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声音喧闹不堪，大片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也泛起微弱的刺痛感，奚念被这种异样的感觉叫醒，迷茫地睁开眼。
看清眼前的景象，他瞬间清醒。
他不在水里！
周围的环境十分陌生，身下是黑乎乎的硬质平面。平面很粗糙，被阳光晒得发烫。
奚念不安地想要晃动尾巴离开这个地方，但下半身就好像忽然不存在了一样，任凭他如何用力身体都没能移动半点。
他转头向身后看去，身上的白色长衫勾破了好几处，长衫下摆处露出的不再是他熟悉的银色泛着珍珠光泽的大尾巴，而是两条白皙修长的东西。
这应该是腿吧？
奚念小心地支起上身，从没接触过粗糙柏油地面的掌心已经蹭得通红一片。他伸手艰难地捏了下那两条疑似腿的东西，眼神逐渐变得震惊不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刚才明明还在水里。
他就只是离家出走而已，为什么忽然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还长了腿啊！
腿不是人类才会长的东西吗？
小时候奚念就没少听关于人类的故事，人类和人鱼长相特点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尾巴的地方长着腿，生活在陆地，靠腿支撑身体行动。
不过，也有长辈说人鱼是可以拥有双腿的，据说已经有过去岸上生活的人鱼，他们出去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陆地和人类，这些对奚念来说，都是陌生神秘且危险的。
他记起来，自己好像是从水面刚冒头就被一个大浪打飞，然后失去了意识。
要不是因为总有同伴嘲笑他不会控制水，是个举世罕见的笨蛋鱼，他也不会一个激动跑出来。
可是海里明明很多鱼都不会控制水，还大多不会说话呢，为什么说他笨，他就算是笨蛋鱼，也是笨蛋鱼里最聪明的那一个。
这种小骄傲只持续了一会儿，奚念的情绪就重新低落。
他现在真的在陆地上的话，要怎样才能回到海里呢？没有尾巴了，大家会不会认不出他？他们会把他赶走吗？而且没了尾巴，他是不是就没能力在海中生活了？
奚念遇到了鱼生最大的难题。
就在他绞尽脑汁苦思冥想时，不远处忽然传来哒哒的声音，很轻。
他伸着脑袋往声音来源看去，发现一个直立行走的、哦不对，那应该就是人类。
那个好看的人类提着个黑色的东西正朝这边过来，下台阶的时候脚滑了一下差点跌倒。这人很快来到拐角处，刚抬脚走进阴影中，一盆水就从上方兜头淋下来。
他大概很生气，抬头朝上方看去，那里的窗户被啪地关上，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争吵声。
奚念听到一声叹息，人类走到附近的桶旁，目不斜视地将手里的东西丢进桶中。
他转身时，奚念捕捉到他手上的动作，只见他手指微微一动，身上的衣服就干了大半，地上的水渍也都消失不见。
奚念睁大眼睛，立刻意识到眼前的不是人类，而是长辈们口中说过的上了岸的人鱼。
他们人鱼都是会控制水的，并且十分美貌！
内心挣扎半晌，他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叫住对方：“你好，请问你是人鱼吗，可不可以帮帮我？”
对方显然听到了他的话，还下意识回了头，他们的目光有一瞬间短暂相接，但对方立刻移开视线。
“等一下，请等一下！”
对方像是什么都没听到，扭头就走。
眼看着这么久唯一能见到的活物要离开，还是条人鱼，奚念也顾不上地面的粗糙，拖着身体努力往前爬了很长一段距离，终于拽住对方。
“上岸的前辈，带我走好不好？”奚念仰起头，眼圈都急红了，泪水在眼眶中将落未落。
被他拽住的人鱼前辈终于停下，不知道在纠结着什么，动作十分缓慢地低下头看向他，眼中是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安城奂不明白，自己就是出门扔个垃圾而已，怎么就被一个不穿裤子的小乞丐缠上了。
这个小乞丐脑子似乎不太正常，声音倒是怪好听的。
他一向怕麻烦，想装作视而不见，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拽住了他。
等看清对方的脸，安城奂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什么叫美得令人窒息，小乞丐就有一张这样的脸，眸子里像盛满了清澄的湖水，与他空灵美好的声音十分相配。
安城奂最看不得人哭了，还是这样一个我见犹怜的人，不免心软。
可如果是小猫小狗，他或许能暂时带回家然后找合适的领养人，但这是个大活人，还是出现在这种私密性很高的别墅区，谁知道会不会带来莫名其妙的麻烦？
要不报个警？
他刚拿出手机，拽着他的力道就松了，小乞丐一头撞在他腿上，然后慢慢滑向地面，一动不动。
安城奂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小乞丐的脑袋。小乞丐没有任何反应，晕了过去。
正值盛夏，还是一天中最热的午后，安城奂终是没能忍心撒手不管。他将趴在地上的小乞丐抱起来，因为对方没穿裤子，手指不可避免触碰到裸露在外的皮肤，丝绸般柔滑细腻的手感让他不禁一顿，天气明明这样热，小乞丐的皮肤却冰冰凉凉。
