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玲那一身给自己搞得乱七八糟的伤势，被雁荷见了就是一顿骂。

“我才不在几天，你看看你弄的，本来好好养着能好的伤势也给弄的留疤了。”

雁荷一边给杜玲处理还未愈合的伤口，一边念叨着。

杜玲只觉得全身上下舒坦极了，哎，治病救人这种事还得让医师来做。不然你看她自己包扎的时候，不是扯到那里就是扯到这里。

有时候烦躁起来都不想管那伤了。

“你现在可是军营里的名人了，我进营地的时候，就听大家伙都在议论你。”

“给你长脸吧。”杜玲笑道。

雁荷剐了她一眼：“贫嘴！”

“眼下池定三府都被拿下了，再加上康兴府，通州十二府已拿下小半，这梁王怕是要急了。”

杜玲双眸微阖，点点头。

“前会儿给人处理伤势的时候，听到他们说斥候探到苏义派了数万人马驻扎在和灵山下。”雁荷说着，将一旁的剪子拿到手中。

在杜玲轻微的颤抖中，雁荷语带担忧：“他们都说和灵山易守难攻，怕是有一场恶战要打。”

染了血的剪子被放到一旁，杜玲睁开双眼：“打战哪能畏首畏尾的，好打还是不好打，怎么打，那都是上头的事，兵卒们只管往前冲锋陷阵就是了。”

待雁荷处理好那一身的伤势，杜玲便离开了。

营里军医本就数量不多，长得好看性格有温柔的军医那就更少了，外头那一排都候着呢。

出了营帐，杜玲往战马营行去。

今日时辰尚早，她还能再练练骑术。不然到时候被人一枪从马背上挑下来，那可就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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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灵山，地处通州西北侧，西接大阳、丰川，东临昌安。易守难攻，是处天然的屏障。

林和光带领五万人马在此驻守已有数日。池定数城已被占，他担心关承业在路上设埋伏，便只等人来攻。

通州军人马满打满算不过三十万大军，去掉各府郡守城军、都城禁军，剩下二十万。

林和光带领的这五万人马若是输了，对通州来说算得上是伤筋动骨。因此领兵出征前林和光向苏义下了生死状，此战只赢不输！

有着同样想法的，除了林和光外，还有屏州军的一派将领们。

此次领兵出征的是参将许卫道。

许卫道人如其名，是个执拗的人，认定的东西轻易不会更改。在拜师宴那日就表现出他对杜玲的不喜，如今当了主帅，对着当上总旗还进了骑兵营的杜玲也仍是一样的态度。

“和灵山已近在眼前，五万大军就在前头候着，你们是想输还是想赢！”

“赢！！”

将士们震声道。

“好！”许卫道来回扫视站在底下精神抖擞的兵卒们，神情严肃。

“那便叫那些通敌叛国的软脚虾们尝尝咱们的厉害！”

“是！”

杜玲同将士们一起大声应到。

作为总旗，她站的位置稍前头，只排在千户百户们后头。因为站的近，所以她能感受到许卫道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带着些许的轻蔑与冷漠，让人分外不爽。

自从知道这次挂帅的是谁后，杜玲就知道这次出征怕是没有前几次那么顺遂了。

不是说许卫道身为四品参将会去刁难她这么一个小兵，杜玲的份量还没重到这份上。只是她不会像在童元良手底下一般，次次都能被派上阵去打头阵。

毕竟打头阵的士兵都很关键，士气高低很大一部分受这群人的影响。

而许卫道，不信任她。

而事实也正如杜玲所预料到的一般，许卫道点兵时点了骑兵营中一大部分精锐为先锋队，留下那些年纪稍大、身上又有病痛的老兵以及杜玲压阵。

身边的士兵们低语着，议论纷纷。

杜玲却老神在在，丝毫没有自己被区别对待的不满。

作为步兵，她可以说得上是经验丰富，但作为骑兵，她也确实毫无经验，在后头先看看没坏处。

然而上不上场，有时候不是许卫道和杜玲说的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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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对垒，并不是一见面就互相出兵拼杀个你死我活，而是先叫阵、削弱对方气势，再多次试探，最后全力出击一举定胜负。

