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地琴(一)

“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思故山上大雪纷飞,一如当年魔头被冰封时那样寒冷。谢渡迟在雪地里毫无章法地跑着,他得到山顶去,这是他最后能有的一点执念。

他的理智已经快要被污秽吞食殆尽了,如今只剩下最后一点点力气可以去看看被他亲手埋在上面的人。

到了山洞里,谢渡迟终究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这次他没再站起来跑,仿佛这个地方能带给他格外的安全感。

“谢望,对不起,到现在才来看你。”

他的面前只有一柄无鞘长刀,连个人影都没有。

哪里会有人呢?谢望死在他剑下,被他亲自烧成灰烬,只留下了一柄“枕暮河”可以让他睹物相思罢了。

“执念过深。”

听见声音,谢渡迟抬头看向周围,看到面前的冰里封着一位玄衣公子,那人眼睛闭着,不过谢渡迟肯定,刚刚就是这个人在跟自己说话。

执念过深……

用来说他倒也没错,是他自己,执意要杀了谢望,又有什么资格再来看他?

“我都快死了,就不问你是谁了。既然被封在冰里,那我就做最后一件好事吧。”

谢渡迟犹豫了一下,便将枕暮河刺入自己心口,血一滴一滴流在地上,他不知念了什么诀,那些血竟然被藏在了冰里。

“对不起啊,我没有力气帮你了。如果以后有人想救你出来,就让他用我留下的血施“昭境”。”

他真的已经没有力气了,不过也不错,他在理智完全被吞噬之前做了一件好事。

“找到了!”

“杀了他!”

修真界的人已经追到了洞口,谢渡迟走出洞门,看向领着众人的谢唐。

如果谢望没有变成后来的样子,谢氏家主怎样都轮不上谢唐去当。

他被谢氏弟子围着,谢唐过来一脚踢倒了他,又将脚放在了他头上。

“哈哈哈!笑死我了!谢渡迟,你说你喜欢谢望,怎么还亲手杀了他?我那个好弟弟,可能到死都没想明白,你为何要对他动手吧。”

谢渡迟原本就仅剩一点理智,被谢唐这么一刺激,彻底疯了。

冲天的污秽之气涌向谢渡迟,谢唐看计策成了,便走的远远的。

“各位道友,我们可以走了,留下来看他自食恶果也可以。”

污秽之法会反噬,这一点修真界所有人都知道,乍见到谢渡迟被反噬,生怕晚上做噩梦,一个个都离开了思故山。

思故……思故……

当真是个好名字。可他思什么故呢?

是死在他手上的谢望,还是少年临死前问他的话?

“糊涂。”

冰里的人又一次说了话,就连他一个外人都看得明白。

枕暮河好歹也是一品灵器,若是被旁人看到,定然要拿走。

所以谢渡迟要出洞,用自己挡住洞里的枕暮河。

但那人只猜对了一半,还有一个原因。

谢望生前最是看不得谢渡迟受伤,如果谢渡迟死在他的刀前,怕是会难过。

黑气一瞬间席卷了整个思故山,这是最恐怖的污秽反噬,谁听了都要害怕。

谢渡迟感受着反噬带来的痛苦,忍不住哭了起来,他最终还是爬回洞里,爬到枕暮河前,伸手向前扑去。

他竟生生地抱着枕暮河,还抱的那样紧。

“谢望,我好疼。”

关于他自己的记忆他都不大记得了,脑子里最清楚的,就是与谢望在一处的点点滴滴。

“我当真让你如此厌恶?厌恶到,杀了我都不一定痛快?”

谢望死前问他的问题还记忆犹新,他没法告诉谢望。

不是的。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终究是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怀里抱的枕暮河却是一下也未曾放开。

冰里的人看到谢渡迟如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施了个法便让谢渡迟的尸身消失了。

“君赐我生机,我送君归尘。”

八百里黄沙吹的沙沙作响,地府还是人满为患,一个个排队投胎,鬼差们见惯了生死,唯独看不惯这黄沙。

“下一位。”

认真一看,喊话的这位戴着白色的帽子,那帽子特别高,一看就是个无常像,他旁边站着个跟他打扮相似的黑衣,当是黑无常。

两位无常犯了点事儿,被罚到这里给鬼差帮忙。

白无常抬头看了眼来者,青衣高冠,一副高人的样子。不过这高人的青衣上满是血,要不是白无常眼睛好,怕是看不清这衣服原本的颜色了。

“名字?”

“谢渡迟。”

“年岁?”

高人明显愣了一下,他好像并不记得自己多少岁了,就连这个名字,都是他死前在手心刻上才记住的。

过了半晌,他还是回答了问题。

“不知。”

“死因?”

