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空间消失了，原本的天空向外延展。

在彻底成了废墟的房屋里，兰堂倒在了地上。

他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

“是吗……保尔你……”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兰堂先生。”

太宰走到兰堂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兰堂，从垂下的眼睫下投射而出的目光意外的专注，像是想从这即将死亡的“敌人”身上看出什么，比如仇恨比如悔意比如愤怒——

“你就快要死了，如果还有什么遗憾的话，在我能做到的范围内，我会尽力为你达成。”

这语气平静的话语就像是对敌人的嘲讽，就连最后的承诺也是敷衍的“能做到的范围内”“尽力”之类的话语。

——然而没有。

太宰没有从兰堂的身上看到应该出现的负面情绪，他看见兰堂轻轻地笑着，笑容清浅，一点都不像是即将死去的人。

“不……没有……”

可兰堂眼里的光芒正在逐渐消失。

“我……没有遗憾……方才……我全都想起来了……同伴……保尔的背叛……和死亡……”

——保尔背叛了，背叛了他和祖国，然后他杀了保尔，亲手。

蜉蝣一般的思绪从飘忽的意识里闪过，他没有说出更多，因为这对眼前的两个孩子来说只是无关的事情，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啊……

“太宰君、中也君……”

兰堂感觉到了力气迅速从自己的体内消失，他的时间不多了。

“你们……要小心……欧洲的异能组织……荒霸吐……”他断断续续地将说出自己原本决定要隐瞒的信息，只是为了让这两个还拥有未来的孩子……继续能够活下去。

——活下去。

“还有……中也君……”

兰堂躺在血泊中，那双在此时格外澄澈的眼眸望向中也。

“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

“活下去。”

兰堂说，虚弱的声音如同耳语，夹杂着艰难的喘息，“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事到如今已经无法知晓了。”

“但是你……就算只是力量表面的装饰……你就是你。什么都、不会改变……毕竟所有人类、所有人生……都是脑与□□、是包含这两样的物质世界的装饰……都不过是、那样美丽的装饰而已……”

明明是对于中也说的话，兰堂的目光却慢慢转向了太宰，他睁大眼睛，像是想要看清这个孩子的表情似的，而后他艰难地扬起嘴角，“太宰君……”

“活着或许……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可偶尔、也会有开心的时候……为了活着而做出的、任何事……都不是罪恶……坚持下去、你会找到……你想要的……”

中也和太宰，都沉默地听着他的话。

“不可思议……一点也、不冷了……”

兰堂轻轻微笑着，死后的世界是、如此温暖的吗，稍微、懂一点太宰君你的追求了。

——“兰堂先生你想起了什么？记忆回来之后，你觉得自己变了吗？”

记忆中的少年似乎问过这样的问题。

兰堂抬起手，指尖颤抖，像是要抓住什么。

啊……记忆回来之后，他变了吗？

他变了吗……

或许吧。

“我、是阿尔蒂尔、兰波……太宰君……认识你……真的是太好了……”

兰堂的手，落在了鲜血中。

血液飞溅着，微弱的声音却像是直接在两人心底响起，太宰和中也沉默着，废墟一般的空间似乎恢复了最开始的宁静。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宛如坟墓一样寂静的空间终于有了新的动静。

黑色头发的少年弯下腰，似乎是站累了，他抖了一下神奇地在这个时候也没有被甩开的黑色大衣，隔着衣服坐在了地上。

中也被太宰突然的举动惊回神，他下意识皱起眉：“你要干什么？”

“我累了，就坐在这里休息啊，顺便等后续黑手党的人员过来善后，哦对了，中也你还不走吗？”

太宰极为自然地盘起腿，抬起包着金属臂甲的右手，然后他低着头，摸索着解开在战斗中残破了的机械，“咚”的一声，金属砸落在地的声音让中也不自觉地低下头。

看见这个玩意儿，中也的嘴角抽了抽，“我知道了……”他的目光略过兰堂的尸体，像是被刺了一样猛地收回，“……我先走了。”

两个互相不对付的少年难得没有争吵，就这样简单的分别。

“这么快就能恢复行动能力，荒霸吐真的很神奇啊……”

某人的脚步声消失了很久之后，沉默地坐在尸体前的太宰突然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就连只是安全装置的中也都这么强……啊真的很好奇中也的身体结构啦……”

“嗯……如果他像先代一样被制作成异能体会是怎么样的呢？”

他兴致勃勃地说着，就像是孩子在说起自己感兴趣的玩具，这么说了一会儿后，他抓了抓头发，叹了一口气，“啊啊，又要联系森先生汇报任务了……”

就在他要拿起手机打电话的时候，太宰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他下意识回过头，表情因为看到了完全意料之外的人而有了一瞬的空白。

“森先生……？”

“怎么？很意外？”

森鸥外一身白大褂，双手插在衣兜里，轻松地走过一地的碎石，“老实说，我自己也很意外，这个时候会不顾自己身为首领的安危出现在这里。”

“不过只是稍微思考一下，是因为太宰君你在这里，我就突然不觉得意外了。”

这么说着，他走到太宰身边，抖开白大褂，直接在少年旁边坐了下来，一幅要和太宰谈心的架势。

“怎么？第一次任务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了，能和我说说吗？”

或许是因为他今天才决定要加入黑手党，又或许是因为心里堆积的疑惑太多了，又或许是……

太宰没有排斥森鸥外的靠近。

“他说……”

在莫名沉默了一会儿后，太宰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没有受到不可逆的损伤，只是一些微乎其微的皮肉伤，就像是他这具身体一样，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外伤，都是比擦破皮稍微重一点点的皮肉伤而已。

明明……是敌人。

“……我们是朋友。”

太宰静静地说着，飘忽的声音仿佛能融进空气。

明明……他杀了他。

“他说，很高兴认识我。”

森鸥外安静地倾听着，目光柔和，在他眼里，这个时候的太宰就像是迷茫地寻求帮助的幼犬一样可爱，当然当然，森鸥外知道太宰不会是这样的人，可这不妨碍他这样看待这个孩子。

“太宰君是个好孩子哦。”

他微笑着站了起来，对不自觉抬头看向自己的太宰道：“我也很高兴认识太宰君呢，事实上，那天从水中救出你，是我这些年做过的最正确的事情了。”

森鸥外对太宰伸出手，笑容在阳光下格外温柔。

“走吧？太宰君，在外面待的够久了，是时候回去了哦。”

太宰安静地望着森鸥外，目光从他伸出的手移动到他的笑脸上，几秒后，他说，“我腿麻了，不想动。”

森鸥外看着太宰，半响，他放弃似地叹了一口气，背身蹲下，“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于是太宰熟练地扑到森鸥外的背上，揽着他的脖子，森鸥外“轻点轻点我要呼吸不过来了！”的呼喊中，默默把脸埋进了他的肩膀里。

“真是的，好歹我是你首领啊，为什么要我背你，被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咦，森先生不是很开心吗，而且，森先生还有脸这个东西？我以为早就没有了。”

“太宰君，我现在背着你哦？”

“……好吧，小心眼的森先生，我就不说话保持安静吧。”

*森先生不甘寂寞地又又又出场了，写完这章，突然想写太森两个人那被省略的一年相处的番外了。

*对不起兰堂，太森比太兰更好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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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很高兴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