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沈呰已经不会对死亡产生畏惧之心，他再度睁开眼睛，身边是末日菌潮无数双眼睛。
末日菌潮本来已经准备食用这个看起来可口的小点心，可忽然，他被一种顶级掠食者的目光捕获了。
沈呰漆黑的瞳孔变得一片灰白，人之脓从他的五官飞速涌出，一瞬间，猎人和猎物的局势逆转。
太近了，末日菌潮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人之脓迅速包裹，侵吞。
不过数秒钟，大灾厄末日菌潮就被蚕食殆尽。
但沈呰知道，这种本源级别的灾厄，不可能如此弱小，出现在这里的不过是本体的万分之一甚至更小。
而他，却是人之脓的完全体。
脓液想缩回沈呰的身体时却被嫌恶地多开了，人之脓虽然很有用处，但实在过于恶心。
感受到嫌弃的情绪，脓液软趴趴地黏在地板上、墙壁上、没给沈呰留下任何下脚的地方。
“回来吧。”
人之脓高兴地扑向沈呰。
从其它视角看这想必是极其惊悚的一幕。
人之脓回到身体后沈呰感觉自己体内好像多了什么，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受变化，清晰感受到了飞船上所有生物的存在，从人类到微生物，就像人类看着餐盘里的食物，随意挑选。
那些生物的香气如同附骨之疽。
他有点饿了。
沈呰感到一阵恶心。
先前那些消失的人慢慢爬起，水手、大副领航员和厨师们纷纷眼神呆滞地站了起来，几秒种后，他们恢复了正常，朝着各自的工作岗位而去。
水手骂骂咧咧拿起拖地桶清扫甲板和走廊，船长从地上捡起帽子，路过醉酒躺在道中央的半截机轮长愤怒地踹了他一脚，吓得机轮长连忙长出下半截身体，冲着船长不停讪笑，“我马上去督促这帮懒鬼干活，你们几个人渣把厨师抬起来！他太胖了长得慢，等等，他的肠子在贝克曼身上，贝克曼！别把厨师长的的肠子偷偷晒到你肚子里，再让我抓到扣你工资。”
在机轮长的**下飞船很快恢复了秩序，至于水手玩命拖地不小心把眼球甩飞出去，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欣欣向荣。
金并躲藏得时间绕着表针转了一整圈，小改造人依旧没有回来，想必已经凶多吉少，他颓然地靠在储藏室的能源堆上，也许用不了多久末日菌潮就会破坏飞船，他也会随之死去。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蠕动声，金并顿时绷紧神经，死盯着门下的缝隙，
一颗紫色的眼球挤了进来、瞳孔不规则旋转，金并速度快的几乎只能看到残影，脚对着眼球狠狠地踩下去，眼球比金并的速度更快，后方的神经瞬间分裂成数条细小的触须，从裤腿口钻进去，金并痛苦到底□□，柔软的触须比刀还锋利，扎进肉里疯狂往心脏和大脑钻去，金并眼中只剩疯狂，他拿起刀，幽蓝刀锋对准大腿正要砍下——他颓然放下手，看向门缝出，那里不知何时集满了无紫红色的眼球，像成熟期的葡萄挤在一起，数量实在太多以至于没一个能进来，牢牢堵死了大门。
就在他犹豫的功夫，率先钻进他肉里的眼球已经到了心脏，金并只感觉胸口剧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啃食他的心脏。
门口传来气球破碎的哔啵声，大量眼球涌进来，瞬间爬满了金并的身体。
金并本以为他会立刻死亡，感觉不到什么痛苦，眼球钻进他皮肤里后就静止不动了，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多可怕，像一个人形蛇莓。不知道过了多久，金并终于回忆完了漫长的一生，他这一生没做过什么好事，他出生在菲尼克斯阵线一个下等星球的普通家庭里，四岁父母双亡不得不开始流浪生活，三十岁攒下一笔钱跑到商船做护卫，却一直倒霉的被星盗抢劫，还被俘虏了，被俘后加入星盗可没多久星盗又被捕他被发配到矿石星球做苦役，人生最好的年纪都呆在那了，六十岁才有机会被放出来，靠着挖矿攒的一点微薄积蓄他干起了走私的活，有了这些年的历练他一直藏在暗处，就连亲信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匆匆百年，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金老板。”
金并抬起眼皮，“你还活着。”
“是的。”
“可是我却快要死了。”
他能听到肺部发出的声响，像破烂的风箱徒劳无功地运作，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摸索着从身下一堆杂物里摸出一个微型空间手环，“你竟然回来了……咳咳，你以为老子会信你？……拿上吧，我的全部身价都在这里了，都归你了。”
沈呰抓着空间手环，看着金老板闭上了眼睛，
他是没有遗憾死去的吗？
沈呰不知道。
……
……
金并本因为他会死，却没想到被臭烘烘的水手两巴掌抽醒了，水手黄色的牙齿喷着酒臭味，“你跑储藏室睡什么觉！还不赶紧起来！有多远滚多远。”