屏州军这边只有四万大军，虽说同对面差的不多，但也占了劣势。

两边你来我往的叫骂了几句，这边骂对面的通敌叛国，软脚虾，给胡蛮当奴婢。对面骂这边阴险卑鄙，不敢正面迎敌，爱搞些小偷小摸的勾当。

用词之粗鄙、嗓门之大，叫杜玲叹为观止。

这跟她在镇子杀猪卖肉时见的那些阿婆阿奶骂街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一番对骂确实叫两边都起了火气，站在人群中的杜玲能感受到身边士兵们的熊熊战意，想必对面也是一样。

就在她以为两边要开始互相交锋试探深浅时，站在通州大军前的主帅发话了：

“只会嘴皮子耍功夫那是妇道人家才会做的事情，不如咱们各派一人于阵前比试？输了的人自行退去，不知许大人意下如何？”

杜玲站的位置靠后，看不见那主帅的脸，连声音都只听的含糊不清，只觉得隐约有些耳熟。毕竟主帅间交谈又不是叫阵，犯不着喊那么大声。

“哦？所言当真？”

“自然。”林和光说道。一抬手，身后一个披着战甲，看不清面容的大汉骑着战马行到了阵前。

“那便来比试比试吧，好叫你们瞧瞧我军中儿郎的厉害！叫元虎上前来。”许卫道冲身边的副将道。

那副将正准备下去喊人，却被林和光一句话制住了动作。

“且慢。”

许卫道眯眼看去，冷笑道：“怎么？林大人这是还没打就准备认输了？”

林和光大笑出声：“怕？就算是许大人亲自上场我也不带怕的。只不过我在临风渡口同你们军营里的一位交过手，觉得这人很是厉害，不知道今日她是否也在场呢？”

许卫道看向副将，得到对方一个迷茫的神情。

那头的林和光慢条斯理的补充道：“听闻这些日子她为屏州军立了不少功劳，次次破我防线、登我城墙。”

说到这，许卫道心中已隐约有了想法。

“对了，忘记说了，那人是个姑娘。”

想法被证实，许卫道嘲讽道：“看来林大人确实是起了退缩之意，居然选个姑娘来做对手。”

林和光可不受他激，笑道：“非也非也，这不是纵观你屏州军上下，也就这么个姑娘拿得出手么。”

通州军阵里顿时爆发出一遍震天的笑声。

对面都这么明晃晃的指定了对手，此时若不应战只会损了自己这边的气势，但真要派杜玲上阵，他心里又有些忐忑。

许卫道寒着脸，最终还是叫人下去带了杜玲上前来。

杜玲正在后头仔细辨认林和光的消息呢，听着听着就被人喊到了前头，还被告知对面挑了她作为初次交锋的对手。

“我？”

杜玲满脸怔愣，不知道对面怎么会挑中她。

但行到阵前，看到林和光那张脸后，她便明白了。

“此战事关重大，只许赢不许输。”身侧的许卫道冷声道。

杜玲抱拳行礼道：“末将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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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玲站在阵前，打量着对面的对手。

对方身材高大，按理来说不符合骑兵的选拔标准，但却配了一匹同样高大的骏马。能特意为了士兵去配如此少见的大马，想来这人定有过人之处。

多想无益，交过手才知真章。

迎着对面轻蔑的神情，杜玲一夹马腹，率先冲了出去。

此次出征，她拿的不再是原先那稍短一些的砍刀或柳叶刀，而是将师傅送给她作为见面礼的大砍刀带上了。

这柄大砍刀长两米，刀身厚重，刀刃锋利，可以轻松砍下敌人的首级，极为适合马上作战。

对面拿的是一柄长枪，枪上缀着红缨，策马迎敌的时候显得威风凛凛。

两把兵器甫一相接，杜玲就知道对面这人不好对付。

长枪本就比大刀更适合马上作战，且这人下盘极稳，力道也大的吓人。刀上传来的巨力叫杜玲虎口被震得发麻，她双腿紧贴马腹，腰腹发力，将压在刀上的长枪挥开，而后一刀劈向对面。

那士兵不躲不闪，正面迎了上去。

锵---

又是一阵兵刃相接的脆响，只几息功夫，两人你来我往的已过了数十招。

战鼓声阵阵，两边都在为场上交战的士兵鼓劲。

“呼...”

