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序，楼下在分发办公用品，你去拿一下呗。”

“哦，好的。”

肖孑序起身，心想着快下班才分发，真折磨人，他借力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轻快地走下了楼。

等到他下楼的时候，他看见了今天中午把开水洒出来的绿色保温杯大叔，绿保叔看见他冲他笑笑，招招手让他过来。

肖孑序颔首，小碎步走了过去，问道：“大叔，分发完了？”

绿保叔温和道：“没呢，只是见没多少人，就都搬去厂长办公室了，你去他那拿吧。”

“......”

绿保叔见他表情怪异，笑道：“怎么了小伙子？”

肖孑序回神，轻轻地哦了一声：“没事，我这就去。”

“去吧去吧，还挺重的，你小伙子注意腰啊！”说罢笑嘻嘻地走开了。

“......好的。”

于是肖孑序又从一楼，走去了三楼。

他深呼吸了一口，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敲了敲门，见无人回应，他也懒得开口询问，直接就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没想到在办公桌那边的人，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肖孑序瞳孔一缩，心想这扑街听到敲门声怎么都无动于衷，纯心想吓他是吧？怎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人？

肖孑序冷道：“东西在哪？”

周予逢将放在他边上的一箱东西给抬起来，“我来吧，我刚在楼下都看你站不稳。”

只是还没周予逢拿稳，他就被人猛的撞在了墙上，胸腔被人横着手臂死死压着，闷得快喘不过气来。

周予逢再抬眸，对上了一双凌厉幽深的眼睛。

他眸色浅淡，却莫名让人感觉到了一股凶气，冰霜从眉间慢慢升起，过不了多久，就要腾空迸出，刺穿眼前迟缓又笨拙的人。

单薄的眼皮，没掺杂任何纹路，一点一点地踏破他的内心。

周予逢有一瞬间的心慌。

这种带有十足攻击性的眼神，杀伤力太大，他无法抵挡。

就像是在他身体里浑搅了一遍，他不但不能反击，而且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全身而退。

“我站不稳，也不用你来扶。”肖孑序咬紧了牙关，字字不带感情，“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周予逢，你他妈再敢接近我，或者偷窥我，我一定让你后悔。”

说罢，他松开了对周予逢的压制。

肖孑序捧起那箱东西往下走，还狠狠地踹了一脚那扇结实的红木门。

周予逢微微皱着眉。

他这样......还是太殷勤了。

-

等到他回财务室，发现了个新的人坐在他后面，他愣了愣，才想起了有老板娘这么一个人。

今天可算是见到了。

头发梳成了一个很危险的发型，妆容精致，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儿，穿着贴身的黑色长裙，裙尾微微荡开，最值得一提的是，整洁的办公桌上摆着价格不菲的名牌包包。

显得特别突兀。

像是在无形阶级鄙视。

老板娘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神算不得友善。

“纤姐。”肖孑序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

“你就是肖孑序。”舒纤用着肯定又冷淡的语调问他。

“是的，我叫肖孑序，新来的。”问什么答什么。

“很少见男生做财会，”舒纤拉开滑轮椅坐了下来，轻轻点开了电源键，意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女人堆里的工作。”

肖孑序把东西放下后，轻轻地附和笑了一下，并未多言，心里却艹了好几声。

舒纤面无表情继续道：“今天加班，我有工作吩咐你。”

肖孑序不是好脾气的人。

没有几个人能对抗住他的眼神。

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舒纤跟他对视了好一会，心砰砰地跳了起来，颤颤问道：“看什么？”

肖孑序皮笑肉不笑：“我有点近视。”

五点半。

小如提着背包走出办公室的小门，顺手拆开了刚刚肖孑序搬回来的东西，惊喜道：“是喝的哎。”

她给舒纤和肖孑序又递了一瓶。

肖孑序想起了什么，接的有点慢，“......谢谢。”

“谢谢，小如，你先走吧。”舒纤说道。

小如看了他们一眼，眼神飘忽逡巡，哦了一声慢悠悠地跑了。

肖孑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一个白眼，他一个大男人还会怕一个女人？

只是五点三十五分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

肖孑序没理，指尖在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心里却道没完没了了是吧？！

直到门被推开。

周予逢手上捧着个纸箱，见状愣了愣，旋即慢慢放下，舒纤象征性地叫了他两声，周予逢也礼貌回应。

“小周，下班怎么还不走啊。”

“纤姐好，刚准备要走了，”周予逢笑着点头，又看了一眼肖孑序，“纤姐你们还不下班？”

舒纤眼睛眯了眯，笑道：“我刚回来，想跟阿序交代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肖孑序仍看着电脑屏幕，并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

“纤姐，有什么明天再沟通吧，电工师傅跟我说，电箱出了点问题，晚上六点到十点会停电。”

“这么巧？”

“是的。”

肖孑序百无聊赖地睥了睥他。

周予逢也看着他。

短短一刹双目对视，落日橙黄的金光渗透在乌黑的瞳孔，洋洋洒洒地交叠在彼此的眼睛里，好像无需多言，又胜似千言万语。

舒纤利落地关掉电脑，浅然道：“那就明天再说，先下班吧。”

肖孑序哦了一声。

等舒纤走后，肖孑序锁了门，在转角看到周予逢拿着公文包下楼。

周予逢笑道：“你......”

