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火器？”

听到我这么说，坐在我对面的局长音调不禁加重，“马戏团能搞到那种东西？”

“鬼才知道。”

“注意你的态度。”

他冷冷地说，“你就因为他把喷火器带出来，所以你就杀了他？”

“可以这么说。”

“疯子。”

我一脸微笑，没有反驳，“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

“呼——呼——”

火焰在我们之间升起，空气中散发着一股仿佛烧焦的味道，观众们的热情，也被这喷火器点燃了。

我有点着急，压低声音，“康斯坦！怎么回事，流程里没这个！”

他的喷火器对准我，“没关系，喷出来的都是道具火焰。是假的，别怕。”

话音刚落，一道半空中燃烧的火舌冲着我席卷而来，我狼狈地侧滚一下，险险避开。

“你想烧死我吗！”

我朝康斯坦怒吼，但依旧压下声音，因为台下还有观众看着。

看上去观众们都很喜欢这个新节目，几个坐在前排的人开始起哄，接着，所有人都在重复着一个词，他们口中的话淹没着整片场地。

“烧！烧！烧！烧！”

“哄——”

喷火器又爆发出响声，康斯坦的目光充满了为难，“总不能辜负观众们的期待，对吧？”

火焰喷向了我刚刚待着的那个地方，我毫不犹豫地绕到了康斯坦身后。

他马上转过身，“小丑，别跳来跳去的，观众们想看你被烧。”

我头皮发麻，打死我也不相信那是道具火焰，我急匆匆地跑开，和康斯坦保持了一段距离。

在这时，一个观众站了起来，“小丑！让大家笑一笑吧！”

诺森·艾斯利在人群里站起身，远远地盯着我：“你在等什么？”

***

“谁是诺森？”

他用手指敲击着桌面，“诺森·艾斯利？”

“我的一个朋友。”

“你知道他今晚会来吗？”

“不知道。”

“他喊了你‘小丑’，你也说他是你的朋友，那你们认识多久了？”

“很久了，我们小学时候就认识了。”

“小学……那你们关系怎样？”

“很……糟糕。”

我实话实说，“而且，今晚演出开始前不久，他还去找我。”

“找你说了什么？”

我耸了耸肩，“还能说什么，那个家伙，炫耀他的未婚妻……哦，我不想再说了，那个女的长得简直像个苍蝇。”

“诺森也死了吧……你跟他有什么过节？”

“没错，我也杀了诺森。”

我回想起之前的画面，笑了出声。

“至于过节……他羞辱了我。”

我的声音变得恶狠狠的，“诺森当着全班的面羞辱了我。”

“全班？慢着，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小学？”

“对，小学。我永远都不会忘掉……”我咬牙切齿。

***

那是发生在小学的事情，现在回忆起来，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出院后的第二天，诺森见到我出现在学校时，就嬉皮笑脸地走过来抓住我。

“你干什么！”

我慌慌张张地喊。

接着，诺森把我推搡到教室，所有同学都用看好戏的目光瞅着我们，就连教室外的人也停驻脚步，向我这边观望。

你们在期待什么呢？

我用乞求的眼光看着他们，但没有一个人向我伸出援手。

也对，谁敢跟诺森作对？

诺森向我耳语道，“放弃吧小丑，没有人会帮你的。”

我不出声，暗暗地寻找机会。

我环视了教室一周，在黑板前看见了一张桌子，它似乎是被人拉出来，孤零零地摆在黑板前，如此显眼。

接着，大A——名符其实的“大”，这个大胖子从诺森手上接过我，他一脸阴沉，扣住我双臂，把我整个人拉起来，放在那张桌子上。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只被人随意摆布的木偶。

糟糕。

我感到事情不太对头，眼下的情况让我心中害怕起来。

我多么希望自己，能有之前和诺森打架的勇气。不过现在我可是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我想离开这儿，可大A他死死扣住我，我只能胡乱地在桌上乱蹬，很快，诺森也把我朋友招呼了过来。

我动作更加大，右脚踢到了大A的肚子，希望挣脱开来。

而我朋友现在正一步步朝我逼近。

大A他手上的力度再次加大，我已经没办法挣脱开了。

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而四周又没有人可以救我。

我想喊出来，不过当我瞄到站在门边的身影时，喉咙一下子哑掉了。

门边的人，怀特小姐——我们班的老师——她正一脸微笑地注视我们，似乎我们正在开心地嬉戏玩耍。

你到底在看什么？

快过来救我啊怀特小姐！

快点啊！

但她依旧笑眯眯的，还是站在原地。

诺森的脸有点兴奋的苍白，他尖利的声音响彻整间教室，“大家看好喽——小丑将要给大家带来十分精彩的表演！千万不要错过！”

