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爷呢，”谢惘反问，“听闻您只近女色，怎得忽然换胃口了。”

小青。

夕月楼长虹的头牌，好男色的客人排队等待，他却一个月只务工十次，从无例外。

乔明身上的妖气，来自小青。

他和妖有联系。

这次他为王爷破例，是三人和妖有约定另有隐情，还只是因为眼前人无比高贵……

谢惘又补充一句。

“王爷面子比天大，连夕月楼头牌都能无条件为您服务，还真是，令这里蓬荜生辉。”

“呿。”

乔明嗤笑一声。

“他不会是来这里找人，你没抓到，脾气没处发吧。”

“我没这么强势，谁来用谁，都一样。”

谢惘磨了下后槽牙忍下怒意。

不是他要求的。

那是什么。

在没见过周霖之前，他会觉得是饥饿营销，见过周霖后便知此人绝不会用这种手段。

他爱财，不把人榨干才怪。

女头牌死几个了。

见人没回话，乔明也没什么耐心。

“让路。”

谢惘侧身，让两人过去。

这个小青，有问题。

他随机问了小二后，抬脚往五楼走。

-

房内。

问话一度进展不下去。

秦念瞧着小青消瘦的身型脸庞，脖子处呈现不健康的筋，瘦骨嶙峋，他还穿着一直以来单薄手感却好，色彩妩媚的衣料，轻薄地贴在身上，只会显得更加瘦小。

心软是人的通病。

尤其是秦念这样的。

他没有办法以逼问的形式开口。

小青的回答又始终如一。

就在局面僵硬时。

门蓦然被推开。

“咣当”一声。

非常响亮。

他回头。

看见谢惘审视般打量了一圈屋内，又把视线锁定在他身上，仔仔细细，上下左右全都看了个遍后，才收敛了冰冷的神色。

他走进，拿出一个东西。

“大理寺手令，见此如大理寺卿亲临。”

“问你几个问题，如实回答。”

小青低头躲避的表情忽然僵住，手指紧张地抓了下床铺。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要问了。”

秦念连忙在谢惘正开口前拦下道。

“他好像真的不知道。”

谢惘“啧”一声坐在他身边，不满道：“他说什么你信什么，你俩刚才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啊，我就问他，他说不知道。”

谢惘不信。

视线转向床边坐着的人，死死凝视，试图看出什么。

小青慌忙躲开视线。

他自小生活在眼色下，对谢惘的举动一目了然。

秦念有时也害怕谢惘的眼睛。

许是蛇妖的缘故，他的双眼看起来格外吓人些，晚上时还会变成一条线，不过看他时倒是挺温柔的。

小青估计被吓到了。

秦念轻轻劝阻：“你别老盯着人看，吓到他了。”

谢惘：？

“哦我看他一下都不行了？！”

“这就吓到他了？！”

“不是不是，”见人生气，秦念连忙解释，“你别这么凶，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不知道我们干嘛逼他。”

“他也很可怜的，这么瘦一点。”

小青眼皮一抬。

谢惘不可置信地问：“哦他就可怜？我们查这么久一点线索没有就不可怜？”

“找不到怎么办？拖一天就多一些人有危险知道吗……”

说话时，小青静静看向秦念。

他沉浸地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念越解释谢惘火气越大。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生气。”

“我说就是了。”

忽然，小青打断了对话。

“别吵了。”

两人顿时看向小青。

“但我只跟秦公子说。”他弱弱地补充。

险些转晴的心情火上浇油，谢惘险些暴跳如雷。

“不可以！”

秦念开心地点头：“好啊好啊，你知道啊！”

小青撇过头，弱弱地抵抗：“我不管，我就跟他一个人说。”

谢惘气得心里陡然生出一大股火。

他骤然站起来大吼：“凭什么？！你打什么注意！？”

秦念吓一跳，连忙站起来，：“你别生气别生气，我听一下就出来，你想知道我转告你就是了。”他边说边拍着谢惘后背安抚。

“我不要！！”

谢惘声音小了些，却还是在撒气。

总觉得和秦念说不到一个点子上。

秦念有些方面很柔和，即使这样还能好好安抚。

他顺着人轻声道：“那你要怎么样呢，我们不是来查案的吗，稍微委屈一下好不好，我出来之后马上和你说好吗，我保证不漏一个字。”

谢惘黑着脸，愤愤地看了小青许久。

人家却一直转着头，压根不搭理他。

退不了。

他不松口他就只能出去。

谢惘记恨上人，死命咬了咬牙，声音从牙缝出去，又带了恳求和不可否决。

“那你保证很快就出来。”