金并懵了，他看了下四周，又低头看完好无损的身体，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梦。、
他被水手骂骂咧咧轰出储藏室，来到大厅里赫然发现飞船和往日没有任何不同，总是活像所有人都欠他一千万金盾的船长，颐指气使谗上媚下的大副，还有忙前忙后的机轮长，醉醺醺的水手们……
他被横着的水手绊了一跤，认出这名水手，他是死了的……可下一秒该水手咕哝一声抱着某个艳星的模型转了个身继续睡……
无处不在的机油味和酒臭味给了金并无比真实的感觉。
难道他真的老到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了？
他迟疑地走了几步，总算看到了人造人熟悉的面孔，刚想开口猛地看到沈呰手腕上正套着他积攒了一生的家底。
还不算完，当他看到船长恭敬地把主位让给沈呰，金并还不算年老昏聩的脑子彻底转不动了。
他扯来个水手，“他是怎么回事……沈呰，为什么？”
“啊？你说什么？”水手是个刀疤脸，疤痕下的红肉宛如扭曲的蜈蚣，他好像真的听不懂金并的意思，一把将把老头按在壁上威胁道，“放聪明点，老东西。”
直到飞船抵达目的地，金并都没有离开房间，他数度以为飞船不会停泊了，这一切都是他回光返照做的梦。
港口外，金并拎着简陋的行礼茫然极了，拼搏百年，归来却一贫如洗。
这里正是他的老家。
算起来从他三十岁离开至今已有八十年没回来过了。
他的老房子还在，但早就破败不堪，政府的维修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邻居们全都换了一遍，囊中羞涩，金并再次干起了老本行，把老房子改成了修理铺，他还找到了几个小时候的玩伴，搬走了，但还是被他认出来了，见到他很是吃惊，以为他早死在宇宙的哪个角落里了。
“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还有人怀疑是什么新型诈骗方式，把他拖到检测中心确认了身份，金并枪林弹雨走了几十年却对手指上一个针孔委屈的不行，小时候的玩伴也觉得尴尬，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被怀疑了身份，看他如今落魄的样子也知道不是衣锦还乡，几个玩伴稳扎稳打也都有各自的产业，虽然不大，一个饭馆一个小商铺，但还算勤勉地攒了些家当，于是吆喝起接风起尘，由顾忌金并囊中羞涩选了个好吃不贵的馆子。金并虽然没有钱却有一堆冒险经历，随便挑一段时间的讲也够这些没离开过本星球的土著惊呼了。
一桌人酒足饭饱，答应给金并宣传物美价廉的修理铺。
有人拍着他的肩膀：“听说你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着个年轻人？是你什么人，孙子还是儿子？”
金并脸色僵硬，不太想提这一茬。
他们的目的地虽然都是菲尼克斯阵线，但好歹有数十个宜居星球，沈呰的目的地本来也不是这里，再加上走私船上那些诡异的变化，让金并一颗心从来没放下过，下船后桥归桥路归路他也不想探寻自己为什么死了又活了，可沈呰怎么跟着他一起下船了。
还堂而皇之的住在他家里。
菲尼克斯阵线更是不认识沈呰这张赫赫有名的脸，审美大差不差，靠着脸和勤快沈呰很快成为邻居们交口称赞的年轻人，金并很想和老朋友们说些真话，又怕连累他们。
“唉，我和那些把末日菌潮带上船的蠢货又有什么区别呢。”
故乡虽然什么都没给他，但他也不想它受到威胁。
早晚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的。
走私船堂而皇之停在港口有一阵了，港务局管理员跟瞎子似的，金并暗中举报了两次都没有回信，末日菌潮还在船上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不受控制了。
他心里万般烦恼无处去说。
喝醉的朋友们挥着手告别，金并一个人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家中的灯光还亮着，远远的他就瞧见了，那本该是象征幸福温暖港湾一类的东西，却让他裹足不前了，好像平整的地面忽然出现了一滩沼泽地，怪物抓着的腿往深渊处拖拽。
他到一个人，是这片街区一个□□的中层头目，金并刚回来时就见过他，他为什么会从自己家出来？
马上，金并又看见了熟悉的面孔，是一个形容肃穆上位者气息的老人，中层头目是为他引路的。
沈呰跟着走出门，就站在那简陋的门口，看向他。
那之后，进出金并家的人变得多了起来，他的生意也变好了，周围的邻居夜斗换成了新面孔。
这天夜里，金并一夜未眠，他觉得自己好像在一个巨大的网中，却不知何时起落入网中。
“或许，他就是诋毁者……”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 4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