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元玥声音冷若寒霜:“到了麟兰,我一直怀疑那场疫病有蹊跷,日夜求着麟兰王子查证,一月后,麟兰王病逝,他登上王位,也给了我真相。”
“我相信他说的,我对他来说意味着两国和平的象征,麟兰刚经历了一场内斗,王位更迭,又与邻国打了仗,他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休养生息,也需要一个强大的国家庇护,我对他有用,他不会杀我。”
“我好好的活着,对他利大于弊,他不会想除掉我身边的人。”
这就是她悲凉凄惨的一生,就连死后他们都没有放过她最后一点价值。
“周远光杀青姑姑和逢春,是不想我中毒的消息传回东邺,否则,东邺若知长公主在麟兰中毒,关乎国家尊严必要追究到底,麟兰王宁愿将他曾经和周远光的交易公之于众,也断不会替他背这么大一个锅,所以周远光知道一旦让消息传回东邺,他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你们死了,东邺就没人知道我是中毒而亡,麟兰王当然不会主动说,所以最后,我只能是病逝。”
“我死后隐约看到一些光影在眼前闪过,麟兰王下令全城缟素三年,且承诺终身不再立王后,消息传回东邺,周远光悲痛欲绝,亦放话出来要为我守孝食素三年,且将将近的婚期延后三年,世人都道他们二人情深意重,世间难得,安和长公主红颜薄命。”
他们这是将公主每一分血肉都榨的干干净净。
迎风只觉胃间再次翻滚,几欲作呕。
公主大病初愈,迎风之后也没再多问,伺候着公主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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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来,公主精神气好了许多,面上也恢复了血色,用了早膳,公主说要去外边透透气,让逢春搬了把躺椅到廊下,少见她有这般兴致,青姑姑和迎风又抬了个小桌出来,煮上公主平常爱喝的九曲红梅,又切了蜜瓜丁,摆上点心干果。
晨风迎面拂过,令人心旷神怡,那场大雨里的阴霾也淡了不少。
忙活完,青姑姑见院里还没洒扫,沉着脸要去叫人,却被姬元玥阻止。逢春看着落叶和墙边已经长起来的杂草,气的直跺脚:“这些人真是养了好一把懒骨头。”
姬元玥拿着小叉子扎了蜜瓜丁递给她,温和道:“大早上的这么大气性作甚,降降火。”
公主性情素来柔善,从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与她们相处也没有什么架子,甚至还很有些依赖她们。知道逢春爱吃,公主就从未亏过她的嘴,逢春熟练的凑上前接过蜜瓜丁,嗷呜一口咬进嘴里,泄愤般用力嚼着。
鼓起的腮帮子配着那双圆圆的眼睛,实在可爱得紧,公主忍不住又投喂一个。
青姑姑迎风最开始还呵斥逢春几句,也与公主说不合规矩,如今却早就习以为常。
主仆你喂我一个,我喂你一个,有来有往,不亦乐乎。
“公主,殿里这些人还是要想法子赶出去才好。”时辰快过了,偌大院里仍只有她们主仆四人,青姑姑便沉声道。
一盘蜜瓜丁大半进了逢春的肚子。
姬元玥投喂兴致却未减,赏了九曲红梅,又抓了把干果分给几人。
等几人都接过去了,她才道:“赶出去又能如何,进来的人还不是一样。”
她在宫中豪无根基,连亲自挑选宫人的能力都没有,倒不是父皇不允她选,而是选来的人都是旁人早就暗中安排好的。
选来选去都是眼线有什么用?
迎风逢春还是青姑姑硬抢来的。
青姑姑原是母后的贴身宫女,年岁比母后小,母后走后,她就守着凤华殿,十几年如一日。
得知她要回来,青姑姑才又有了斗志,她人还在江南,青姑姑就去白兰道截人,强行从那内侍身上抢走册子挑了两个底子干净的走,迎风逢春还不知道尚宫局长什么样,就被青姑姑带到了长仪殿。
这事自然是不合规矩,也惹得手握后宫之权的人不快,闹到父皇跟前,父皇念在她是母后的贴身宫女,不轻不重的说了句日后不可再如此行事,便命尚宫局将迎风和逢春的户籍给了青姑姑。
那些人,自然就更不快了。
而青姑姑之所以这般不管不顾的去抢人,只因她很清楚这宫里就是一个大染缸,那会儿谁都知晓她要回来了,长公主回宫,那自然是要挑宫人的,恰逢新的一批宫女进宫,慢一步,说不定就被别宫收买,带回来的便同如今长仪殿其他人一样不干净。
眼下这宫里有好几个都是与迎风逢春同一批进宫的,正拿着别人的钱给她做事。
青姑姑当然也知道公主所言不差:“可这么下去也不是法子。”
姬元玥轻声道:“不急,且再纵她们几日。”
逢春这时便道:“能不能请周大人帮忙,找些能用的人进来。”
听到这个名字,公主三人面色各异。逢春还经不住事,又是个火爆性子,她要是知道那些,就算让她不说话,她见到人怕也是恨不得拿眼珠子将周远光剜死。
良久后,姬元玥道:“他如今还没有这个本事,手伸不到尚宫局。”
逢春皱了皱眉,还欲说什么,就见公主按住她的手,正色道:“逢春,如今长仪殿处境艰难,不知被多人盯着,切记,我们对任何人都不可尽信,也不可过度依赖,包括周远光。”
“况且周远光如今与我还没有婚约,频繁来往恐会惹人诟病,日后在外行事,也莫要将我与他牵扯在一处。”
逢春年岁小不藏事,她只能暂且先瞒住她,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再告知她,否则怕她在周远光面前掩不住情绪;周远光此人心细如发,若惹他生疑,她的处境更不妙。
他如今是这东邺最不想她出事的人,也是现在唯一会暗中帮她的人,他用她铺青云路,她又如何不能利用他自保?
