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笑眯眯。

他从窗户探出头来，对五条悟勾勾手指。

“悟，我听不清，你过来一点。”

五条悟从善如流，下车。

“再过来一点。”

五条悟继续靠近。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五条悟变成落汤鸡。

五条悟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我！！”

夏油杰掏掏耳朵：“我只是想给山茶浇浇水而已，谁让你站在那里。”

五条悟指着楼门电子面板：“给我开门。”

“不开。”

“否则我就从消防通道爬上去。”

“有本事你试试。”

五条悟冷笑：“我会叼着一朵山茶花，不辞辛苦地亲自爬上消防梯，一直爬到你的窗口，像午夜翻墙进入高塔与朱丽叶幽会的罗密欧。”

夏油杰危险地回答：“那么我保证下一次浇出去的不会是冷水。”

“我出来的时候至少有二十个狗仔想要跟上我的车，我靠着超跑引擎和厉害的车技甩掉了他们。”

夏油杰脑中警铃大作。

五条悟看了看表——幸亏是一块防水手表，石英机芯镶嵌48块钻石和一块蓝宝石，今年他代言高奢手表最新款。

“他们应该还有十秒就会到达现场。”

夏油杰眯起眼睛：“你在威胁我？”

“八、七——”

“你们这些每天在镜头前开屏的家伙嘴里不会有一句实话。”

“四、三——”

楼门打开了。

五条悟一个闪身就钻了进去。

夏油杰在窗口张望着。

街上空荡荡，哪有什么狗仔。

“可恶，果然被那家伙骗了！”

夏油杰走向大门，并烧了一壶热水。

*

五条悟第一次进夏油杰的公寓。

一进门就被一整面墙的夏油海报震慑住了。

海报里的夏油杰在跳舞，轻盈，柔软，锋芒毕露，杀气腾腾……

哦杀气腾腾是形容眼前的那个夏油杰。

夏油杰丢过去了一条浴巾，制止五条悟往里进，让他擦干净再进屋。

反手倒是把山茶花从他手里接过来，找了个花瓶摆好了。

“为什么要带山茶？”

“感觉空手来不太好，但是又不知道买什么，随手在后院剪的。”

夏油开始回忆，上次好像没有在五条的宅院里看到山茶。

可能是路上随便什么地方摘的吧。

正如他所印证的那样，活在闪光灯和镜头下的家伙没有一句实话。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邀请你去我家住啊！我听说你家玻璃都被砸坏了，对此我可要负起责任。”

“负起责任不是该给我赔偿费吗？”

“如你所见我有一些很疯狂的粉丝。”五条悟勾了勾额前翘起的白毛，“砸了你的玻璃只是第一步,澄清是不管用的，她们只希望我永远不和别人合作，不惜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让我的合作者们都远离我才好。”

夏油杰为这套奇怪的逻辑而不解：“这样做的意义是？”

“这样会让她们有独享我的幻觉。”五条悟两手一摊，“所以啊，夏油杰，老子可是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着想，才邀请你来我家一起住，毕竟我家的安保系统可是顶尖的。”

说到这儿夏油可有话要讲了：“我就是在你家泳池被拍到的吧。”

五条悟一挥手：“谁防得住伏黑甚尔那种狗仔啊，你知道他在成为狗仔之前是干什么的吗？他是个战地记者诶！”

夏油被震惊到了。

“怎么样？考虑一下老子的提议？和老子同吃同住，也方便训练和监督。”

见夏油杰犹豫，五条悟嘴欠的补了一句。

“如果你被杀了，最后牵着设计师的手出来的可就是老子了，老子要穿着盘星教的衣服在T台上跳wap。”

夏侯杰倒抽一口冷气：“你敢？”

“还有晚安大小姐。”

此时，水壶烧开了，壶嘴尖利地叫嚣着。

夏油杰看了看水壶，又看了看五条悟。

五条悟心里一抖。

“你不是要用那壶水泼我吧？”

“……”

两人同时冲向了水壶。

夏油杰还是依靠着地形的熟悉先拿到了水壶。

五条悟一个紧急刹车，双手挡在面前。

“别冲动！”

五条悟安抚夏油杰，像个侏罗纪公园里的饲养员安抚一条霸王龙。

“你忍心把开水泼到这么完美的脸蛋上吗，这张脸可是日本向世界递出的名片。”

自恋狂！

夏油杰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他原本也没想真的泼五条悟，只不过觉得吓吓他很有意思。

夏油杰走向了餐桌岛台：“咖啡还是茶？”

五条悟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有没有果汁？甜甜的那种。”

夏油杰翻了个白眼：“如果我们住在一起之后，你永远只有这两个选项。你要尽早学会断糖，为了保护你这张日本的名片。”

夏油杰手冲了一杯咖啡，加了两块冰块，抽了一根吸管放在杯子里，递给五条悟。

“用吸管从后槽牙伸进去喝，否则咖啡会让你的牙齿变色。”

“哇哦。”五条悟感叹，他从来没有这么精致的生活过，“七海从来不管这些。”

他喝了一口，露出一个痛苦的鬼脸。

“这么说你同意搬到我家里去住了？我这就通知七海收拾房间，你有什么要带过去的吗？瑜伽球，健身器材我家都有。”

