喘息就好像一只被拍到墙壁四处乱蹦的皮球,总是在不经意间冒出来,狠狠地砸在郁溪的耳旁。
郁溪感觉自己手脚冰冷,她隐约觉得不对劲。
自己明明是躺在卧室的床上,绝不可能突然出现在这种奇怪诡异的地方。
万幸的是,她觉得自己的脑子现在前所未有的清醒。
面对未知的恐惧,她能做到的只有保持冷静。
究竟是噩梦,还是撞鬼?
郁溪希望是前者,但理智又告诉她,这一切的感觉都太真实,又太诡异了,甚至她都能清醒地回忆起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今天是郁溪的二十四岁生日,关系要好的同事提议借此进行一次办公室聚餐。
他们去了一个同事亲戚家开的酒吧,一起切了生日蛋糕,在聚餐期间还接到了远在英国镀金的闺蜜的巨额红包祝福。
一切都很稀松平常。
除了在入睡前,她接父母突然着急招她回老家的电话。
郁溪原以为是这对不靠谱的父母终于记起来今天是她的生日了。
然而当她接通电话后,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匆匆打断。
电话那头的父母语气急促,话语却有些含糊不清,只是一直在问郁溪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郁溪不明所以:“爸妈,我胆子小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大晚上的,没给我发个红包意思意思,倒先吓唬我了,真不不够意思。”
郁母没有理会郁溪的玩笑话,又强调让郁溪千万别摘了闺蜜给她求的开过光的玉坠:“鱼鱼啊,你明天先请假回趟老家吧,越快越好。”
郁溪迷惑地又看了眼号码备注,对于一向坚持放养小孩的父母突然转变的态度有点摸不着头脑。
要知道自从郁溪上了大学后,这对夫妻可是又重新过上了潇洒的二人世界,朋友圈更是每天雷打不动的更新各地著名景点的打卡。
有的时候郁溪甚至觉得这个家拥挤得住不下她这个第三人,所以她今天也只当是父母又去哪里探险旅游玩嗨了,忘记自己野蛮生长的女儿的生日了。
在郁溪把这些疑惑问出来的时候,她感觉电话那边的郁母都快哭出来了,最后还是郁父拿了手机解释:“这件事都是我们的失职,当时只觉得是你奶奶迷信,也就没当回事。要不是你奶奶打电话把我们骂了一顿,我们也才想起来有这事,这才有些后怕。总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鱼鱼啊,你明天还是回来一趟,让你奶奶把当年的事情给你当面说清楚。”
说罢,又连连叹气,其间还夹杂着郁母压抑的抽泣声。
郁溪当时觉得很奇怪,但也问不出什么具体信息,只能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戴着玉坠。
郁母急了,忙补充:“明天一定要回来一趟啊,一定要注意安全啊,有事就给我们打电话!”
郁溪无奈,但难得见父母这么焦急,连忙答应。
现在想起来,那通电话确实很怪异,尤其是爸妈还特意提到了玉坠。
玉坠,开光,安全,迷信……
这几个词放在一起,再加上现在的处境,怎么看怎么诡异。
郁溪觉得她现在正处在一个极端割裂的状态。
生性胆小的她觉得自己要被吓哭了,但是现实是在透心凉的阴冷buff加持下她想哭又哭不出来,只能被迫冷静。
然而喘息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大,就好像有数百只皮球同时在墙面上碰撞仿佛下一秒就要狠狠砸在郁溪身上。
郁溪下意识地伸手握住脖子上的玉坠,此时这枚开过光的玉坠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不管以前如何,她现在简直是虔诚得不能再虔诚了。
如果能成功逃出去,我一定要去那个什么承德寺里多添点香火,再多求几个开光玉器。
突然,她感觉到身后有一道更为明显的喘息声正在慢慢朝她靠近。
郁溪汗毛倒立,心跳如鼓。
跑!
