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雾客栈的厢房内,隔音屏障将外界的喧嚣尽数隔绝。
唐三指尖凝着一缕蓝金色神力,在窗棂上轻轻一点,那神力顿时如蛛丝般蔓延开来,一层无形的感知屏障便随之悄然铺开,将整个客栈笼罩其中。
他闭眸凝神,紫极魔瞳运转到极致,心眼通明。
透过木质楼板、青砖墙体,足以清晰捕捉着楼下大堂的每一丝动静——那须发皆白的老者依旧慢条斯理地品茶,指尖摩挲杯沿的动作沉稳有序,呼吸绵长均匀,体内的内力如深潭静水,不起半分波澜。
“哥,那老者的气息很稳。”小舞坐在桌边,指尖萦绕着淡淡的翠金色神力,感知与唐三的屏障交织,“他体内的能量流转很特别,果真不像魂力,这便是你先前所说的内力?”
“不错。”唐三点头。
戴沐白靠在门框上,玄铁护肩在微光下泛着冷光,沉声道:“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收敛得如此彻底,要么是真的与世无争,要么就是城府极深。等小奥他们回来,或许能从镇上打听出些关于他的来历。”
朱竹清坐在窗边,目光透过窗缝望向楼下老者,眼底闪过一丝警惕,因为她看的很清楚:那人的坐姿看似随意,实则暗含防御姿态,双手放在桌下的位置,刚好能应对来自任何方向的突袭。
话音刚落,楼下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伴随着桌椅碰撞的嘈杂与怒喝声,打破了客栈的宁静。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青雾镇的规矩都忘了?进店就得交过路费,哪有白住的道理!”
一道粗犷的嗓音响起,带着蛮横的戾气,震得屋顶的灰尘都簌簌掉落。
这话明显便是蛮不讲理。
唐三几人透过楼板缝隙望去,只见客栈老板缩在柜台后,满脸畏惧地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显然这所谓的“规矩”根本是子虚乌有。
唐三睁开眼,又看了一眼那位依旧八风不动的老者,已然点上墨色的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四人默契地起身,撤去隔音屏障,缓步下楼。
只见大堂中央,四名身着黑衣、腰佩鬼头刀的汉子正围着一对年轻夫妇。
为首者满脸横肉,三角眼透着凶光,刀鞘指着地上碎裂的瓷碗,碗中残留的茶水混着瓷片溅了那男子一身,显然是冲突的挑起者。
那对夫妇则是衣着朴素,男子身着粗布短褂,袖口磨得发白,手中紧攥着一个灰布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里面似乎是些药材;女子躲在他身后,荆钗布裙,神色惶恐却紧咬下唇,眼底带着一丝倔强,双手紧紧抓着男子的衣角。
“我们夫妻二人是进山采药的郎中,赶路至此歇脚,身上只有些许盘缠和草药,哪来的过路费?”男子咬牙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依旧挺直了脊背,“再说哪有客栈收过路费的道理,分明是你们故意刁难!”
“刁难?”黑衣首领狞笑一声,刀尖挑起布包的一角,将几株干枯的草药挑落在地,“在这青雾镇,我们黑风寨说的话就是规矩!今天要么交十两银子,要么留下这包‘救命草’,否则别怪我们刀下无情!”
原来这对夫妇采到的凝露草,虽说算不得什么稀奇,却也是解毒治伤的良药,在这小镇实属罕见。黑风寨的人见了便起了贪念,借着“过路费”的由头强行索要。
角落里的白发老者,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却依旧没有抬头,仿佛只是冷眼旁观一场无关紧要的纷争。
又或者,他已然察觉到了什么,选择了静观其变。
“放肆!”见状,戴沐白终究不能放任刀锋砍下,上前一步,沉声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他人财物,欺压行医之人,当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你们?”
黑衣首领转头,见是四个年纪轻轻的男女,各个都是江湖打扮。
只不过,为首的戴沐白虽身形挺拔,颇有气势,却面如冠玉,其余三人更是容貌出众、气质清雅,眼中顿时满是不屑:“哪里来的毛头小子,也敢管爷爷的闲事?识相的赶紧滚开,不然连你们一起收拾!