“污秽吞噬而死。”

白无常抬起头仔细地端详这鬼魂的面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人,却也是想不起来。

“生前可有牵绊至深之人?”

“有,我亲手杀的。”

这该是修无情道的吧,若是没听他说死因,白无常估计会认为这人是走火入魔,七窍流血而死。

正想着事情,旁边黑无常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人来了有几百次了,每一次回答都一样。”

白无常不知道怎么办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转世百次,不说别的,名字总要换一换,再不济,死因也不能几百次都相同啊。

白无常没再想这些复杂的,送走了谢渡迟,转身跟黑无常搭上了话。

“你有没有觉得,他身上有什么味道?”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常年不沐浴?这人来了几百次,每次都这样,以前你没来过,自然不知道。”

虽然黑无常这话很欠揍,但他也补了一句关键的。

“闻见了,污秽味儿。你刚没听人家说,污秽吞噬而死吗?”

“那东西不是几千年前就消失了?”

“人间有人心怀不轨,污秽之术最好修炼,对根骨没要求。”

黑无常说这话表情都没变,白无常却吓坏了,人间都快成污秽的极乐乡了吧。

“你会不会是闻错了?那人被吞噬而死的,怎么可能污秽之气重到你我都能闻见?”

“不会闻错,我全家死于污秽之手,那时污秽妄图将我变为同类,我咬舌自尽的。那味道哪怕我转世都闻不错。那人……应当也修习了污秽之术。”

白无常怔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那就快追啊!你难道想蹲在这里吃一辈子黄沙?”

两位无常急忙追了上去,这往生门附近的黄土最多,他们都快变成沙子了,可不能再受罚。

人间大邕庆宣年间,诸侯群起,天下大乱,战火纷飞,民不聊生。庆宣帝范寂不图社稷,沉迷享乐,朝中大臣皆心怨之。

原禁军总督谢长霄、户部尚书燕傅受万千布衣于沧州城门下跪之请,自沧州剑指雍州,文武百官开城相迎,庆宣帝无力挽回群臣,被迫退位。

靖安元年,燕傅黄袍加身,谢长霄受封为金甲将军。新帝推行整顿吏治,肃清前朝沉疴,天下初定。

与此同时,修真界污秽横生,除由上古神明开创的九嶷山仍救死扶伤,宗门无一出面对付污秽,导致无数人死于污秽之手,修真界灵气稀薄。

后大将军谢长霄次子降生,污秽聚于雍州,乃大凶之兆。靖安帝不愿因天象伤功臣之心,故封锁消息,亲自为此子赐名“凌竹”,望此子来日心如竹之淡雅、高洁,不为污秽所扰。

谢氏自谢长霄后,独女谢凌檀随父征战,长子谢陵幼时送入九嶷山学艺,学成归来接管禁军,次子谢凌竹天资聪颖,乃不世将才。谢氏功高盖主,群臣疑之。

谢凌檀之夫叶长亭,于靖安二十四年率军自北境举兵西向,欲破雍州恢复前朝。众朝臣极力上奏,欲借机诛谢氏九族,女将谢凌檀于朝堂之上立下军令状,必于战场亲斩叶长亭,换取谢氏一族性命。

此战由现禁军总督谢陵随行,太子燕衡亲送至八百里凤州。

不料叶长亭之流修习自魔道谢渡迟后失传的污秽之术,谢家军屡屡吃瘪。谢家次子谢凌竹,负伤纵马千里,至梦州战场,以身破阵,退敌百里。谢陵恐天子为难幼弟,施法清除了谢凌檀以外之人关于此战的记忆。

叶氏叛贼蠢蠢欲动,欲举兵再战。

“凌竹也真是的,明明没有用过刀剑,还跑到战场上来,让我们如何护得住?”

“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

谢渡迟醒来时只看到一男一女在他床边议事,意识到这是白天,他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阳光。

自他被污秽吞噬那日,便再也分不清黑夜与白昼,直到他死,也没见过这样和煦的阳光。

可是污秽没有来生,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姐快看,我就说这小子命大!”

一句呼喊打破了他的思绪,谢渡迟看向床边的一男一女,终于开口了。

“二位是?”

“醒的确实快,脑子还坏掉了,我是你二哥谢陵,”谢陵指了指身旁的女子,“这是大姐谢凌檀。”

谢陵喋喋不休地说了好久,谢渡迟才理清楚,如今不是混乱的修真界,而是安宁的人间。污秽眼中没有人间,但他竟然在死后看到了。

“凌竹”二字,真是抬举了他。

竹是高雅之物,他是污秽,哪里配得上这样高雅的名字?