咚咚咚
郁溪奋力地朝前冲去,她现在已经分不清这是自己心脏因为高负荷运转撞击胸腔而发出的声音,还是脚踏击地面发出的声音。
虽然此时的她感觉自己的五感已经在慢慢回归,但在面对死亡的威胁时,她甚至已经无暇顾及这种变化。
跑,快跑……
这粗重的喘息声越来越大,郁溪甚至还能感觉到一股阴冷气流慢慢地吹过她的耳旁。
人在极端恐惧的时候脑子会变得一片空白。
这个时候郁溪大脑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跑,往前跑。
突然,她的脚好像踏进了虚空,整个人急速地向下掉落。
此时无数双诡异的长手从黑暗中不断冒出,气势汹汹地朝她袭来。
无数的鬼手划破了她的脸,又狠狠拉住她的脚踝,甚至还想要把她紧紧握着玉坠的手扯下来。
郁溪感觉到自己脸上正滴答流淌着温热的液体,或许是她自己的血。
鬼物们在闻到血腥味后更加激动,发出无数声尖啸,直直的穿刺着郁溪的耳膜。
此刻冰凉的窒息感快要把郁溪淹没,她整个人仿佛置身阴冷的冰库中,甚至连呼吸都在慢慢减弱。
鬼物们似乎察觉到了郁溪生命正在流逝,鬼手更加兴奋地挥舞着,想要把这个美味的人类给撕碎吞噬。
就在一只鬼手伸向郁溪脖颈,即将要得逞时,郁溪手中的玉坠忽然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无数声尖啸再次响起,玉坠的威力不容小觑,一下震慑住了作乱的鬼手,让这群阴暗的鬼物们顿时被照得魂飞魄散。
等到一切结束后,玉坠仿佛能量耗尽一般,重新变得黯淡无光,甚至还新出现了几条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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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床上的人一下子掀开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郁溪环顾四周,清晨的阳光已经透过轻薄的窗帘洒在地板上,微风吹过,光影荡出一圈圈涟漪,显得静谧而又美好。
郁溪后知后觉地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差一点哭出来。
刚刚濒死的感觉还牢牢刻在脑海里,阴冷邪恶的气息仿佛还游走在她身体上。
她激动地低下头,想要再次握住这个给她无限安全感的玉坠,没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成宝珠这礼物真是太会送了,吓死我了,差一点就要回不来了。”
郁溪不仅胆子小,泪腺也特别发达,一哭起来就刹不住水闸,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
闺蜜成宝珠觉得泪腺发达这种情况属于大局已定,再难更改,但胆子小可以再练成胆大,毕竟她这胆也太小了,所以就莫名有一种要把郁溪调教成胆子大的人的执念。
在这些年间,郁溪是一边被她拉着去各种练胆活动,包括但不限于看鬼片,听鬼故事,闯鬼屋等等。
而郁溪呢,也知道成宝珠的一番好心,只能舍命陪君子,一路闭眼尖叫飙泪,胆还先没练大,嗓子已经不知道哑了几回了。
成宝珠一脸心疼地给她买各种护嗓的东西,然后继续恨铁不成钢地安排各种练胆活动,信念之坚定,令郁溪忍不住流泪。
最终由于自家老爹的安排,成宝珠不得不遗憾地中止了她的铁血计划,为女承父业做留学镀金的准备。
郁溪表示太遗憾了,自己一定不会辜负成师傅的辛勤栽培。
成宝珠一眼就看穿了郁溪的伪装,嘴都快翘成钩子了,于是甩了一记白眼:“算了算了,我看你这胆子小的毛病纠不过来了。”
郁溪挠头:“嘿嘿。”
成宝珠一脸黑线:“嘿嘿你个大头鬼啊。”
说罢就从包里掏出一个玉坠出来,这玉晶莹剔透,不含一丝杂质,就连郁溪这个不懂行的人都能看出来是块绝顶好玉。
成宝珠仔细地把玉坠戴在郁溪的脖颈上,然后满意地拍了拍郁溪的肩膀:“不枉我从二叔那里讨到的,好玉果然衬人。你可得给我戴好了,这可是我专门从最灵验的承德寺那里开过光的。”
郁溪摸着这块玉,感动得哇哇叫,抱着成宝珠就是掉小珍珠。
成宝珠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无奈地替她擦掉眼泪:“好啦好啦,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姐平时又不是没少送你东西。这就是一护身符,虽然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有个念想也是好的,省得你再被塑料袋吓破了胆。”
郁溪摸着吊坠,心想:这可不是什么塑料袋了,货真价实啊亲。
摸着摸着,她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把玉举到眼前。
果不其然,上面出现了几道裂缝,玉的光泽好像也黯淡了不少。
郁溪手脚冰凉,恐惧一时间盖过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只觉得房间里还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炸得郁溪头皮发麻,慌忙间差点从床上跌下去。
是郁母的电话。
“鱼鱼呀,票定了没?快点回来呀,千万别忘了!”,电话那边的郁母再次催促道。
郁溪听着熟悉的声音,没忍住,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在电话里一个劲地喊妈妈。
郁母慌了神,知道郁溪那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边安慰一边又忍不住也跟着哭了起来:“鱼鱼乖,没事哦,没事,快点回来,咱们一起解决。”
那边郁父也连忙安抚道:“鱼鱼,玉坠戴好了,爸妈也给你求了护身符,不会出事的,咱们现在就回老家。”
郁溪哽咽,应了声好,又被催促着收拾东西。
“白天阳气重,戴好玉坠,我们快点回去,不会出事的,鱼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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