话音未落,他挥刀便向戴沐白砍来,鬼头刀带着破空之声,刀风凌厉,竟是蕴含着几分粗浅的内劲,显然也是练过些功夫的。毕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抢劫,也的确是得有几分本事。
谁料,戴沐白不闪不避,玄铁护肩微微一沉,竟是硬生生接下这一刀。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响起,火星四溅。那鬼头刀狠狠砍在护肩之上,非但没能劈开半分,反而被一股雄浑无匹的反震之力弹飞出去,刀身嗡嗡作响,险些脱手。
黑衣首领只觉一股巨力顺着刀柄汹涌而来,手臂瞬间发麻,虎口应声开裂,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涌出,滴落在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他惊骇地瞪大双眼,望着眼前这看似普通的年轻人,脸上的蛮横瞬间化为难以置信——这护肩竟坚硬至此,对方的肉身之力更是恐怖得超出想象,这哪里是什么毛头小子,分明是个深藏不露的狠角色!
他又哪知,眼前此人身着的一身劲装虽说外表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却每一处细节都被他的设计者精心考量,选用的无不是属性极好的材料,又经神级力量淬炼,早已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而除此之外,哪怕没有这身衣装,以眼前人的功夫底子想要挑战一具神级的躯体,本也是痴心妄想。
面对着惊诧的几人,戴沐白冷哼一声,眼前这些人,还不至于他用出自己的神力。
另外两名黑衣汉子见状,对视一眼,高喝一声同时拔刀攻向唐三和朱竹清。
一人刀势沉猛,直劈唐三面门;另一人则身形灵活,刀锋斜挑朱竹清腰间,显然是惯于配合的悍匪。
唐三侧身旋步,衣袂轻扬间如清风拂过,堪堪避开迎面而来的刀锋,那凛冽的刀风擦着他的发梢掠过,带起几缕墨色发丝。
他并未动用几分魂力内力,只抬手看似随意地覆在对方手腕脉门处,指尖微微一沉,却蕴含着一丝精妙的控力技巧——正是唐门手法控鹤擒龙,对付这些只有粗浅内劲的黑衣人绰绰有余。
黑衣人只觉一股温润却如山岳般不可撼动的力量顺着经脉蔓延,手腕骤然一麻,握刀的力道瞬间溃散,鬼头刀“哐当”落地。
紧接着,那股力量顺势一带,他身不由己地往前踉跄数步,重重撞在墙上,闷哼一声便没了挣扎之力。
另一边,朱竹清身形如鬼魅,化作一道黑色残影,瞬息便绕至另一人身后,在刀锋间隙中穿梭自如,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她本就是敏攻系魂师,在这武侠世界中不必遮掩,身法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指尖凝着一丝凌厉的气劲,精准点在对方肩颈的麻筋穴位上,正是人体气血流转的薄弱之处。
黑衣人动作骤然僵住,脸上的凶戾还未褪去,浑身便如抽去筋骨般酸软无力,直挺挺地瘫倒在地,连一声呼救都未能发出,只剩眼珠在眼眶里徒劳转动。
仅剩的一人见状不妙,转身便想逃,却见一道身影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如风中柳絮般飘至门口,径直拦住了他的去路——小舞刚刚一直站在一旁,森林神力悄然弥漫,安抚着受惊的夫妇与客栈伙计,同时也暗中锁定着这群黑衣人。
对付这等人也用不着什么大力气,更何况战意已溃。
所以,她并未动用魂技,只是手腕轻旋,指尖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精准扣住对方挥来的刀背。
那黑衣人只觉虎口一震,手中鬼头刀竟如被藤蔓缠住般动弹不得。
不等他反应,小舞腰身微拧,借力将刀身往旁一卸,同时脚尖勾起一块散落的木片,轻轻点在他的膝盖弯处。黑衣人顿时膝盖一软,踉跄着跪倒在地,手中的刀“哐当”落地。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多余动作,既不见戾气,又尽显利落,仿佛只是随手拨开了一件碍眼的物件。
