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少女与启灵日

猫儿站在树荫下，初夏的风拂起她的裙摆，正待盛开的年纪，却无人在意。

今天是启灵历1218年6月3日，是所有初三学生的重大日子，因为今天是六月的第一个星期五，也是法定的“国民启灵日”。

道尊没有骗她，这一世的天道仍然不待见她，今生的父母仍然一言难尽，她出生于贫民区，末流小学直升末流初中，至于幼儿园，她家那个又脏又乱的逼仄客厅算不算？

这一世的猫儿叫作柳眉。

她出身前后家里发生了一系列倒霉事件，奶奶对她怨念颇深，非要给她取名柳霉，说是以霉攻霉。父亲柳大卫惧怕母上反对无效，上户口的时候只以为要被教育了，谁知“柳霉”刚一出口，治安署的小姐姐玉手一拍：“这名儿好啊，柳眉，一听就是个漂亮女孩儿。”

由此，柳霉成了柳眉。

柳眉现在就读于青鸟市第十三中学，十三中属于末流中的战斗机，也可以理解为末流中的“战斗鸡”，因为这所学校的学生，是真的有可能带着“战斗鸡”在学校打群架的（注）。

不过那都是高中部的事情。

对于她们这帮初三学生来说，毕业在即，若无意外，这将是他们学生生涯的最后一个月，能否升学，全看今天的启灵仪式，大家最最关心的莫过于今天能否成功启灵。

这方世界全民修仙，修仙的方式令柳眉大开眼界——这里修仙勿须灵根，也不讲气感，唯一的前置条件，便是启灵成功。

何谓“启灵”？

“启灵”又称“觉醒”，就是借助外力——实际就是通过大量源力灌体——来打开位于灵识海中的魂藏空间，然后勾通灵宝空间，从中召唤出自己的本命灵宝的整个过程。

而所谓“全民修仙”，自然也是一种比较夸张的说法，修炼的前提是拥有本命灵宝，拥有本命灵宝的前提是启灵成功，而统计显示，大约12%的人口最终启灵成功，也即是说，高达百分之八十八的人口是无缘修仙的。

具体到今天的启灵日，正常情况应该有10%-11%的学生一举成功，成为让人羡慕的幸运儿，而其他人嘛，那就只能留待以后了。

而于穷人来说，二者的差别是今天免费，错过了今天，就得自个儿花钱了，也没贵到高不可攀，第二次五千，第三次两万，第四次暴涨十倍，二十万。

为什么一次更比一次贵？

因为一次更比一次难啊。

对于拥有修炼资质的人群，十五六岁是最佳的启灵时间，将第一次启灵安排在这个年龄最容易成功。第二次便要困难许多，如果试了三次都没有成功的话，基本上就无缘修炼了，放到猫儿身上，便是可以很乐观地期待下一世了。

是的，这一世柳眉的小名仍然叫作猫儿，她由苏猫儿谢猫儿变成了柳猫儿。

此时此刻，活了三世的猫儿跟她的小白同学们一样紧张，不过她紧张的事情不太一样——同学们紧张的是能不能启灵成功，而她紧张的，则是如果没能成功启灵的话，该要如何做弊？

……

启灵室耗资巨大，十三中作为一所末流学校，自然是没有自己的启灵室的，因此他们需要借用一江之隔的重点中学青鸟十七中的启灵室。实际上不只十三中，便是作为普通中学的二十二中也是没有启灵室的，一样要蹭十七中的启灵室。

老班昨天说8:45集合，此刻尚不到8:30，所有学生齐齐抵达，同学们如此听话，柳眉记忆中还是第一次。

他们这个学区非常有意思，学区横跨湄江，当初划分学区的主事人估计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现在的湄江这边是富人区，湄江那边则成了贫民区，一江隔开两个世界，而柳眉，不幸就住在湄江的那边，即湄江南岸的贫民区。

而江北这边的十七中还不是一般的重点中学，它是排名全市第二的贵族中学，一个个少男少女打从校园经过，一水儿的白衣黑裤白衣黑裙，神彩飞扬，青春袭人，将柳眉这帮外校学生衬托得就跟一帮歪瓜裂枣似的。

放到往常，班上几个刺头肯定惹事，今天却如同鹌鹑一样老实，可见就算不幸陷落到垃圾场，心底也是怀揣着一两个梦想的。

时间被心浮气燥的等待拉的愈发漫长，来自十三中的初三学生们无心扎堆，一个个心不在焉地玩着手环，终于，老班踩着点现身了。

老班叫迟青，是个和气大叔，随身交通工具是一只很拉风的飞天滑板，但动感的滑板也掩盖不了他油腻大叔的本质——十三中的学生们就没见他飞上过天，原因不言而喻：飞起来太烧钱！

迟老班跳下滑板，手一招，滑板消失，非常潇洒，引的一众小白双眼放光，虽然相同场景他们已经见识过不下百次。

猫儿抿抿嘴唇，她倒不是羡慕迟班的魂藏空间，她自己就有一个空间，是跟她灵魂绑定，一出生就有的。她只是唏嘘可怜天下父母心，能够抬胎到老迟家，有迟老班这样一位父亲，真不知前世做了什么样的大好事。

