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依旧恰到好处地铺满餐桌,煎蛋和面包散发着虚假的热气。
林晓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动作。他的大脑如同精密仪器,快速处理着前三次循环获得的信息:
时间牢笼:核心事件围绕七点三十分到七点四十五分这十五分钟,不断重置。
关键人物:少年小远是执念的核心,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且对超凡力量有反应,但被父母严密监控。
监控者:父母并非真实人类,更像是执念规则具象化的守护者或狱卒,维持着表面的完美,并警惕任何试图打破平衡的外来者。
空间限制:目前活动范围似乎仅限于这个“家”,小远的房间是未探索区域。
直接与小远沟通风险极高,母亲的感知异常敏锐。强行突破或攻击父母?林晓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且不说他那张仅有的【粗糙的门扉】卡牌能否起作用,在规则不明的执念异象中贸然使用暴力,很可能引发灾难性后果,甚至导致执念彻底暴走。
他需要更迂回的策略,需要找到这个完美家庭的裂痕,找到规则允许下的突破口。
这一次,林晓没有选择坐下,也没有再编造身份。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餐厅与客厅的交界处,像一个沉默的观察者。
他的目光不再局限于小远和父母,而是开始扫描这个空间的每一个细节,寻找任何可能被忽略的异常,或者规则可以利用的漏洞。
王阿姨(母亲)依旧带着完美的笑容布置早餐,但林晓注意到,当她转身去厨房拿东西的瞬间,那笑容会有一刹那的僵硬和空白,仿佛一个电量不足的机器人。
老李(父亲)看报纸的姿态始终未变,连手指弯曲的弧度都几乎没有变化,像一尊凝固的雕塑。
小远依旧是那副麻木的样子,但林晓敏锐地发现,当王阿姨不在视线范围内时,他的肩膀会极其细微地松弛一点点,虽然很快又会绷紧。
这个家,像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剧场。
林晓开始移动。他脚步放得极轻,沿着墙壁,再次审视客厅。沙发、茶几、绿萝……一切依旧。他的目光落在电视柜上,那里摆放着几个相框。
他走近了些。相框里是“全家福”。一张是年轻的王阿姨和老李抱着一个婴儿,笑容灿烂;一张是小远大概七八岁时,穿着运动服,手里拿着奖状,被父母簇拥着,三人都笑得开怀;最近的一张,似乎是去年拍的,小远已经是个半大少年,站在父母中间,表情却有些勉强,父母的笑容也显得公式化。
照片记录了这个家庭从幸福到表面和谐、内在疏离的过程。小远的表情变化尤其明显。
林晓尝试伸手,想拿起相框仔细看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相框的瞬间——
“请不要乱动家里的东西。”
王阿姨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依旧是那种温柔的语调,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她不知何时已经从厨房出来,就站在林晓身后一步远的地方,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眼神却像冰冷的玻璃。
林晓心中一凛,缓缓收回手,转过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抱歉,看照片很温馨,忍不住想看看。”
“没关系,理解。”王阿姨笑了笑,目光扫过相框,又回到林晓身上,“早餐快凉了,真的不一起吃点吗?”
她在驱赶他回到餐桌这个核心区域,或者离开。
“不了,谢谢,我这就走。”林晓从善如流,装作要离开的样子,向门口走去。
他故意走得很慢,目光扫过门厅的鞋柜、挂衣架。鞋柜里的鞋子摆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挂衣架上挂着几件外套,包括小远那略显陈旧的书包。
在经过小远身边时,林晓的脚尖不小心轻轻碰了一下小远放在桌下的书包。
书包歪了一下,一本厚厚的、看起来像是课本的书从没有完全拉好的拉链口滑出了一角。
书的封面是深蓝色的,上面用白色字体印着《星际生物学导论》,但这并不是关键。关键是在书页的侧面,靠近书脊的位置,林晓瞥见了一抹极不协调的、刺眼的猩红色!
那像是什么东西干涸后的颜色,或是……血迹?
这个发现让林晓心头一跳。但他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多看小远一眼,径直走向门口。
他能感觉到,身后王阿姨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直到他握住门把手。
小远在他碰到书包时身体僵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但在那本带血色的书滑出的瞬间,林晓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小远的手指猛地攥紧了叉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扭曲感与白光第五次降临。
……
第五次循环。
七点三十分。星期四。
林晓直接走向了门厅的鞋柜。他记得上次循环时,鞋柜里有一双沾着些许干涸泥点的运动鞋,与其他光洁如新的鞋子格格不入。这或许是属于小远的,一个不完美的痕迹。
然而,这一次,当他打开鞋柜时,里面所有的鞋子都干干净净,包括那双运动鞋,泥点消失了。
规则在修复这些不完美的细节。
林晓没有气馁,他又看向挂衣架上的书包。这一次,书包的拉链严丝合缝,那本《星际生物学导论》没有露出任何痕迹。
他尝试去拉书包的拉链。
“邻居先生,你在做什么?”王阿姨的声音立刻响起,她站在餐厅入口,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小远的东西,请不要随便动。”
“我只是看他书包带子好像有点开线,想帮他看看。”林晓面不改色地扯谎。
“不劳费心,我会帮他缝好的。”王阿姨走过来,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林晓和书包之间。
此路不通。
林晓退开,目光再次扫视整个空间。一定有其他方法,一定有被规则忽略的角落。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客厅角落那盆长势旺盛的绿萝上。
在前几次循环中,他注意到这盆绿萝的位置似乎……有过极其微小的移动?或者说,它叶片的朝向?
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假装欣赏植物。绿萝的叶片油绿,生机勃勃,与这个家死气沉沉的完美格格不入。他仔细观察着花盆下的托盘,以及周围的的地板。
在花盆托盘与地板的缝隙边缘,他看到了一小片极其微小的、已经干枯发黑的……植物碎片?不,更像是……被撕碎后又试图被清理掉的纸屑?
林晓的心跳微微加速。他蹲下身,装作系鞋带,用指尖极其小心地将那片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纸屑捏了起来。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纸屑的瞬间,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混合着绝望、愤怒和恐惧的情绪碎片,如同电流般顺着指尖窜入他的脑海!
“……受不了……”
“……都是假的……”
“……为什么……”
破碎的、属于少年嘶哑的呐喊片段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林晓眼角的余光瞥见,餐厅里一直低着头的小远,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而王阿姨和老李,似乎并未察觉这细微的动静,依旧维持着他们的“角色”。
林晓迅速将那片黑色纸屑藏入掌心,站起身,面色如常。
他找到了!一个规则可能尚未完全修复或者无法完全监控到的信息载体!这片纸屑,很可能来自小远某个被隐藏、被销毁的日记或纸条,上面残留着他真实的情绪!
这或许就是打破僵局的钥匙!
然而,还没等林晓有下一步动作,挂钟的指针已经再次逼近了七点四十五分。
小远习惯性地站起身。
“我吃好了,去上学了。”
“路上小心。”
林晓握紧了掌心中那片微不足道、却可能至关重要的纸屑,在白光第六次亮起时,心中已经有了新的计划。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