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需要活动筋骨的时候,霍云阳大部分时候不会抬头,视线在前下方,可能他听不懂助理在说什么,只是也会不自觉有反应抬头。
但他还是没看到自己。
此时,沐葵的一反应是想要隐瞒,挪到不是他很正前方的地方,顺便改了声音的方向才说话。
“细节有些复杂,需要多角度观察。”
说完,沐葵因为紧张而紧捏着画笔返回了画板前,自己是真怕他看不到,同时又怕他看得到,要是他突然来一句刚才只是在逗自己玩儿。
自己一定会杀了他的。
本来自己已经很讨厌他那今日更胜往时的毒舌嘴了,他要是还敢变本加厉用这种事愚弄自己的同情心,自己一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那小孩叫什么名字,看样子像是本地人,看他对色彩还挺感兴趣的,真不让他过来玩玩?”
沐葵试图找话题来化解尴尬,但是面对霍云阳顺便一句话顿时让她破功,素质倒退二十年。
“你可能想太多了,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在路边看坨牛粪都是感兴趣的,算不得对绘画的热爱。”
沐葵又握起了拳头。“你……”
我为我对你坨过期狗屎突然心生的同情心忏悔,希望当我忍不住要干掉你的时候,神能宽恕我。
深呼吸,深呼吸。
沐葵还礼。“忘了问了,这轮椅是怎么回事儿,我看他们好胳膊好腿的,你一动不动腿怎么了?”
霍云阳喝了口茶淡定道:“摔的,过段时间就好。”
沐葵笑着乐道:“不会是瘸了吧。”
为了不让她得意忘形过头,霍云阳还不忘不合时宜地贴心起来走了两步,助理还紧张地上前照顾,没有帮上忙他也能独立行走。
只不过霍云阳动作缓慢,不知道是腿上有伤、还是眼盲导致,但他能完全不提刚才自己偷袭靠近的事实,真的跟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真让人失望。”
沐葵不甘心自己先退缩,但是又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不知道他在乎不在乎他眼盲的事情被别人发现,反而自己是真的不忍心和他对峙。
霍云阳伸手。“扶我一下。”
看到他和助理的互动,他一副好像要起身干什么的样子,只是自己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沐葵问:“你怎么了?”
霍云阳不回答她,只同助理沟通,简单说了句回去,而后在助理的帮助下搀扶下坐上了轮椅。
动作不迅速,但不像腿脚有问题,反而真的像是……
“你们这就要走了,我还想说要是你们不用轮椅给我坐坐,我穿这么高跟的鞋站久了很累的。”
说是这么说,沐葵穿得一身休闲,短袖上衣,休闲长裤,运动鞋,戴帽,扎着低马尾辫,还有一件宽松轻薄外套敞开着半耷在身上。
只当重点是她站着累了,想要轮椅但是没捞着,除了那个小男孩一声不吭还会回头不舍,霍云阳没在意这些话,看也不看离开了。
“亭里有位置,你慢慢坐。“
沐葵:……
枉费自己这么照顾,他还不领情,再给自己一个重来的机会,一定会趁他看不到给他一拳头。
好好的一天让他们搅和坏了大半,但是想想不能浪费了今天这温度适宜的好天气,沐葵在黄色颜料里加点红色,简单调和过后继续。
“沐葵,你这怎么样了。”
大约只半小时后,何玫找了过来,看到她那还能看到乱中有序,但是乱得有些蹊跷的画,不知道怎么评价,一个专业人士那么不专业。
“这次你速度可不如我。”
有一点点瑕疵,沐葵早该明白自己要收笔,现在还不如去散散心看看景,耗在这里没意思。“去玩吧,休息好了明天才有力气上课。”
何玫笑嘿嘿。“我也是这个意思,收拾东西我们走吧。”
其实想想,沐葵并不后悔刚才自己给霍云阳留脸面的选择,再大的恩怨,自己的素质也不允许自己在不知全况下对这样的事开玩笑。
岛上的气候过于温暖舒适,两人把东西拿到一个必经之路的暂时保管处,简单带着手机包包在岛上简单游玩儿,半天后结伴回了学校。
吃吃饭,聊聊天,在教职工宿舍里也是一个两个早早上床躺下睡觉,两人明早上没有谁在第一节有课,但是也要准时早起上班准备。
“哎,沐葵,你睡着了吗?”
沐葵侧躺看她。“没。”
躺在床上,何玫翻了个身。“我们聊点什么吧。”
不说话有不说话的躺法,要想说话也不是没有话能说。“好啊,你觉得,要是一个人做了坏事,会不会遭报应,可以一年见效的。”
“啊?有报应那肯定是越快越好,只是你说哪方面的问题?”
其实沐葵说得越实在越像胡说,倒也不怕人怀疑。“感情方面,比如出轨的渣男,你再见他的时候,他瞎了瘸了哑了癌症了什么的。”
何玫:……
“你这问题倒让我想起了一个古老的狗血桥段,你会在知道自己身体残缺或者命不久矣的情况下,选择和自己的另一半还是分开?”
