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游魂时所做的梦一幕幕在自己眼前闪过。

云蛮蛮双手冰冷地站在原地,自己的梦境从未对其他人提起过,就连白无常都没有,但晏北此刻的模样竟是如梦中恶鬼一模一样。

难道晏北就是那个他?潜伏在自己身边想要对自己不利?

她甩甩头,手中的符篆越发收紧,这不可能!恶鬼不怀好意,如果晏北真的是他,那对自己下手的机会太多了,用不着拖到今天。

但这一切都都透露着蹊跷。

从侧边缓慢接近,她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到底是晏北冒充了恶鬼,还是恶鬼冒充了晏北,亦或者,他们根本就是一个人?

还没走到近处,晏北面上的黑气稍稍退却,又露出了他清秀的面容来。只是此刻他的脸上写满了痛楚。

他蹙着剑眉,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滚落。

原本殷红的薄唇此刻血色尽退,紧紧抿成一根绷紧的直线,看起来似乎十分疼痛。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关切询问,却见他黑气上涌,恶鬼的模样再次出现。

他控制着晏北的身体往前走去,脸上是无比兴奋的神色,当他的手触碰到树干,整个人像是被巨树吞噬般忽得消失了。

这特么背后是个黑洞吗?!

云蛮蛮震惊,不一会儿她又纠结起来,一想起晏北痛楚的表情,她就犹豫,如果存在万分之一的情况,晏北并非恶鬼,甚至此刻陷入了危机……

之前半个月的相处历历在目,又想起当初他为了拯救自己差点消散,她把怀里还剩下的所有符篆全部拿在手上,叹了口气,做人可不能见死不救。朝着晏北消失的方向径直而去。

树冠沙沙作响,头上那些靠近的尸体相互撞击,发出诡异的摩擦声。

在她快要靠近巨树之时,那些离地面较近的树枝竟然不堪负重似的断裂——上面的尸体轰然坠下。

尸体从高空坠落,有的像是干枯腐朽的木头,一下子碎裂成几块,有的像则像是新鲜的西瓜,脑浆炸裂。

“嘭嘭嘭”如同熟透的果实从树枝上掉落。

远远看过去,这片尸体森林像是活了过来。

更可怕的是,近处最先落地的尸体,竟然抽搐着站了起来。

“艹!”这下容不得她在犹豫,这片林子里挂在树上的尸体可能比树还多,要是不快点走,恐怕再一会自己都不够它们一人撕一块,只能成为它们的卤肉饭了。

指尖灵力缠绕,遁地符一下子让她闪现在树干面前。

这个符篆她理解有限,不如破火符那样得心应手,但能够实现短距离瞬移。

可背后的尸骸像是被激怒了,一看她靠近树干,那些落地的沙沙声突然之间嘈杂起来,像是一场暴雨般落下。

没空再观察了!

云蛮蛮气沉丹田,把所有的力气都灌输在自己的双拳之上。

只听“轰”一声,巨大的树干被轰开了一条缝隙。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再看看树干,自己的力气连晏北的阵法都能打碎,这树干竟然只是裂了一条缝隙!

“咔咔咔。”

一具已经干透的尸体朝她慢慢逼近,干枯的头发黏在腐朽发黑的头皮上,像是放久了干瘪的橘子。

在它身后,无数的尸体歪着断裂的脑袋,一步步缓慢却平稳地靠近。

“唰”破火符的火焰爆燃三米高。最近的几具尸体一下子就化为了灰烬。

符纸和灵力总有用完的一刻,没再犹豫,她双手握紧,天道之气缠绕在手上,一拳拳轰然敲打在巨大的树干上。

多番击打之下,那树干终于被打穿了一人大小的洞口。

只不过洞口之后灰气氤氲,完全看不出背后的到底有什么。

但尸骸大军已经到了近处,更有靠近的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云蛮蛮连忙发力踹走它,再丢过去一个破火符,侧身跳进了未知的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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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干里是一片死寂,整个空间都是淡灰色,没有光,也没有暗。