五条悟扫视了一圈夏油杰的家，除了那张巨幅海报堪称显眼之外，其它的完全是一股极简的性冷淡风。

夏油杰的记忆力很好，上一次他去五条家，匆匆扫过一眼之后，就记下了所有家里有的东西，衣帽间里的东西他自己会收拾，还有一些细碎的小零件。

去五条悟家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但在此之前，他需要给这个自恋的有点张狂的家伙一点颜色看看：“但我没说过要训练你。”

“可是发布会——”

“那是对外的说辞，我可还没签协议呢。”

夏油杰把自己抛入了沙发里。

“之所以接盘星教的走秀，是因为我喜欢它的美学，当然包含一些人情，但想要抢我的设计师也不止一位，他们可能会出几倍的价格让我只走他们的秀。想要让我来训练你，得多拿出点诚意来。”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换成了那种闪闪惹人爱的puppy eye。

夏油杰知道五条悟有三四个国家的混血，他有高加索人的硬朗轮廓，东方人的神秘韵味，还有这双蓝眼睛。

哦……多好看的蓝眼睛。

五条悟双掌合十：“我很有诚意，求求你教我走秀~我什么都可以做~~”

夏油杰恍惚了一下，紧接着，他唾弃自己的不坚定。

琥珀色的眼珠转了转，夏油杰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他竖起一根手指。

“首先，不许再叫我怪刘海。”

五条悟从善如流：“当然。”

“第二，改掉‘老子’的自称。”真是有够粗鲁，夏油杰心说。

五条悟点头如捣蒜。

“第三。”夏油杰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剃发器，“你要剃头。”

五条悟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你知道如果我剃了头发很可能一年都接不到戏了吧？”

夏油杰得意：“模特应该有为造型付出一切的觉悟，做不到的话，自己退出吧。”

双方静默着，五条悟在揣摩着夏油杰话里的真实度，夏油杰更像是借机来折磨自己的。

久到夏油杰以为五条悟会打退堂鼓的时候。

五条悟一咬牙：“好！”

*

五分钟后，他们两个人站在洗手池前。

夏油杰给五条悟罩上了一块塑料布。

五条悟对着镜子做深呼吸。

推子的电流声接近。

五条悟手忙脚乱地像猫一样跳起来：“等等等等，让我最后看一眼我现在的造型。”

“要给你五分钟的默哀时间吗？仪式感先生？”夏油杰懒洋洋地问。

五条悟确定了，这就是夏油杰故意来折磨自己的手段，但如果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他认可自己，他也会做的。

他悲哀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再见了，帅哥五条悟。

没关系，变成和尚也很帅。

五条悟闭上了眼睛，头埋进了洗手池，嘟哝着：“我以为兄弟会霸凌那套都过时了。”

夏油杰的手一抖。

他看着瑟瑟发抖的五条悟，又看着自己手里的推子。

夏油杰的呼吸有些凝滞。

他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因为太过纤瘦，而遭到同龄球场男孩们的排挤。

他鼓起勇气向暗恋的人告白，却被对方大骂怪物。

他被围追堵截到小巷里，被人用手工剪刀按着剪去长发。

所以你现在在干什么啊，夏油杰。

你在做你最讨厌的事情。

察觉到夏油杰久久没有动作，五条悟庆幸地睁开一只眼睛。

夏油杰叹了口气，拍了拍五条悟的后背：“你说得对，现在不流行霸凌那套了。”

“我就知道，怎么会有人残忍地对老子如此完美的造型下手——啊——！！！！”

一缕白发落进了洗手池。

夏油杰轻轻吹了一下电推子。

*

五条悟劫后余生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大部分还在，只有后颈到耳根处做了后剃发，五条悟不轻易改变发型，但他不得不说，这样看起来好像更有男人味了。

夏油杰帮他摘掉了塑料布。

五条悟用赞叹的语气：“你怎么想到这个造型的？”

夏油杰想，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样子似乎——更迷人了。

夏油杰拿出一罐发胶：“以后你每天要多花五分钟时间打理造型了。”他喷了一些泡沫在手心里揉开，然后把五条悟的头发向上拢去，露出精干的后颈。

“看起来很酷。”五条悟欣赏着自己的新发型。

“知道怎样会更酷一些吗？”夏油杰取出了一个睡眠眼罩，勒住了五条悟的眼睛。

“哦哦哦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迷人的眼睛失去作用了。”

夏油杰哈哈大笑，按住五条悟乱动的双手：“别乱动，相信我，这样更好看。”

五条悟不动了，他感觉到夏油杰的呼吸声就在眼前，微弱的气流轻轻地打在他的鼻尖，热度在上升。

夏油杰在看着五条悟。

他忍不住上手去摸了摸后剃发上的硬茬，短短的，有些扎手，但摸起来很舒服。

真是件艺术品。

我亲手雕琢的，按照我喜欢的样子。

夏油杰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我甚至想要吻他。

夏油杰是个双性恋，更准确一点说，他是个颜性恋，这在模特圈也并不算罕见的事。

所以尽管五条悟一次又一次的惹怒自己，他永远会原谅他。

我真的可以吻他。

夏油杰盘算着。

吻他，然后推脱说我只是想帮他整理一下眼罩。

不小心碰到的。

天哪，夏油杰，你在性骚扰你的同事，他是一位国宝级明星，他可以把你告到法庭让你连底裤都赔个干净，以及你的道德感呢？

见鬼的道德感，你什么时候需要那种东西了。

夏油杰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慢慢地凑近了五条悟。

突然，窗外闪光灯亮起。

咔嚓一声。

夏油杰：？？？？

又是哪里来的闪光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