为什么会有如此感叹？

因为想要将一件物品放入魂藏空间，自带源力是必备条件。

所以老班这只飞天滑板实际是一件源力造物，而以迟青抠抠搜搜的行事风格，是绝对没可能花大价钱给自己置办一件源力器物的，猫儿强烈怀疑这个骚包滑板是他家儿子淘汰下来的。

迟青收起滑板，冲着四周的兔崽子们一招手：“预选班的都过来，现在开始清点人数。”

迟青说是班主任，但十三中初三年级八个班，真正的班主任另有其人，他并不在其中。作为学校唯一一位御灵师，迟青带的是“启灵预选班”，并且他永远都只带“启灵预选班”。

这个班更像是一个课外兴趣班，它只招收初三年级前40名，除此之外每个班还另有10个推荐名额，总人数120人，每天下午4-6点学习启灵相关课程，不占用正常科目的教学时间。

听见要点名，预选班的同学慢吞吞围上前来。

迟青拿出名册：“卫欢。”

某女生远远应答：“到。”

迟老班头也不抬：“站的远就声音大点哈，王一心。”

“到。”

“王胜子。”

“到。”

老班抬起头：“王胜子来了吗？”

某瘦小男生面无表情：”来了。“

迟青扫他一眼，将视线落到另外一个学生身上，神情严肃：“其他人不得代同学应答，如果因此造成任何不良后果，代答人将承担所有责任，包括法律责任和经济责任，明白吗？”

代答的男生嘻皮笑脸，故意拉长声音：“明——白——啦——迟——老——师。”

迟青最后看他一眼，将视线移回名册，继续点名，此后再没出夭娥子。

点完名，迟大叔冲众学渣一挥手：“大家都跟我来，排好队，不要挤到一起……秦爽，周大利，你们当了十多年的连体婴，可以暂时分开一小会儿吗？……刘小美，启灵不看脸，补妆不急于一时……”

哄笑声中，来自十三中预选班的同学们率先排好队，由他们打头，其他班学生跟上，八个班总共495名学生排成两列，有序进入启灵室。

二十二中不跟他们一起，人家走另一条通道。

大家还以为启灵在即，谁知进门一看，他们只是进入到启灵室外面的等候区，启灵室大门紧闭，学校安保守门，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学渣们大感意外，纷纷叫嚷起来。

“安静，安静。”

迟青站出来，这次他用上了安抚类魂技，学生的情绪逐渐平复。

然后他才出声解释，启灵确实是九点开始，但因为三所中学同一天启灵，人数太多，需要分批次进入。十七中自己的学生和二十二中的部分学生是第一批，其余学生则要留待第二批，每次启灵耗时半个小时，加上准备和收尾，他们第二批进入启灵室的确切时间是九点四十五分。

等候区非常宽敞，放有沙发和座椅，另有饮水机和贩售机，正中墙壁上还悬挂着一个大屏幕，只他们来晚一步，正对大屏幕的好位置都给人占满了，目测都是四十往上的中年人，估计大都是十七中的学生家长。

一部份学生又开始烦躁。

迟青安慰大家：“等启灵正式开始，屏幕上会播放实拍影像，大家稍安勿躁，正好熟悉一下启灵过程。”

有学生不满：“还熟悉，从小熟悉到大，眼睛都要起茧子了。”

有学生附和：“就是，有哪个不熟悉的，站出来给大家看看？”

“看看”，“看看”，几个大号熊孩子趁机起哄。

家长那边有不满的视线投过来，迟青正待开口，却有一个高壮男生抢先出声。

他瞪向说话几人，皮笑肉不笑：“吃饭你们熟不熟悉？看到饭馆里有人吃饭，你敢进去蹭白食吗？”

起哄几人哑火，他们可不就是过来蹭白食的嘛。

高壮男生冷笑：“本来就够烦人了，再BB，小心出门挨鸟屎。”

骂完人他大步走向饮水机，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反应。

这人姓高，名升，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作来自父辈的殷切希望。

这是个狠人，不过极少主动挑事，比起恃强凌弱的垃圾强上许多，柳猫儿对他的观感尚可。

迟青张张嘴，又无力合上，貌似他一个御灵师，威慑力还不及一个狠人学生。

九点的钟声这时响起，等候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到墙上的大屏幕上。

启灵于这方世界来说非常重要，比之地星某国的高考还要重要，为避免渎职或徇私舞弊，启灵全程公开，现场直播便是手段之一。

大屏幕上正在播放启灵室的内部场景，有声音，但音量很小，加之人多嘴杂，想要听清几乎没有可能。

从屏幕上看，启灵室很大，地上放着一个个圆形坐垫，二十个一排，一共三十排，足足600个坐垫，一个坐垫一个人，已被尽数占满。

为了应对突发事件，启灵室里还有十多个老师，分站各处。

刚开始启灵室里的学生们还在很兴奋地左顾右盼，时间很快来到9:05分，一记钟声过后，启灵正式开始。

注一：给架空世界取地名是个技术活。刚开始随便取了个绿市，总觉得哪里不对，于是改为绿岛市，然后又想到好像咱国家就有一个绿岛，又改为琴岛……然后，琴岛琴岛，读着读着就读成了青岛，最后心一横，干脆改成琴鸟市，我就不信，这都还有同名的。

好吧，思虑再三，还是觉得琴鸟什么的，听上去怪怪的，最终定名青鸟市。

注二：战斗鸡——被培育场淘汰下来的残次品，好斗，比普通公鸡强壮，且能听懂简单指令，还可以短距离飞行，战斗力超越中型犬，因为性价比高，荣升热门宠物，成为小混混们的最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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