只有灰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原以为树干后会有意想不到的鬼怪,结果是一片灰蒙蒙的天地。

绷紧的背脊此刻放松了些,可还是攥紧了手中的符纸,这些都是保命物品。

非必要不能再动用天道之气,否则在这里晕倒,可没人来救自己了。

“春深离故家,叹衰年倦体,奔走天涯。一鞭行色,遥指剩水残霞。墙头嫩柳篱畔花。见古树枯藤栖暮鸦。嵯岈,遍长途,触目桑麻……”【注1】

突然一阵尖细的女声忽远忽近地传来。婉约凄苦,只是此刻在这空无一物的地方听来十分诡异。

云蛮蛮眼睛一亮,有鬼?有鬼可太好了,就能知道这地方到底是哪里了。

她兴奋地循着声音想要找到来源,可却一无所获。

“……”站在原地侧耳倾听,却还是没找到声音传递的方向。

只因那女声时高时低,像是寻不到调子,又像是提不起来气像是没吃饭似的。

云蛮蛮朝着空气大喝一声:“你没吃饭吗?”

声音一出,那唱曲子的女声戛然而止。

仿佛是平复了许久的心情,她克制地问:“奴家唱的不好?”

本是一句吴侬软语,却因为砂纸磨墙的声音变得十分粗糙。

一听女鬼竟然与自己搭话,云蛮蛮眼珠一转,能不能从她嘴里套话,就看自己表现了。

睁眼说瞎话道:“唱得好!戏曲大学必须请你去当教授!”

“戏曲大学?”女鬼问。

“是啊,大学专业。”

像是被“大学”两个字震惊。

突然云蛮蛮眼前一闪,一个穿着破旧荷粉色衣纱轻嫚的女人便飘在自己眼前。

她的脖子如同外头被挂东南枝的“柿子们”一样,都是断裂的。只不过她往右边斜倒靠着肩膀,看起来像是天生如此似的。

面上白的煞人,红的惊人。如同加强版的日本艺伎妆容,又像是涂坏了的陶瓷娃娃。

“戏曲竟入了学堂么?”涂着血红色胭脂的唇带着羞涩朝云蛮蛮问。

就是你了!领路女鬼!云蛮蛮点头认真道:“中国戏曲学院,国家一本大学。”

虽然不知道她话里头的一本是什么意思,但前缀国家就能证明这学堂的含金量了。

那头搭肩膀的戏曲女鬼竟然嘻嘻笑了起来,“太好了!咱们梨园子弟终于被认可了。这回那群酸腐书生可再也不能瞧不起我了!”

过去戏子地位极低,除了少数拔尖的,大多活得卑微凄惨。想学戏曲只能进戏院学习,更何况那都是低贱的职位,书生来学是要被唾骂的,更不用说被纳入高端的学堂了。

大约是转头很费力,所以她每个庆贺的动作都是连同身子一起摆动。

那荷粉色的衣服轻轻飘动,随着她红白相间的脸庞,看起来像是纸扎人一般可怖。

“那请小姐姐,这里是哪里?”云蛮蛮客气地问。

大约是从没有被人称作小姐姐,戏曲女鬼竟然整个身体晃过来看了云蛮蛮一眼,又羞涩地晃过去,又一看一眼,又晃过去,就像是卡壳的机器,鬼畜地很。

这女鬼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

大概是终于羞涩够了,在云蛮蛮不忍直视的目光下她终于将身体摆回来:“这里是菜市口啊。”

菜市口?!云蛮蛮愣了一下。

戏曲女鬼见状咯咯笑了起来:“你们这个时代没有菜市口了吗?就是杀人的法场啊!”