架着马匹后撤数十步的杜玲缓缓呼气，握着刀的手轻轻一甩，将手上的麻痹感散去。

缺乏马上作战经验的她还是有些吃亏。

光凭手上功夫，杜玲有自信能将对方拿下，但骑上马后，这份信心就被打了折扣。

交手时因马匹配合不够时流露出的些许破绽，叫对方隐隐占了上风。

“就这点本事？看来你们屏州军也不过如此。”

那士兵冷笑着，挥舞着长枪又冲了上来。

看着场上逐渐从正面迎敌到躲闪避让的杜玲，许卫道沉下眉眼。

另一边，通州军们却是士气高涨。

林和光身边的副将谄媚道：“还是大人高明，叫了这么个娘们上来对敌，林雄拿下那是轻轻松松。”

“那可说不准。”林和光轻笑道。

“可别小瞧了这姑娘。”

听出主帅话语里隐约的赏识，副将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将军是觉得林雄会输？”

“这场比试输也好，赢也好，只会叫咱们士气高涨。”林和光说道，“反正此战，只赢不输。”

又是一次险而又险的避开向要害处刺来的长枪。

杜玲大口喘着气，胸膛不断的起伏着。

身后的战鼓声已越发急促，就同那些屏州军一样，焦急不安。

又是一□□来，杜玲整个人往后倒去，腰背弓成一道玹月，然而那枪却猛地调转方向，转而刺向她身下的马匹。

障眼法！

杜玲瞳孔一缩，只听一阵马儿的嘶鸣声，整个人身形便晃动起来。

“糟了。”

许卫道猛地握紧了拳头。

林雄面上凶光大现，趁着对方身形不稳，将刺入马儿脖颈的长枪拔出，而后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直冲杜玲心口。

就在汪庆等人在通州军的喝彩声中不受控制的向前迈步时，那道原本已随着马儿一同坠下的身影却在即将摔倒在地时，伸出一只手来撑到了地上。

杜玲借力一跃，避开了长枪的同时，一只脚踩到了半跪在地的马儿脊背上。

“乖孩子。”

她低声道。

重重的一个踏步踩在马上，本就虚弱的马儿嘶鸣着重重瞬间倒地，而杜玲则借着这力冲天而起。

突如其来的反转叫场上的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只有汪庆等人扯着嗓子撕心裂肺的大叫道：“老大威武！！！”

杜玲的双眼紧紧的盯着林雄。

林雄也不是什么毛头小子了，只愣了一瞬便冷哼一声再度攻来。

“没了坐骑，我杀你就同瓮中捉鳖，轻而易举！”

刺来的长枪在面前不断放大，杜玲却不闪不躲，在一阵惊呼声中伸出手来握住了那攻势猛烈的长枪。

枪刃划破手心，带来一阵剧痛。

“愚蠢至极。”林雄嘲讽道。

以人肉躯体去挡，无异于以卵击石。

然而杜玲打的可不是这个主意。

只见她手臂猛地用力，脖颈都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

长枪被拉的不由自主的往下坠去，枪身弯起一道惊人的弧度。

“想废我兵器？想得美！”林雄眼睛一眯，双手用劲将长枪向上挑起。

然而杜玲等的就是这一瞬！

借这力道，她向上高高跃起，在空中一个旋身，整个人准确的跳到了林雄的身后。

温热的躯体贴到了自己的背后，林雄只觉得汗毛竖起。

不好！

他反应极为迅速的将长枪向身后刺去，却被突然受惊的马匹带的整个人身形不稳，长枪也失了准头。

杜玲抽出狠狠扎在马屁股上的柳叶刀，而后顶着对方向后击来的手肘，闷哼一声，抓住了林雄的脑袋。

寒光闪过。

林雄的身子一僵，而后软倒下来，跌落马下。

杜玲将刀上血迹一震，另一只手将嘴角的血迹随意抹去，而后将马匹拉扯着调转方向，直视林和光。

“林大人，还请退兵吧！”

林和光却嘴角勾起，寒声道：

“众将士听令，拿下此人首级者，赏金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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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