至少在没有找到新的出路前,她不会跟他翻脸。
逢春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双清澈的眼里满是惊讶和茫然,公主明明最信任周大人,也最依赖周大人,如今怎么又说不能相信周大人了?
莫不是公主和周大人吵架了。逢春想到了昨日那盒点心:“是因为他昨天骗公主吗?”
姬元玥没法说的再多,便模棱两可道:“你且当是吧,总之,以后除了我们三人,你对任何人都得多长点心眼子,别听人说什么是什么,当心给人卖了。”
卖了都算好的,至少能活命,周远光明知逢春是个什么性子都没能放过这小丫头,实是狠毒至极。
逢春虽然没经过什么事,心思还很有些单纯,但她知道公主对她好,公主让她吃饱肚子,有衣裳穿,所以公主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她信任周大人也是因为公主信任他。
听公主这么说她也就懒得仔细去想了,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以后努力多长点心眼子。”
姬元玥笑着点她额头:“先长点肉才是真,养了几个月怎还不见长身子?”
这话青姑姑不认同了:“奴婢将逢春抢回来时,就是看她瘦的跟个皮包骨了,想着这模样背后不可能有人,拿来册子一看,果真是个小可怜,瞧如今才三个月,让公主将腮都养出来了,还不叫长。”
逢春眨着眼看青姑姑,了然道:“原来姑姑当时是因为这个才带我走的呀,我当时还寻思着我有什么优点值得姑姑当场来抢,那迎风呢,姑姑又是怎么挑上迎风姐姐的?”
迎风也抬眼望着青姑姑。
青姑姑瞥了眼几人,微微抬起下巴:“我自小就养在娘娘身边,娘娘学什么我学什么,虽然天资不如娘娘,也不如关山姐姐,没学到多少本事,但看人的功夫还是有些的……”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看了眼公主,嘴里含糊不清过了一句“姓周的除外”,逢春没听清,公主和迎风不用分辨也能猜到。
“当时长长的两排小宫女,我挨个儿瞧去,一眼就相中迎风,旁的小宫女因这变故好奇张望,知道我是哪宫的人便又开始躲我的目光,她们彼时还不知长公主要回来,还道是要跟着我去守无主的凤华宫,自然都不愿意。”
青姑姑看了眼迎风,眼底含着浅浅笑意:“迎风不一样,从始至终她都安静的立着,目不斜视,波澜不惊,我瞧着甚是满意,问了名字翻了册子一看,便决定带她走了。”
说罢,似是想到什么,她的笑容又淡了去。若公主那个梦是真的,就是她带她们走上了那一条不归路。
迎风注意到青姑姑眼底的黯淡,明白她想到了别处去,浅笑着蹲了个礼,道:“能遇见公主,姑姑这样好的人,是奴婢之幸。”
她本就是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早该死了的人,多活一天都是赚。
逢春嘴里包着蜜饯,不能开口说话,只赞同的瞪圆眼跟着胡乱点头:“嗯嗯嗯。”
活像个藏食的小松鼠,几人的心情也因此轻松了些许。
姬元玥等她们说完了,便做最后的总结:“不管什么原因,我们已经聚到了一起,以后就是一家人,这一次,我不会让人再伤害你们。”
青姑姑虽未明说,但她能从那些只字片语中窥出一些曾经,母后身边诸事都有奶嬷嬷和一位唤作关山的姑姑,年岁小的青姑姑多也是被母后和身边人宠着惯着的,可最后却在她手里殒命,还死的那样惨,若母后在天之灵瞧见,也不知是怎样地心疼。
青姑姑迎风皆跪下去,做着承诺:“奴婢必护公主周全。”
公主身边坐在小板凳上的逢春见此,双膝往前一倾,丝丝滑滑跪在她跟前,含糊不清:“奴婢也是。”
公主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她鼓起的腮帮子,将她拉起来,道:“都起来吧,以后别动不动就跪。”
青姑姑,迎风逢春:“奴婢领命。”
主仆几人又说了会儿话,院里才有动静传来,却是底下人三三两两拿着扫帚过来,看见公主坐在廊下,原本的松怠勉强收敛,过来行礼:“长公主殿下晨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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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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