说着她水袖一拂,飘在空中转了个圈。

“你是怎么进来的?”她俯下身子好奇地问。

云蛮蛮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却听她笑得更大声了。

鬼哭狼嚎,真不愧是放在一起的配对,那笑声十分难听,像是一群乌鸦受到了惊吓。

“那群酸儒就知道嘲讽我,如今却是连拦你的一丝头发都没拦住,实在是不堪一击。亏他们平日里还瞧不起老娘!哼。”

说着,她又垂下头,准确地说,是整个身体往前倾倒,头发披散,映衬脸上的红白,看起来十分可怖。

可云蛮蛮这会已经视觉疲劳了,她已经习惯了女鬼的审美,可以做到无动于衷了。

“看在你如此有意思,又告诉我一个好消息的份上,这关我就不拦你了。你去吧。”

女鬼水袖一摆,面前的灰色像被橡皮擦过一样干净,一条羊肠小道出现在了云蛮蛮面前。

虽然不知道女鬼说的“这关”是什么意思,但云蛮蛮还是果断地点头道谢:“多谢你,小姐姐。”

女鬼再次羞涩地摆动身子,目视着云蛮蛮踏上那条清晰的道路远去。

“这次的历练鬼将,真是嘴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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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无常欲哭无泪地看着手中千疮百孔的招魂幡。

苍天啊,大地啊,他谢必安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民群众,地府众鬼的事情了,为什么刚刚拿到手的新武器又这么报废了!

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图书馆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鬼!

刚刚在电梯里,突然一股黑气出现云蛮蛮便消失不见,只剩他一个人在原地。

于是他立刻追踪那股诡异的气息,奇怪的是这气飘忽不定,一会儿在十八层,一会又在一层,甚至有的时候,他感觉是在图书馆外面的草坪。

直到他下了地下一楼,推开“档案室”的门,却发现那是进入异世界的入口,准确地说,那是进入一个鬼界的入口。

作为地府大将,这些造型各异的鬼怪自然不能让他发怵,直到——直到他走进了一片林子。

那林子里满是自缢身亡的鬼怪,一看到白无常,仿佛受了什么刺激,各个猩红着眼,前赴后继地扑过来。

他嗓子都喊哑了,那些鬼怪都没一个肯停的!

自缢身亡的鬼魂怨气极重,只因为死亡概率极高,致死速度也极快。

部分人会因为脊椎和脑部的神经瞬间断开致死,剩下的会因为急性脑缺氧而死,大多甚至来不及察觉便已经命丧黄泉。

可只有对生活绝望的人才会选择这样极端的自-杀方式,如此多被困在体内的怨魂都聚集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只能是人为的。

树海茫茫,这里的树木无一例外都是朝着中心巨树而长,如同朝拜帝王似的。

看到树冠蔽天的巨树,他眼神厉光闪过,这树再汲取一段时日的阴气怕就要成妖了。

招魂幡如同抹布一般破碎,白无常重新拾起这个寿命短暂的伙伴,人间出现鬼界事情非同小可,如果放任的话会吸引更多的怨魂积攒更多的阴气,后果不堪设想。

面对遍地破碎的尸体他举起招魂幡,那些依附在尸体上的灵魂化作黑气纷纷涌入。

解决完这一切,他才看向树干上被撕裂的狰狞大口。

上面有云蛮蛮残存的气息。

他啧了一声,给巨树开洞,就等于直接把鬼界的大门给拆了,云蛮蛮还是一如既往地强悍。不知道到时候鬼界的主人回来看见守门的鬼魂全军覆没,连家里的大门都没了是作何感想。

没有犹豫,他直接一头扎入了雾气中。

雾气颇大,云蛮蛮留下的气息更加浓厚,但还有一股浓烈的阴气。

他往前一看,果然一个造型奇葩的鬼正看着他。

只听那女鬼羞涩低头一笑,让他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然后轻轻唱起来:“春深离故家,叹衰年倦体……”

可还没从唱完第二句,就被他连忙喊停:“停停停!你这是唱的什么东西?”

“荆钗记。”女鬼露出无辜的眼神看他。

“我不是问你的唱的是什么,我是说你唱的……哎!不提了,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姑娘从这儿过去?”

