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其他剑士起床之前海虞就离开了旅店,他不想听那种婆婆妈妈的挽留,当初动身离开临乔时就是如此,他把闹得最凶的旦曾揍得三天下不来床,这才顺顺利利地带着人离开。
龙息隧道里的小路已经不再是海虞熟悉的模样,取代天空的石壁似乎把他的方向感一道阻隔了,他按照记忆摸索了一阵,意识到周围的景象全然陌生时,他停下了脚步。
就在这时,一阵交谈声从几米之外传入了海虞的耳朵。
他后退一步藏进身后的灌木丛,蹲下身从叶片的缝隙间向外望。
那是一群套着法师袍的人,身体的不同部位露着白骨,正相互交谈着往丛林深处走。
是骨魔的魔法师。
海虞隐约听见了“代理人”三个字,也不管是否听错,大步上前去,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揪住了一人的后领,笑问:“请问你们在找什么?”
被揪住后领的少年扑腾着想挣开那股怪力,无果之后可怜巴巴地望向他们的头头。
领队的人看上去相当年轻,他攥紧了手里的地图,警惕道:“不管你的事。”
海虞“哦”了一声,抓住少年衣领的手猛地一松,下一秒,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领队面前,他还没来得及惊呼,青年便一脚踢在了他的下巴上。
魔法师们在几米之外挤作一团,心急慌忙地吟唱起了咒语。
几分钟后,海虞如愿以偿地捏着地图,屁股底下坐着那群倒霉的魔法师。他展开地图,一堆复杂的交织在一起的线,右上角赫然标着“代理人”三个字,隐约可见一只老虎模样的底纹。
“哎,你们要找代理人的住处啊?”海虞新奇道,“能带我去吗?”
领队啐了一口,用行动表示对海虞强盗行为的蔑视。
海虞摇了摇头,失望道:“那我就自己去好了。”
他从人山顶上跳下来,把魔法师们一个挨着一个捆作一团,带着地图大步走了。
“你拿地图干什么?”再熟悉不过的男声突然响起,海虞不动声色地回头,应生璞站在他身后。
海虞随手把地图烧了,问:“这么难得,你出来遛弯呢?”
“不是,”应生璞扫了一眼那堆灰烬,道,“我觉得你可能找不到路。”
见海虞不说话,应生璞自然地拉起他的手,带着他往家的方向去。
没走多久他感觉海虞的掌心有些出汗,这才意识到海虞已经长大了,两个大男人在路上手牵手总不大妥当。
应生璞便松了手,回头道:“刚刚的事,谢了。”
“要表达感谢的话,就和我一起走吧。”海虞笑道。
应生璞扶额,犹豫半晌问:“你为什么执着于要和我一起走?”
“我倒想问你,在家里蹲着就这么有趣吗?”海虞反道,应生璞知道他在不想回答问题的时候总会用问句来扯开话题,“对了,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刚刚路过的地方很眼熟?”
应生璞回头看了看,回答:“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我只记得这个。”
大概是没料到应生璞竟能回答出来,海虞瞪大了眼睛,奇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啊?”
“记得,”应生璞淡淡道,“毕竟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个小无赖缠上,还多了个人贩大叔的外号,想不记得都难。”
应生璞怀念地叹了口气,那时候海虞长得瘦瘦小小,刚刚到他的腰。小崽子说自己失忆了,把他当成人贩子想被他拐卖,他不同意,海虞就一路跟着他回了家。
应生璞没办法,只得收拾出沙发让小崽子凑合一晚,等着他的父母找上门来,没曾想一凑合就是六年。
一路上应生璞都在追忆往昔,直到海虞冷不丁道:“大叔,你是不是老了,这么喜欢回忆过去?”
于是代理人先生沉默了,到了家都没再说一句话。
小崽子每次回家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于是应生璞离开之前烧好了水,这时候已经凉到可以泡澡的地步了。
他从衣柜里翻出珍藏了八年的睡衣交给海虞,道:“看看能不能穿。你长高了点儿,不过当时这衣服就买得大了。”
海虞盯着那套嫩粉色的小兔子睡衣,面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崩裂。
半小时后他一身热气地从楼上下来,散着头发,身上是那套软乎乎的粉色睡衣。
“很可爱,”应生璞夸赞道,“我的眼光果然很不错。”
海虞微笑着走下楼梯,拎起胳膊想给应生璞一拳,倏然听见那个休假数年的门铃响了一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海虞放下拳头,踩着毛绒拖鞋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对父子,衣冠楚楚,文质彬彬,一看就是出身于上流社会的成功人士,儿子还戴了一顶格外宽大的礼帽。
看见海虞,两人皆是一愣,那父亲问:“您好,请问代理人先生在家吗?”