沐葵反问:“只要不是马上死了,为什么要分开。”
“人面临死亡的时候难免会恐惧,而且爱一个人会害怕自己不够好,要是有残缺与其互相拖累把感情消磨殆尽,不如留下最好的样子。”
沐葵没明白。“可能吧。”
“但那大多肯定是假的,只是我们想着这样的桥段比较浪漫,但不现实,渣男有报应能大快人心,但也不现实,反正横竖不真实。”
沐葵:……
“早点睡吧,明天还有课。”
学校安排,沐葵一人负责十个班,一个班每周两节课,一周有二十节课,平均每天四节课,课程安排还算紧凑,第二天周一有五节课。
隔天一早,两个人正常起床上班,带上提前准备好的备课本和绘画工具,在一个个班里进进出出,每个班里木桌木椅样式统一,卫生干净,美中不足的只有掉白灰的墙皮。
沐葵作为一名实力与实战经验兼具的绘画博主,不仅有直播的经验,也有在内陆的教学经验,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沐葵二字,自我介绍。
而后沐葵简单带领大家欣赏课本上的作品,自己再动手给他们讲解示范,最后让他们自己实践。
“你们的工具呢,蜡笔、水彩?”
“东西不贵啊,为什么?”
大家的口径还出奇得一致,忘了,没跟家长说,沐葵也在想为什么初中生跟小学生一样让人操心,不过初一确实也接近于小学生。
“行,这次算老师没有提前通知,下次不能这样了,下节课大家需要准备墨水毛笔宣纸知道吗。”
“现在大家手上有美术本,按老师刚才的示范画一次,忘了怎么画的可以举手提问,画好了可以向同学借彩笔,也可以课后再上色。”
话毕,大家开始上手,别的没有,至少美术本和笔谁的手上也不缺,沐葵则在教室里巡视着。
班里除了没有带上色材料的,其实也有豪横准备了各式各样,除此之外,还有个熟悉面孔,其实早在上课没多久沐葵已经发现了他。
“又是你啊,昨天那个叔叔也没有给你准备彩色笔吗?”
那个臭霍云阳,他自己富得流油,也不给人准备学习用具,而且如果不是在初一班里看到他,看他这小个头怕是想不到他已经这么大了。
眼看男生不说话,沐葵正尴尬着,坐在他旁边的热心同桌回答:“老师,他是哑巴。”
还以为是不爱说话。“啊,抱歉。”
抱歉过后,沐葵继续问,可能是受未解之谜霍云阳的影响,好奇成习惯,以及自己也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他跟在霍云阳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
又是热心同桌解答:“他叫乌章,住在福利院。”
沐葵礼貌地道了谢,没有再多问,再问真的不礼貌了。
在对于大家而言很愉快地美术上,一节课的时间过得很快,下课铃响后,同学们有礼起立,说了老师再见,总体而言是愉快的一天。
放学时间到,师生在操场上集合,点清人数才能放学回家,沐葵何玫会面站在学生队伍外,看着校长讲话,交代一些安全注意事项。
而后同学们按照排着的几个队伍,有序放学回家,在学生们离开后,需要出校的老师们陆续离开,沐葵何玫下班去了教职工食堂。
随后左晨来了,他是这所学校里的体育老师,也是她们昨早上遇到的那位年轻热心导游,同为老师,他是本地人出去上了大学回来的。
何玫昨晚上还在奇怪,为什么已经加上了联系方式,那位热心的年轻导游居然能忍住一言不发,原来是知道大家会在学校里见面。
“体验如何,还习惯吗?”
沐葵客气道:“还好。”
左晨端着餐盘坐到两人对面,一时找不到太多话说,几个人冷场了一会儿还是沐葵有话题问起。
“话说,我昨天去采风的时候看到那个你说的投资商了,话说,他具体是什么时候来的?”
左晨想了想,回:“好像是去年,四月初的时候。”
沐葵又问:“来的时候也戴墨镜,随时随地坐轮椅吗?”
“好像不是,我也见过他随意走动以及摘墨镜的时候,只是没见过正面,没人近距离见过他正面。”
左晨反问:“怎么了,感兴趣?”
沐葵告状。“他占着地方。”
“互相体谅一下,他住在那附近,大多时候习惯了,每天早上九点到那里散心一小时,下午六点会在岛上南边的福利院带个一小时。”
沐葵问:“这又是为什么?”
“说不准,谁知道呢,我们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沐葵保留意见。“他还是讨厌。”
“人确实是古怪了点儿,但他真的是个好人,他到了我们这里没有一股脑无下限投资搞开发,反而一直帮忙关爱照顾老人孩子。”
沐葵:……
谁知道,干好事的不一定是好人,或许是他自己干了什么亏心事在赎罪,知人知面又不知心,谁知道他除了出轨之后还干了什么。
这个话题说尽,最后一口饭下肚,沐葵看了眼时间,现在距离下午六点钟还有一点时间,已经非常足够一个人在下午七点前赶到那里。
“今天我遇到班上有个哑巴男生,住在福利院,我去看看。”
什么?左晨和何玫听到这话默契地一个抬头四目相对,发出问号脸信号,似乎同时想到了些什么。
什么意思,这么明显。
何玫表示。“一起去吗?”
沐葵起身。“没事,你们继续吃,不远我自己去就行。”
要说她真的动作迅速,说走就走,没给同在一个饭桌上的另外两个人留下一点商讨的时间。
左晨该说什么。“呃,真善良。”
何玫点头。“嗯。”
但是吧,左晨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哪怕自己不追人家但也八卦,咬咬牙,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们也善良一下?”
何玫忍笑同意。“正有此意。”
这么说定了。“走,我给你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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