白无常原本想解释此东西非彼东西,但云蛮蛮下落更重要,他可没时间跟女鬼掰扯。

女鬼点点头,煞白的面上两坨红晕抖了抖,“是奴家唱的不够好听吗?”

岂止是不好听!简直是难听!

“不太好听。”犹豫一秒,他选择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

但女鬼很是不领情,她水袖飞舞,眼神狠厉:“你撒谎!刚刚的小姑娘说我可以进学堂当先生呢!”

“……?”云蛮蛮你真的这么说的吗云蛮蛮。你的耳朵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白无常无奈叹气,“那你想不想进学堂?”

原本准备修理他一下女鬼堪堪停住自己正准备杀-人的水袖。她瞪大眼睛:“当然想。”

要知道这辈子她都想在那些假正经的书生面前扬眉吐气,如今得知戏曲学堂自然想去看一看。

“那你乖乖进来,我带你出去看。”白无常拍拍魂瓶,语气像是诱-拐儿童的人-贩-子。

“你明明说我唱得不好听,又怎么会带我去!”女鬼哼了一声,水袖作势又要扬起来。

这人前脚才说自己唱的不好呢,后脚又要帮自己,当她是个傻子么?!

“你带我找到刚刚的姑娘,我让她带你去。”

“……”女鬼顿了顿,原本歪靠着肩膀的头颅罕见地移动了一下,“可我被主人困在这第二关,哪里都去不得了。”

“第二关?”

“咦,你难道不是来取鬼将宝匣的么?”女鬼诧异道。

“对对对,我就是来取鬼将宝匣的!”白无常连忙补充,甭管鬼将宝匣是个什么东西,先承认了再说,“那你愿不愿意跟我去找她?”

女鬼轻轻拂袖:“就是找到那个小姑娘又如何,我被困在这里哪也去不得,除非宝匣被取走。”

“那你就帮我们一起取啊。”

她很轻地摇头:“五个关卡中,我与前头的酸腐书生们不过是看门的罢了。”说着她又疑惑起来:“那群书生都傻了么?竟然今天放进来这么多人。”

书生?看向腰间的魂瓶,白无常明白了些什么:“他们都被我打败了。”

“打败?!”女鬼的眼睛倏地睁大,一下字闪现到白无常面前:“你一个人,把他们都打败了?!”

白无常挺起胸来点点头。

女鬼一下子发出畅快的笑声:“太好了!”

顿了顿她看向白无常,“既然如此,我就相信你们有那个实力能取走宝匣,走。我现在就带你去找那姑娘!”

水袖缠绕,白无常一下子就被女鬼带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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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轰轰”

战鼓擂天,尘土飞扬。

一个四四方方的台子周围插着无数削尖的木柱,顶端则是一个个被贯穿的人头。

男女老少,或悲或喜,有睁着眼的闭着眼的张着口的。

无一例外都有鲜血从五官溢出,脖颈处被切得十分整齐。

鼓点密集强劲,要不是这环境实在太血腥,云蛮蛮都以为这是要蹦迪。

“吼……!”

一阵粗狂的嘶吼从远处传来。

吼声的主人与他本人一般粗糙狂放。

他约莫两米多高,一头漆黑的不知道多久没洗的货真价实脏辫,脖子上戴着一串头骨项链,脚步如雷,一步一沉,将地上走出一个个坑来。

“……”这要是春种都不需要人在前面挖坑,直接跟着他的脚印把种子埋下去就好。

那人来到云蛮蛮近前,眼神十分不屑:“今次的对手实在不堪一击。”

说着像是毫无斗志一般拉过一把人骨椅子坐下。

他的眼神实在太过欠打,让云蛮蛮忍不住摩拳擦掌。

对方看起来满身腱子肉,可这些年被她教做人的男生还少吗?

比力气,她还没怕过谁。

扬起圆润可爱的脸,她挑衅道:“我看你是怕了。”

“笑话!我会怕你?”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眼,更是嘲讽道:“我就是让你一根指头你恐怕都打不过我。”

“那就不打,比力气。”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拍着大腿笑起来:“你这姑娘还不到我的腰,还要跟我比力气?”