秦念连忙点头。

“我保证。”

谢惘死死撇了小青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听到关门声，小青看了眼秦念。

他沉默了会，才叹口气，道：

“你听好，这些话，我只说一次。”

“这里，确实有一只妖。”

“来了一年了，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想买那个丹药，此物京都上流圈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

“他，似乎活很久了。”

“活很久了？”

秦念心里一跳。

要知道在妖界，一般能撑过人类的三十岁已经非常厉害了，而能让一个不懂妖的人说非常久，那估计实际年龄要过半百。

这是个前所未有的大妖……

小青没注意，接着道：“那些想要丹药的人，经常来这里，你们可以自己去查。”

“这一年来，他赚了很多银子，但盘踞在这里，目的似乎不只是这些。”

秦念仔细听着。

小青不再出声，指了指天花板，无声道。

他就住在楼上。

秦念猛地看去。

内心掀起滔天巨浪。

棕色的天花板此刻忽然染上无尽的黑暗般恐怖。

他下意识攥住剑。

小青出声安慰。

“别紧张，他一般不下来的。”

秦念忽然想起什么。

“把这些告诉我们，你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

小青打断他，又淡淡道，“你们能杀死他最好了。”

不可能。

秦念看着人躲闪的视线笃定。

如果是这样之前为什么不说呢。

“你……”

秦念再次被打断。

“真的没有。”

小青说：“我早就是一个人了。”

秦念安静地听着。

“很小的时候，我就被周叔捡到养在了这里，活着，还他的恩情，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但我没有办法靠别的事情养活自己，只能这样。”

说着，他落下了眼泪。

泪珠成线，不断坠落。

秦念连忙递了手帕过去。

小青接过，长舒一口气。

“对不起，跟你说这些。”

一双小鹿似的眼眸灵动闪烁泪光，“只是自从小菊姐走了之后，我再也没人能说话了。”

秦念怎么有一种他在说遗言的感觉。

“你真的没事吗？”

他又问一边。

“没事的，”小青摇头笑笑，“谢谢你这样关心我。”

“这样，我和你说一件事吧。”

“什么？”

他从小生活在风尘中，见过很多人，眼前人，是独一无二的。

他像随波漂浮的木板，海浪推哪到哪，活着，却没有选择，他只是在呼吸，四面八方都是囚牢的铁栏杆。

死亡是自由的唯一办法。

既然这样，他想自己选择时间，也想做点什么。

“你知道你喜欢他吗。”

秦念眨了眨眼，不解道。

“我喜欢……谁？”

小青看他，笑着没说话。

秦念猛然想到什么：“你是说……谢……不不可能。”

小青噗呲一笑。

“你是不喜欢，还是觉得不可能。”

“当时你来我房中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男人也可以做这种事情。”

“所以你喜欢他，你自己不知道。”

“我喜欢他……”

秦念陷入自我怀疑。

“可……”

话说到后面，他却意外的没有什么底气。

瞧见他的模样，小青彻底笑出来。

“你从来不觉得他可怕吧？他那眼神，那气度，光站在那里就像是要把人活剥了。”

秦念很认真地回答。

“不会啊……”

“谢惘怎么会可怕呢？”

虽然那晚初见时却有怯意，可后来他替自己挡了一掌，接触下来，发现他是个很有趣的人，他们很合拍，他也很喜欢和谢惘待在一起……

秦念回忆着一路来的点滴，一些微妙的情绪后知后觉地涌现。

不觉中，他早已被谢惘牵着走。

情绪，眼神，内心，到他这个人。

是什么时候呢。

很早了。

为什么呢。

因为我喜欢他啊。

秦念心跳漏了拍，忽然求证一样看向小青。

“你喜欢的。”

他道出心声。

“我，喜欢他。”

秦念完全被牵着走。

他几乎不会思考了。

喜欢。

一个在大人嘴里，长大后自然而然就会感受到事情。

他一直以为很遥远。

却不想一下就出现在了面前。

而且，他从前一直觉得是女子。

可如果对象是谢惘，

好像一下就变得合理起来。

他喜欢谢惘。

或者说，谢惘的出现让他感受到了喜欢。

小青倒在床上，笑意不减，侧身托头。

看着人呆滞又直白的模样，他又忽然明白那个可怕的男人为什么喜欢他了。

秦念脸色肉眼可见地走向通红。

“可是……”

秦念手心出了汗，呼吸也急促起来。

“那，那他，也对我，有这种心思吗？”

小青眼珠一转：“我不知道。”

过话一转，他笑着对秦念说。

“事情要慢慢来的，千万不要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