他立刻蜷缩起手指，两只手虚握着拳托着小乞丐的双腿，反倒弄得自己很不好意思。
幸好小乞丐的上衣足够长，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长这么大他还没这样抱过谁。
奚念再次醒来时感觉舒服不少，身体周围的温度虽然没有在海中舒适，但是凉爽异常，赶走了令他头晕目眩的燥热。
额头上有一块湿乎乎的东西，这让很久没接触水的他忍不住伸手拽下，张开嘴就要去舔舐上面的湿润。
“你在干什么！”
奚念被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扭过头发现是刚才那个上岸的前辈。
因为还控制不好忽然有了双腿的身体，他只能以平躺的姿势看向对方。
安城奂走近他：“你想干什么？”
他奇怪地看着小乞丐，想到对方刚才伸向毛巾的粉嫩舌尖不由皱了皱眉。
是口渴了？
“喏，要喝水吗？”他拿起旁边早已准备好的水杯递到奚念面前。
奚念不解地看看手中湿哒哒的东西，又看向安城奂手中盛满水的容器，努力用双臂支撑身体坐起来，露出个甜甜的笑容伸手去接：“谢谢。”
安城奂刚松开杯子的手指一顿，想起自己当着这个奇怪的人的面使用了异能。
他原以为对方精神有问题，所以没担心被看到，可现在对方又非常正常地跟他道谢，倒让他心里没底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安城奂试探着开口，想要慢慢把话题引到他使用异能上，确定对方对此的态度。
他是异能监察局记录在案的异能者，按照规定，他们是不可以在普通人面前使用异能的。
“我叫奚念，前辈呢？”奚念将见底的水杯放回桌上，他其实还想再喝一杯，但不好意思开口。
“安城奂。”
“唔……安前辈一个鱼上岸吃了不少苦吧？”
安城奂努力维持着脸上平静的表情，觉得自己刚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什么鱼，什么上岸？上岸吃不吃苦他不知道，但有时候一个人面对精神病的确挺无助的。
“一会儿我带你去警察局。”安城奂深吸口气，尽量不笑出声。
奚念眨着眼睛，他感到疑惑时，总会不自觉注视和自己说话的人：“什么局？”
安城奂不打算解释，他注意到小乞丐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站起身：“我去给你找衣服。”
他很快就拿了身自己的衣服回来，放到奚念盖着小毯子的腿上：“洗手间在那边，去换下衣服吧。”
奚念对他歪了歪头，并不明白洗手间的含义。
但他懂换衣服。
于是他当即拽起长衫就要把它脱下来，长衫本就破破烂烂，因为他的动作领口被扯得更开，露出锁骨下方大片洁白无瑕的肌肤。
手臂突然被按住，带他回来的前辈满脸震惊。
安城奂觉得自己要疯了：“你要干什么！”
“换……衣服呀。”
安城奂沉声：“去洗手间换。”
奚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大概明白了前辈是要他去那扇门后面换，很是不解，疑惑道：“为什么，在这里不可以吗？”
安城奂被他问懵，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亏他还觉得眼前的少年可怜，现在看来思路清晰回复顺畅，八成是装傻。
不会是哪个竞争对手派来搞他心态的吧，他这么佛系的人，值得竞争对手如此大费周章？
想到这儿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脸，心里骤然有些没底。
要是她，还真有可能。
“那行，你在这儿换，好了叫我。”
安城奂估着时间出来，看奚念已经穿上他的衣服：“走吧，我开车送你去警局。”
奚念努力想要支配双腿行动，但还是无法适应，尴尬地看着安城奂：“前辈，我站不起来。”
安城奂痛苦地闭了闭眼，认为自己年假到这边就是个错误。
无法，他只好走到奚念身前：“行，我扶着你。”
奚念一起身，毯子从腿上滑落，露出仍然没有遮挡的双腿。
他在安城奂离开后艰难地套上比他体型大了快两个号的短袖上衣，拿起裤子研究半天都不知道怎么穿，于是扔在一旁。
安城奂看着被他塞在角落的长裤：“你故意的吧？”
奚念有点委屈：“那个好奇怪，我不会穿，而且我平时……都不穿的。”
“不是，你是变态吧！”安城奂不解，并大为震撼。
奚念观察着安城奂的腿，默默把裤子拿过来，在自己腿的位置比划半天。
刚刚长出双腿的小人鱼没有“羞耻心”，并不会在意是否过分暴露，而且他尚不能稳定控制双腿，动作幅度奇怪且夸张。
安城奂压抑住即将到达临界值的恼怒，按住他不停乱动的双腿，用毯子将他从腰裹到大腿中段。
“好好待着，我帮你穿。”
小安半夜坐起来：不是，他真的是变态吧！
某不知名蛋卷：又见面啦(o^^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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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鱼鱼上岸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