“你肯定会输。”云蛮蛮冷笑,她最讨厌别人提她身高了!矮了点怎么了!一米六她不可爱吗?!

男人知道她在激自己,倒也不恼怒,就是觉得兴致缺缺:“那你说怎么比?”

“我用一根手指制服你。”

“???”男人怒极反笑,“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你要是输了,可是会变成这些杆子上的人头的。”

但云蛮蛮丝毫不惧地朝他勾了勾手指,开玩笑,密林中的那种人海战术她才没有办法,这一对一单挑她就没输过!

见她昂着脸,丝毫不惧的样子,男人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的严肃:“此等勇气实在可嘉。但你真的不换一种比法?”

云蛮蛮才不换呢,谁换谁傻子。

这“一指禅”是她从电视上学到的,对方只要坐在椅子上,那么就可以靠一根手指按住对方的额头中心,即使这个人力气再大也起不来。虽说对自己的力气有信心,可她从戏曲女鬼那里知道,这一路上还不知道多少关卡,能节约点力气就节约点。

“你坐那就行,我用一根手指按住你,如果你能起来,我输了,但若是你起不来,就是我赢了。”

见她执意如此,大汉不再拖沓,他点点头:“为了让你死得瞑目,告诉你我的名字,雷鸣。”

他不常告诉对手自己的名字,大多对手都太孱弱,甚至胆小如鼠看到自己就磕头求饶,而这面前的女子虽然不及自己腰身,勇气却远超他们。拥有这样的勇气,配地上在临死前知道自己的名字。

云蛮蛮对他的笃定十分无语,她走上前来伸出葱白纤长的食指,“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那根莹白的指头抵上额头的时候,雷鸣开始发力,可奇怪的是自己竟然分寸也移动不得。

即使拼尽全力,那根细细的手指仿佛是带有法力一般将自己牢牢禁锢在这人骨座椅上。

他涨红了脸,怒道:“你是不是动用了什么法力!”

“?”云蛮蛮与他平视嘲讽道:“你不会是要输了就想耍赖吧。”

“放屁!我雷鸣可从来不做那些龌龊之事!分明是你动用了什么诡计!”

“你可真是输不起,这叫物理知道吗?”

“物理?法阵还是符篆!你还敢说你没有用诡计!”

雷鸣说着一把就要打开云蛮蛮抵在额心的手指,却被她一手抓住。

不过自己手掌一半大小,却牢牢紧箍住他的手掌让他纹丝不动。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力气就汇聚到手上,肱二头上的青筋仿佛都要爆开,但还是纹丝不动。

而面前的云蛮蛮,一手抵着他的额头,一手抓住他的手腕,面色风轻云淡,如同打败他不值一提。

自己……竟然真的被她一根手指打败了!

“我输了……”雷鸣从最初的瞠目结舌,到现在的认命。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云蛮蛮见状松开手指,不着痕迹地在袖子里甩了甩,我去这家伙的力气真大,抓住他的那只手都要麻了!

两米多的大汉忧伤地像个孩子,他颓坐在椅子上:“我竟然连女子都打不过了。”

然后抬起眼眸看了看云蛮蛮,眼神黯然:“既如此,请你把我做成人头桩吧。”

她才没有那么重口呢!

“我可不喜欢杀生,告诉我之后的通道就可以了。”

雷鸣原本听闻她不杀生眼神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通道必须用人头桩开启。”

这什么血腥规定!她想了想问道:“只能这样?”

“是的,人头桩的重量压下去才能出现通道口。”

重量?云蛮蛮啧了一声,“你知道要多少重量吗?”

“五斤左右?我也不确定。”

一听这话,就见云蛮蛮上下打量了自己的头部一番。

□□时觉得脖子一凉,终究还是要杀了自己吗?

谁知道听她问道:“那你的辫子几斤?”