话音刚落，诺森他朝我走过来，“唰”的一声，把我裤子脱掉了。

蓝色的贴身衣裤出现在大家视野里，看见这一幕，同学们都哄笑起来。

其中笑得最厉害的是怀特小姐，笑容几乎爬满了她的整张脸：“别停下来啊，诺森。”

诺森的手贴近了我的衣裤，我发疯一般地摇头，嘴里喃喃地念叨着：“别……别……求你了，不要这样，我不要……”

我想抽起滑到脚踝的裤子，但大A牢牢地锁住我的双手，我根本没办法把裤子穿回去。

诺森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拉住我衣裤一角，不理会我的苦苦哀求，然后猛地往下一扯——

整个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似乎他们的呼吸都停止了。

教室如同坟墓一样寂静，那漫长的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身处坟墓……

就让我死了吧。

就让大家都死了吧。

大脑麻木地转动着，每一次的呼吸都让我几近窒息。

我的脸肯定是如同破抹布一样皱起来了吧。

——我在所有人面前暴露了自己身体最私密的地方。

我感到自己身下凉凉的。

好奇、鄙夷、厌恶、同情、愤怒……

种种目光相互交织起来，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紧紧束缚着我。

所有人的目光，像针刺一样，扎在我毫无遮蔽的身上。

我痛苦地垂下脑袋，四肢无力，停止了反抗，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桌子上，我真的变成了一具木偶。

这时，诺森不紧不慢的声音传到了我耳边。

“小丑，别板着脸，你怎么不笑一笑呢？”

随后，教室爆发出了无数尖利刺耳的笑声。

我的头垂得更低，下巴几乎要抵在僵硬的胸膛上。

诺森踮起脚尖，拍拍我肩膀，“来，小丑，和大家笑一笑吧——”

那一天后，我再也没又笑过。

几周后，我便退学了。

***

听声音，局长他好像在叹气。

“我为你儿时的遭遇感到抱歉。但是……”他话锋一转，“我不会忘记你是杀了120人的凶手。”

“当然，”我的笑容更大了，“我也不希望你忘记。对我而言，这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情啊。”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羞辱你？”

他写了几个字，“你是不是干了别的事情惹到他了？”

顿了顿，他再问：“你之前还提到‘出院后’，你说出院后就被诺森欺凌……这又是怎么回事？”

“别急别急，我会说的。”

我慢慢合上眼睛，理清着思绪，“他们之所以那样羞辱我，是因为那时的我，是个凶手。啊，和现在也没差。”

局长没有再说话，继续听我说下去。

***

在我被叫作“小丑”的两周后，班上发生了一件恐怖的事。

那个冷气可以渗入骨髓的寒冬清晨，在去学校的路上，我和之前一样，绞尽脑汁思考今天应该为同学们带来哪个笑话。

踏进教室的门后，我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黑板上有一块无比漆黑的块状物固定着，仔细看的话，能看到块状物下面凝固的液体。

几秒后我才发现，那块状物，实际上是一只猫。

——我朋友的猫，黑风，此刻它被钉在黑板上。

黑风的四肢都被人用铁钉牢牢钉着，而它的脑袋中间，也被一枚同样大小的钢钉贯穿。

黑板上，黑风的瞳孔充满了恐惧与愤怒，它死死地盯着天花板。

黑风的死状，就这么被固定在我们眼前。

***

“黑风是哪里的猫？”

“我朋友的猫。”

我回忆道：“那时候我还记着我朋友说，黑风不喜欢除了他以外的人碰它，不然它会给你留下好几个月都愈合不了的伤口。没想到，这样一只凶狠的猫就这样死了。”

“你朋友一定很伤心。”

“是的。”

我有点惊讶，对面这个人居然可以和我这样心平气和地“聊天”，也许，我该撤回他是“白痴”的评价。

他应该是个疯子，和我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是这样，”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说过出院后欺负你的一群人里面，也有你的朋友吧……”

他慢慢地说：“难道是因为这只猫，所以他们才揍你？”

“可以这么说。”

“之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