“知道了,天也不早了,阿姐,兄长,你们先回去吧。”

待到谢陵和谢凌檀出去之后,他才调动灵力,开始查看这具身体的记忆。

这身体主人叫谢凌竹,跟谢陵描述的差不多,但原身十七岁那年赴宫宴,被天家十四子燕望伤了,从此再也拿不起剑。皇家不愿意失去皇子,非要息事宁人,后来只传谢小公子不知何故伤了根本,再也无法像父辈一样驰骋沙场。

大将军谢长霄本不愿,他连独女谢凌檀都参军了,一家人对皇家忠心耿耿,谢凌竹甚至曾在长州和雍州分别立下不同功勋,却换了个这样的下场。可皇帝是个难得的帝王子,除了这件事,他待百姓如同自己的亲人,谢长霄不愿意让百姓吃苦,只能无奈妥协,此事暂且告一段落。

谢凌竹十七岁之前是天之骄子,别人要学好久的东西他看一遍就会,十三岁随长姐死守长州,亲手斩下敌方首领的首级,解救长州十万百姓于水火之中,立下了第一件战功。他也在十六岁时,协助禁军守卫皇城,保住了如今的疆土。

他四五岁的时候,曾有修士从修真界跑来人间,准备让谢凌竹修习仙术。因谢凌竹无心仙道,只愿于人间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故拒之。

如今十九岁的他,经历了四年的煎熬,终究是选择用自己的命做最后一次贡献。

谢渡迟闭上眼的时候,仿佛看到了那一天的场景。

“谢小公子,你生来就是这样令人艳羡,若我生生折了你的傲骨会如何?”

“不要!”

那天的谢凌竹满口满身鲜血,再也顾不上像平时一样干干净净,只是冷漠地听着皇帝的审判。

谢渡迟觉得,谢凌竹还是恨的。他们小一辈的上了战场,谢大将军就不用整天血雨腥风,也可以好好跟谢夫人一起好好在雍州过日子,他没了本事,哥哥姐姐的负担就更重。

这场仗不同往日,谢凌檀的夫君叶长亭,如今拥兵自重,修习污秽之法,选择从防备最弱的梦州进攻雍州,一举攻破大邕。谢凌檀立了军令状,不杀叶长亭不归皇都。

谢凌竹选择了在这场战争中牺牲自己,怕是早就决定好的。

醒来之时,却已是谢渡迟。

只存在于书中的魔道,因不知名原因被污秽吞噬,又因少年人想要征战沙场的执念,重生了。

谢渡迟无暇想更多,便轻轻闭上了眼睛,他从来没有睡着过,假寐却能让敌人掉以轻心。

“是他吗?”

“应该是,我们尽快动手。”

两名刺客举起刀准备了结了谢渡迟,却被琴弦束住了手脚。

“叶长亭让你们来杀我的?”谢渡迟不喜欢和他人斡旋,还是直接问出来比较好。

那两个刺客看任务失败,立即咬舌自尽了,谢渡迟觉得没意思,便将二人的身体变成飞鸟,从帐篷里飞了出去。

同时,谢陵和谢凌檀都跑进帐里,认认真真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仿佛从变成污秽哪一刻,他再也没有被什么人这样关心过。

“你小子挺厉害啊,拿琴弦就把刺客给解决了,我之前可没见过你有这本事。”

“我可以教你。”

“那就承蒙弟弟不弃了。”谢陵惊讶于谢渡迟的实力,却也开心,弟弟因祸得福,反倒有了恢复的征兆。

“早些睡,明天还有场硬仗。”

谢凌檀的眉头从夫君叛出后就没展开过,所有人都说她可怜,只有她自己觉得可恨。若不是她,叛贼怎会羽翼渐丰?

“叶长亭从上次开始,准备了三个月,去了趟修真界,杀了一些修士,抢了金丹,借助邪术炼化,如今带着一帮怪物杀过来了。”

谢陵耐心地解释给谢渡迟听,怪不得谢渡迟觉得刚刚那两人有点奇怪,原来是“同类”。

黑夜再次归于沉寂,太阳刚升起,谢凌檀和谢陵便披甲上阵了,他们站在城墙上,等待着最后一场战役,打赢了皇家就可以饶过谢家,打输了就是诛九族。

叶长亭穿着金色的盔甲,故作深情地看着谢凌檀。

“阿檀,你这又是何必?你跟我一起创下太平盛世,我做了帝王,你就是帝后,哪里至于像现在这样在这地方吃沙子?”

他说着,身后的士兵也学起了吃沙子的动作,搞得谢凌檀一阵恶心。

“早知你是这德行,我应该一刀杀了你。我大邕国土,岂容尔等叛贼当道!”