“不在。”海虞笑答,接着一把关上了门。
“谁啊?”应生璞问,“找我的?”
“惹人心烦的东西。”海虞坦然道。
几秒钟后门铃再次响起,海虞拧开门把,屋外依然是那两人。
“你的声音……怎么那么像那个,”儿子指着海虞结结巴巴地控诉,凑到父亲耳边小声道,“那个剃了我的头的!”
“你认错人了,”海虞挥了挥白骨的右手证明自己的身份,笑得天真而单纯,“我连剑都提不起来,怎么会给你剃头呢?”
话音刚落,应生璞钻出来揉了一把海虞的脑袋,问:“你又剃了谁的头?”
四双眼睛面面相觑。
几分钟后,应生璞为父子俩一人泡了一杯热茶。
“二位有何贵干?”他面无表情地问,胡子和头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为他平添几分威严。
那位姓安多的父亲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道:“我是上门来道歉的,犬子莽撞,请代理人先生原谅他的无礼行径。”
其后应生璞听安多掰扯了十分钟,删去那一连串敬语和客套话,应生璞总结出了其中的有效信息。
昨天来抢劫的那堆雇佣兵是他儿子达里恩·安多的手笔,因为他在粮店那儿碰了一鼻子灰,想报复海虞。
应生璞呆滞地望着安多,不时随着他的话点一下头,心想着这桩酷刑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海虞全程抱臂微笑着听安多逼逼,偶尔敲一下壁炉上的鹿头。当他最后道“我有要事想和您商谈”并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自己时,海虞发出一声不出所料的轻笑。
“请慢聊。”海虞道,自若地上了楼。
他路过二楼的楼梯口时听见应生璞的屋子里传来异样的响动,这让他瞬间警惕起来,屏息悄悄靠近了门边。他从门缝往里望,一只垃圾桶正在地板上艰难地翻滚,不时发出一声尖锐的啜泣。
“魔法师亲……混蛋,我要离家出走……”
海虞知道应生璞没事喜欢捣鼓一些魔法器玩玩,但没想到他居然连垃圾桶也不放过。
他推门进屋,踢了一脚垃圾桶,道:“声音轻点儿,吵死了。”
垃圾桶缓缓转过身,露出一本被撕了半张纸的魔法书。
“是你?”海虞一愣,“智障?”
魔法书假装没有听见海虞有意无意的读错音行为,哭诉:“老公亲!救救我呜呜呜!”
海虞用两根指头捏住书封的搭扣,反复检查过书身上没有沾染什么垃圾之后,把它丢在了桌子上。
海虞拉了一条凳子坐下,问:“他怎么造出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玩,玩意儿?”之章震惊,“海虞亲,你,你居然叫我玩意儿?我可是世界上最智慧,最美丽,最优雅的AI,卓尔不群,才华横溢,天妒英才,人神共愤,预言的正确率高达百分之百,我,我……”
海虞无动于衷地听它嚎啕大哭起来,问:“他是怎么造出的你,伟大的AI?”
之章住了口,一抽一抽的书页飞扬出得意的形状:“你这么久都不回来,还不知道我现在多厉害是正常的。就给你看看我的杀手锏吧!”
魔法书小嘴叭叭地开始叙述自己的前世今生,其繁琐程度与安多有得一拼。
“哦,所以,”海虞冷淡道,“你和原来的差别是,从一大堆废铜烂铁转移到了书里,还多了个没什么大用的画画的功能?”
之章:“……怎么能叫没什么大用呢……”
海虞自动忽略了它的抱怨,问:“你没把我们之前的事情告诉他吧?”
“没有没有,”之章把纸摇得哗哗响,“你信不过我的嘴有多严吗?”
海虞不置可否,话锋一转,问:“你之前说我是大叔未来的什么?还有,你刚刚叫我什么?”
魔法书飞扬的书页停滞在空中。它想起应生璞的威胁,虽然它很想告诉海虞真相,但为了保全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之章决定保密。
“什么未来的?”之章装傻。
海虞不吃它这套,他提溜起之章,笑道:“那我来帮你回忆回忆吧,小智障。”
应生璞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就看见海虞按着魔法书撕纸,好好的没用过的一页,愣是被他撕成了流苏,一条一条比筷子还细。
之章发出被凌|辱的哭喊。
“魔法师亲,”它大吼,“你的老婆谋杀AI啦!”
应生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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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要老也是老当益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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