“……”

不一会,雷鸣的从脏辫大汉成了寸头真男人,说实在的,伴随了自己那么久的头发说割就割,还是有些心疼的。但怎么也比割自己脑袋要好多了!

云蛮蛮看着他一下子清爽起来的样子感叹,男人还是干净点好。花里胡哨的,像白无常那样的太油腻了。

这不,雷鸣看起来顺眼多了。

把割下的辫子缠绕在削尖的木头上,那桩子插下去的一瞬间两人都有些紧张,可随即“嘎达”一声,一条幽长的通道出现在擂台的正中央。

“YES!”云蛮蛮开心地和雷鸣击掌。

随即有些懊悔,做什么不好和这家伙击掌,手又麻了!

雷鸣见她要走很是不好意思,他摘下脖子上的骨头项链递给她:“这是我族的护身符能抵御强大攻击,你要用的时候注入灵力就可以了。”

云蛮蛮看着这一串不知道什么生物的骨头有些犹豫。

以为是她嫌弃,他又往前递了递:“虽是兽骨不及人骨,但也是用异兽的骨头串联的,关键时刻能保你一命的!”

早说嘛大兄弟,我还怕是人骨呢!云蛮蛮立刻拿来比划了两下挂在脖子上,结果直接垂到肚脐,不得已,她只好绕了两圈再挂上脖子。

雷鸣憨笑一声:“祝你能取得鬼将宝匣。”

云蛮蛮朝他点头,便踏上了幽深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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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是什么样?

是恶鬼嚎哭受刑,遍地鬼魂飘荡,还是空空如也?

云蛮蛮没亲自到达地府,但她想,从白无常的话来看,那里一定不是这样的。

顺着阶梯而下,她看到的是一个个巨大的房间,每个房间里都上演着残忍的刑法。

被困在牢笼里用沸水不断浇灌的“人”,被放在油锅里烹炸的“人”,被绳索绑住不断从高空坠下到千万刃尖上,贯穿之后又被提起来再放下的“人”,五官都被红线缝起来的“人”……

千奇百怪,残忍至极。

她看的一阵恶心反胃。

“欢迎。”

一个头发乌黑,身材婀娜多姿的女人手持蒲扇走了出来。

她身姿摇曳,步步生莲,面容顾盼生辉,一双柳叶眉配着妩媚的双眼,如同青山远黛,端的是仙女下凡。

可配上这残酷的背景,云蛮蛮只觉得心底生寒。

蛇蝎美人。只一眼,她就下了定义。

女人手上摇着蒲扇,热情地靠近云蛮蛮:“哟,我这里很久没来生人了,妹子快快请坐。”

手一挥,座椅茶几纷纷出现,甚至案几上还有两杯茶水。

云蛮蛮站着不动,冷冷得看着她:“这关的内容是什么?”

听得这十分不客气的问话,美女倒也没有恼怒,而是蒲扇遮面轻轻笑了起来:“不要着急,我是柳月,让我慢慢给你介绍。”

“不用,我赶时间。”

再次被不客气地打断,柳月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她眼中厉光一闪,随即又遮盖下去。

“既然妹子赶时间,那就不寒暄了。”

接着手中蒲扇反转,一个劲风就要打在云蛮蛮脸上。

但云蛮蛮早有准备,脚下发力瞬间移动到三丈远。

这柳月可不是刚刚唱戏的女鬼和雷鸣那般憨直,从这些惨遭酷刑不人不鬼的怪物就能看出来,她必定没安什么好心。

柳月见状一丝尴尬也无:“姐姐想看看你的实力,没想到妹妹如此出众呢。”

说着她突然看到云蛮蛮缠绕在脖子上的项链,眼神一下变得贪婪起来:“你得到了雷鸣的项链。”

云蛮蛮不置可否,这样的人她才懒得搭话,站在同一个空间里都觉得自己脏了。

柳月也不在乎,自顾自地轻摇蒲扇:“这关的任务,其实很简单,就是想一个最残忍的刑法。”

果然!!她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环视一周,这周围酷刑层出不穷,血腥残忍程度让人头皮发麻,她能比得过柳月才有鬼。

“谁做判定?”