肖孑序打断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停电。”

周予逢那张细腻的脸上，半点没有因为撒谎而感到害怕的肌肉动弹，浅浅笑道：“公司裙带关系比较严重，狐假虎威的人数不胜数，所以，我能做的，只是偶尔让它‘停一下电’，”他嘴角放平，“要不然会一直给人厂里‘灯火通明’的错觉。”

肖孑序沉默，转身欲走。

周予逢叫住他。

肖孑序啧了一声，又回头：“干什么？”

周予逢从包里给他递了一瓶柠檬水，“路上带着。员工在下班回家路上要是出了什么问题，算工伤，厂里要赔偿的。”

肖孑序皱着眉，盯着那瓶柠檬水，仿佛它是毒药。

“......也是为了你自己的人身安全。”

“我、谢、谢、你......”肖孑序快速从他手中抽出，扭头就奔向远方。

等他走远，周予逢才噗呲一笑。

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

凶狠......这个词不对，应该叫傲娇。

周厂自我肯定道。

-

第二天肖孑序回厂的时候，他明显察觉到有些异常。

比如，正在打包装的大姐，故意扬起了塑料袋，将灰尘拂向了肖孑序门口的方向，肖孑序用手挡了挡眼睛，顿住了脚步。

“哎呦！我没看到人呐！”打包大姐小碎步跑了过来，故意歪了歪身子看着他，“没事吧小哥？”

“没事。”肖孑序嘴上说着没事，眼神却直直地看着她。

打包大姐被他眼神整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高大的身躯所覆盖的不只是眼前的阴影，还有心底里自然而然产生的恐惧。

“我给你拍两下，不好意思啊。”说罢，打包大姐就上前要动起手来。

“不用了。”打包大姐都没碰到他，肖孑序便抬脚往办公室方向走去，根本没有理会一脸错愕的大姐。

肖孑序耳朵灵敏，在走上第一层楼梯的时候，便听到了从楼上传来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地停下，抬头，果然是周予逢。

周予逢欲言又止，他手上拿着文件，“我给财务送点资料。”

肖孑序没理会他，径直走了进去，坐下来之后，便开始拍打自己身上的细尘。

“哎呀，阿序你身上怎么那么多尘啊，去车间了？”小如上下看了他一眼，热心问道，“你脱下来吧，我帮你......”

“我上面有小型的吸尘机。”周予逢接着小如的话，对肖孑序说道，“你方便就上来处理一下吧。”

“没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肖孑序对她温和一笑，随而转向周予逢，又冷脸，“不用了。”

“你这样影响同事工作也不好。”周予逢特意看了一眼小如。

小如哈哈附和地笑着。

肖孑序垂在另一侧的手悄悄握紧，看了一眼周予逢说道：“好，‘麻烦’周厂了。”

肖孑序真的一点也不想踏进他的办公室。

他刚想把短袖脱下来，随即想到了什么，跟他说道：“你这有备用的衣服么？”

“有的。”

“给我一件。”

周予逢从他身后的柜子里，拿了一件完全没拆封过的递给他，肖孑序接过，心里有异样的别扭。

“转过去。”

“......好的。”

周予逢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的声音。

他喉结一滑。

周予逢小声道：“好了么？”

肖孑序没听到。

周予逢慢慢转身，刚好看到衣摆停在半腰的位置，还有裤头勒紧的腰线......

他愣住。

肖孑序见他回头也愣住了。

两人隔着办公桌遥遥相望。

肖孑序整理好衣服，对他说道：“谁让你回头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叫你，你没理我。”周予逢做作地整理着桌面上的文件。

“你说这么小声谁听到，”肖孑序逡巡了一圈，“吸尘机呢？”

“在那里，我拿给你。”

说罢利索地走到角落里，在一堆杂物中找出，并给他插上了插头。

周予逢看着他摆弄，安静的办公室里只有呼呼的风声。

衣服上面除了尘土，还有几根细碎的黄色塑料条。

“今天风也没有很大。”周予逢问他，“怎么还有料条在上面？”

“早上有个打包的大姐不小心弄的。”肖孑序撇了撇嘴，“不过看着不像不小心。”

“这样。”

周予逢眼里闪过一丝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