不过瞬息之间,四名凶悍的黑衣汉子便被制服,大堂内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唐三四人身上。
“多谢四位少侠出手相助。”年轻夫妇连忙上前拱手道谢,声音中满是感激与劫后余生的庆幸,男子一边收拾着地上的凝露草,小心翼翼地放回布包,一边快步向四人道谢,“若非几位出手,我们夫妻二人今日恐怕难逃此劫。”
唐三微微颔首,语气平和:“举手之劳,不必客气。这黑风寨既然敢在此地作恶,想必不会善罢甘休,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尽快离开吧。”
夫妇二人连连应声,匆匆收拾好行囊,又向唐三四人行了一礼,便快步向客栈外走去,脚步急促却坚定。
地上的黑衣首领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戴沐白一个冰冷的眼神震慑住,那眼神中蕴含的威压虽未完全释放,却让他如坠冰窖,浑身僵硬地趴在地上,再也不敢动弹分毫。
“几位年纪轻轻,身手倒是卓绝。”
角落里的白发老者终于开口,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缓缓起身走到四人面前,“老夫观几位出手,内劲精纯,招式沉稳,绝非寻常散人所能拥有。不知师承何门何派?”
不知是否错觉,这言语中竟是似乎隐隐透出一份莫名的期待。
唐三心中一动,知道试探的机会来了,哪怕感知到对方的实力不及自己,也还是拱手回礼,语气平和:“晚辈几人只是江湖散人,四处游历罢了,谈不上什么师承。倒是前辈气息沉稳,内劲绵长,想必是隐于市井的高人。”
“高人谈不上,不过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罢了。”老者笑了笑,目光在四人身上逡巡,“方才少侠出手时,路数颇为奇特,但,老夫倒是有些眼熟。”
唐三眼底精光一闪,却依旧不露半分心思:“前辈见多识广,晚辈不过是粗浅修习过一些内功心法,让前辈见笑了。”
老者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并未完全相信,却也没有追问,只是抚了抚花白的胡须:“江湖之大,卧虎藏龙,少年英雄辈出,倒是老夫多虑了。既然几位出手解决了黑风寨的人,想必也会引来他们的报复,青雾镇怕是不能久留了。”
戴沐白眉头一皱:“前辈知晓这黑风寨?”
“略知一二。”老者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却似乎也别有深意,“这地方失去为首庇护的宗门后,一度引发各大势力的竞相争夺,数十年过去,几经更迭,最终是这黑风寨趁虚而入,在这方圆数十里盘踞已有数年,若不是那幽篁岭上机关遍地,怕是也早已落入他们手中。”
语罢,老者有低头饮了口茶润喉,才又接道:“那寨主黑峰力大无穷,手下还有数名好手,仗着人多势众,平日里打家劫舍、欺压百姓,官府也奈何他们不得。几位今日伤了他们的人,这消息必然会被他们的眼线通传,不出一日,黑风寨的大队人马怕是就要找上门来了。”
唐三眸色微沉。
他本想借此事试探老者的底细,却没想到引出了黑风寨这等麻烦。
但既然遇上这等鱼肉乡民之人,他们也的确不能坐视不管就是了。
而且,听这老者方才的意思,黑风寨竟是屡屡试图进犯幽篁岭,但却因其中机关未能得逞。
不过……虽说他对唐门布下的机关阵有足够的信心,但,已过百年,若唐门之中真的已然人去楼空,常年下来,真的能够做到固若金汤吗?
“多谢前辈提点。”唐三拱手,随后似乎暗含深意,开口道:“不知待我等解决完眼前麻烦,同前辈可还有缘再会?”
闻言,那老者只是微微一笑,不知是否错觉,竟是从那双眼中隐隐透出几分辨不出情绪的眸光。
“有缘,自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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