“自然是我。”

云蛮蛮冷哼出声,这自产自销,更是比不过了。

柳月收起扇子:“我是最为公平的,要是你的刑法远胜于我,我绝不可能否认。”

“是吗,那输了的下场是什么?”

“输了也无妨,留下来陪陪我而已。”

信你个大头鬼。

端看柳月身边空无一人,人都在房子里,云蛮蛮动动脚指头能猜出来那些失败的人去了哪。

她摇了摇头否认:“你的评判太过主观,我可不信。”

“那你说要怎样?”柳月姣好的面容上浮现一丝愠怒,这女娃也太不识好歹了一些。要不是为了她脖子上的骨链,自己才不会如此虚与委蛇,早就出手将她丢进刑罚间了!只是这骨链是保护性的,如果贸然出手恐怕会杀不了她,还会让骨链受到损害。

“不如就让你这满屋子正在受刑的人停下来,看一看我们的比赛。”

柳月闻言愣住,她的嘴角牵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你觉得他们会帮你吗?”

云蛮蛮摇摇头,“我不需要。”

“既然如此,那就依你。”

说着柳月的蒲扇挥舞,那些刑罚顿时都停了下来。

云蛮蛮见状摇头:“他们必须在一个房间里,不然观看角度不一样会产生误判。“

简直得寸进尺!柳月很是恼怒,但还是挥了挥蒲扇照做了。

那些房子瞬间被融为一个,甚至还有高低不同的座位可以让他们一览无遗。

刚刚还在受刑的人此刻端坐在观众台上,他们虽然面露疑惑,可能短暂地逃离那些残酷的刑罚让他们心里一阵感激。

“满意了么?”柳月问。

云蛮蛮点头,不再作答。

“那就开始吧,时间为一炷香,你考虑好之后描述给我。”

案几上忽现一个香炉,里面的一炷香正青烟冉冉。

见云蛮蛮真的坐在椅子上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柳月眼中精光闪过,小样,跟我斗,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观众席的座位上放满了银针。

那些人要是胆敢动个丝毫,或者是敢评判云蛮蛮为胜者,她自然饶不了他们。

“我要去观众台看看,参考参考。”云蛮蛮再次提出要求。

柳月挥了挥袖子:“不可跟过去的刑罚一致。”这小丫头片子要求还挺多,估计是想不出来了。

自己这里可是中西合璧,什么残忍的刑罚没有,想跳出这些框架选择一个,简直是天方夜谭!

云蛮蛮慢慢移动到观众台。

她细细数了一下,这里六乘六的座位大约有五个。

也就是这里一共有180个受害者。

突然左手边的一个人对她眨了眨眼,那眼神充满了渴望,让人无法忽视。

云蛮蛮装作不经意地迈步过去。

只见他手一松,一个东西掉落在地上。

她顿时脚下一滑,“哎哟”摔在地上,连忙捡起地上的东西,爬起来的瞬间看见座位上布满了寒光闪烁的银针。

看来柳月还用这招控制着他们。

“你没事吧?”柳月看似关切实则冰冷的询问从身后传出。

“没事,绊了一下。”

她慢慢挪到柳月看不到的死角,打开那团东西——原来是一片碎裂的衣服。

上面用血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她绝不会让你过,打破那把扇子!

扇子!

的确,柳月天资容貌,摇着一把朴素的扇子看起来十分不搭配。

云蛮蛮眼珠一转,她用余光看向给她丢衣服的人,那人冷汗蹭蹭紧闭双唇,与其他一言不发的观众一样,他的身上满是伤痕血迹。只不过同其他人比起来,他似乎看起来更加……完整一些。

她转过头去,香已经燃得只剩下三分之一。

柳月在旁边摇着蒲扇,戏谑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她认输。

“怎么样,想出来了吗?”