谢凌檀自小随父征战沙场,十五岁时跟弟弟一起在长州立了功。她见过百姓流离失所,难民一粟难求,所以,她恨叛贼,在情爱与百姓之间,旁人以为她会跟着叶长亭谋反,却没想她立下军令状,准备亲自杀了曾经的枕边人。

“如今这般,你我夫妻缘分已尽,那我便不留情面了。”

叶长亭伸手,黑色的烟雾在他身边缭绕,地下无数触手爬出来,伸向城门。

“这什么东西?”

“好恶心。”

“怎么到处都是?”

他们设想过叶长亭的招数,却没想过是这种污秽之术。

谢陵曾经在修真界修习过一段时间,他认得这东西。修真界只有魔道谢渡迟有这本事。他曾亲手杀了谢氏前家主,最终也亲手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可谓天道好轮回。

“退后!”

谢陵下了命令,施法设了结界,却不想结界挡不住污秽,他们被满天黑气包裹。

或许就要交代在这里了,谢陵不甘心,谢家满门忠烈,谢长霄与燕傅情同手足,如今征战沙场,却是为了求得九族生存。

千钧一发之际,那些黑压压的东西反而冲向了叶长亭,把他从马上掀了下来。

“什么人?”叶长亭打听过,谢家只有谢陵学过仙术,修为不过元婴,怎么可能抵抗污秽?

“哈哈哈!你好像还忘了个人,我的弟弟,不止一个。”谢凌檀头发散乱,身上还有血迹,但她笑了,女将军不比高门贵女,她可是一点不温婉。

黑雾散去,叶长亭看着青衣玉冠的“谢凌竹”,突然想起这位天之骄子的过去,意识到自己轻敌了。

“那又如何?他被燕昭羽伤了根本,这样的力量只不过是徒劳无功!”

叶长亭刚说完,铺天盖地的琴弦从地底抽出,打散了污秽,发着幽幽蓝光,上面的符文,是专克污秽的。

“怎么会?你不是废了!”

“哦?让你失望了,是我的不是。”谢渡迟慢慢走向被琴弦缠住的叶长亭,向谢陵点了点头,谢陵马上明白了,他将长剑交给了谢凌檀,女将军手握利刃,一步步走向昔日枕边人。

“阿姐,他由你亲手解决。”谢渡迟站在一旁,看着谢凌檀提刀靠近叶长亭。

“我是将军,我谢家世世代代忠心耿耿,我见过百姓吃不上饭,看见过刚出生的孩子没了娘,你说你要建立百姓安宁的王朝,那你杀死的百姓就活该吃不上饭,活该丢了命吗?叶长亭,我的眼里,容不下叛贼。”

谢凌檀说的话仿佛刺痛了叶长亭,他闭上眼睛,这一生仿佛就此结束,罪恶的叛徒死在了妻子的剑下,倒也无悔。

这一场生死战打赢了,谢家便不用被诛九族,谢凌檀是打心底里高兴的。

谢渡迟想着,确实是应该庆祝一下。

于是这位魔道用这铺天盖地的琴弦,亲自为谢凌檀弹奏凯旋之音,并施法击鼓,助谢家军大捷!

战士们陷入了欢腾之中,谢凌檀看身侧一直盯着叶长亭尸身的谢陵,轻轻拍了一下。

“阿陵,怎么了?”

谢陵闭上眼,想起那日死在自己怀里的人,召出本命法器“暗鸦”,长鞭突然变作长剑,谢陵就拿着这柄长剑,砍下了叶长亭的头。

鲜血溅在他脸上,他好像一瞬间疯了,举起长剑一下又一下地粉碎了叶长亭的尸身。

他心爱的人,死前被一剑穿心钉在地上,得多疼啊。

“阿陵?”

谢陵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他只想着让叶长亭碎尸万段。谢凌檀看情况不对,抓住了谢陵的肩膀,用力摇了摇。

“师弟死的时候,一个法修,手里紧紧抓着一柄剑,生怕护不住我,”谢陵眼睛血红,“我甚至不敢告诉任何人他已经去了,我自己,这两年来,都从未想过伤他分毫。”

怪不得谢陵平时都是带着暗鸦征战,今日却带了一柄长剑。

那是燕明野死前握在手里的长剑,是他为了护谢陵,选的一把并不称手的兵器。

谢陵突然感觉脖颈一疼,晕了过去。谢渡迟接住谢陵,想起了死前抱着枕暮河不愿放开的自己。

还好谢望没看到。如果被谢望看到了,估计也就会变成如今谢陵的样子吧。

谢渡迟看着地上叶长亭的头颅,找了布将其包了起来。叶长亭杀了燕明野,谢陵应该是要用这颗头颅告诉燕明野,他报仇成功了吧。

谢渡迟和谢望没有血缘关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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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惊鸿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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