见云蛮蛮摇头靠近她。

柳月娇笑后退:“这种题目对你这样清秀的可人儿实在是太难了,不如这样,你把这串骨链给我,我放你过去。”

呵,骗子。

雷鸣说了,除了一开始的两关,剩下的关卡都要特定的办法才能打开通往下一关的通道,把骨链给她,恐怕等着自己的就是死无全尸。

想要打碎柳月的蒲扇,则要靠近她。但方才自己稍微接近一些,她就要后退,与自己一直保持着较远的距离。

云蛮蛮装作灰心丧气地放弃:“那我就认输吧。”

柳月眼神一亮:“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妹妹好觉悟。等你把骨链给了我,我就放你过去。”

“这个东西我摘不下来,你帮我摘下来吧?”

“你摘不下来?”柳月将信将疑。

“是啊,雷鸣自刎的时候把骨链丢在地上,然后这项链就到了我脖子上了怎么扯也扯不下来。”云蛮蛮满口跑火车。

但柳月竟然点头相信了,因为在她的眼里,雷鸣就是个顽固迂腐的傻大个,被打败了自刎什么的,很像他的作风!而这骨链伴随多日,早已有了些许灵性,或许是忠心护住想要报仇吧。

她走上前去,示意云蛮蛮低头。

云蛮蛮乖巧地把头低下,看着她右手高抬,左手捏扇。

在柳月的手刚刚碰到她修长的脖颈的时候,手中蓄力,一下夺过蒲扇纵身跃到一边。

只留下两手空空目光呆滞的柳月,她颤声道:“你怎么敢!”

“我还敢这样呢!”

云蛮蛮冷笑,手中发力,一掰,蒲扇——蒲扇竟然没有半点反应!

柳月见状也不装温柔了,她挂上残忍的笑容,“我的扇子,你想折断就折断?”

而观众席上的那个男人叹了口气,双目紧闭。他知道,这里即将变成181个刑房了。

可没有传来云蛮蛮惨叫的声音。

反而是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音传入耳朵,他张开眼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云蛮蛮竟然真的把扇子折断了!

她笑语晏晏地站在那里:“刚刚没用力。”

一开始没想到这扇子这么结实,她还以为蒲扇一掰就碎呢,这才有了第一次的失败。

可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她打不碎掰不坏的东西呢?

不存在的。

柳月的面容一下都扭曲起来:“你竟然敢,竟然敢!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代价?”云蛮蛮将蒲扇放在脚下碾碎,她看着没有了蒲扇制约,观众台上纷纷站立起身,曾经的受刑者们将变为施行者。目光怜悯地看着柳月:“应该是你要付出代价了。”

柳月呼吸一下子暂停,没人比她更了解她施加的酷刑。

若是落入到那些人手中……她将会生不如死!她颤抖着转动身体,发现180个曾经经历严酷刑罚的人,正目露凶光地朝她一步步靠近。

“别……别过来!!”她猛地回头怨毒地瞪视云蛮蛮:“你没有做出题目!你是不能通往下一关的!!”

云蛮蛮冷笑:“是吗?那我的刑罚的名字就是,以牙还牙。”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最残忍的刑罚,并非是血腥至极,也并非疼痛难忍,而是是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只有亲历痛苦,才会知道什么是最残忍。

这时,那群人在背后异口同声,声音满含恨意道:“同意!以牙还牙胜!”

柳月的脸肉眼可见地灰败下去。

背后传来皮肉分离的声音,云蛮蛮忍住没有后看。

即使是以牙还牙,那些刑罚都太过可怖,她可不想再看一遍。

通往下一关的门被缓缓打开,青铜重门古朴深邃,上面干涸的褐色似乎是凝结的血迹。

迈入门内,云蛮蛮顿时手脚冰凉。

只见晏北衣衫褴褛,面容狰狞满是鲜血,正捧着一只白花的大腿撕咬着。

【注1:取自于《荆钗记》】

发晚了一些!鞠躬!

本章也是红包掉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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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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