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理智无法按压怒火，再完美的计划也会变成毫无意义的空想。

狼骨一看到麻仓好，它脑子里登时抛除所有杂念，只剩下“撕碎他”。

“人类——”

它怒号着伸出利爪探向毫无防备的人类，对准他细瘦的脖颈。

只需一下，便能够切断他脆弱的要害。

还有五米、四米、三米……

“呼！”

火灵轻轻挥手。

狼骨狰狞的神情定格在这一瞬间，紧接着它的身体垂直下落，被狠狠地击落到海面。

像要把身体分割的剧痛以及海水的冰冷让它发热的大脑恢复了一点冷静。

它感觉到全身毛发湿水后变沉，翅膀受伤无法扇动，回头看了一眼，瞧见自己身后烧灼翅膀的火焰。

头顶上方传来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它下意识抬起头，眼帘里顿时映入一幕凄艳的流星陨落景象。

这些都是在狼骨之后前来袭击的妖怪，隶属不同的羽织。

如今会飞的妖怪不算多，有攻击力的屈指可数，有几个身影狼骨看着觉得眼熟，努力回想，才记起来它们似乎都是自己以前需要尊称“大人”的妖怪。

现在，它就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从天空中陨落。

羽毛被灼烧，尾巴后面拖着一股长长的黑烟，向下坠去。

漫天的带着尾焰的活流星……

“噗通”一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掉到了身旁，狼骨转眼看去，瞧见了一只正在燃烧的高齿木屐。

在海水里泡着，火焰势头却丝毫不见削弱地燃烧着，木头被烧得发红，“滋滋”作响。

它愣愣地看着，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也在一起烧灼着，不断地被摧毁。

被它忘了的烧灼痛从后背传来，不用回头，它就知道之前见到的火焰到现在还在烧着。

好痛！

痛死了！

“我从未见过能够在水里还能燃烧的火……我要被烧死了……”

脑子里不断地回想起自己被痛击的瞬间，它绝望地闭上眼。

一股看不见的生气从它身体里逸散。

然后，它的身体往水底里沉了下去。

水底深处，一条悠长的白练在水里游荡，上上下下，悬浮不定，它慢慢地来到正在不断下沉的尸体旁，粘在它的胸口处趴着。

一枚光团从尸体体内飘出，被白练伸出的六条昆虫般的细瘦节肢长足抱住。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后，它立即舍下尸体，带着光团慢慢往上游。

花了很长时间，它终于游到了海岸边，径直脱离水面，在空中飞行。

它穿过草丛密林，飘飘悠悠，停在一个全身发光的小孩身边，松开长足，把光团送到它手里。

崩玉手里抓着球状的灵魂，像是捏着海绵玩具，手指揉来揉去，呆滞地道：“我没想到它会这么脆弱。”

火精灵只是稍微展示一点力量，就让它崩溃了。

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褐发男人倒是笑了。

仿佛教导学生般，他温和地说道：“浅池里长大的小鱼初次见到深海巨鲨，目睹远超想象的差距，难以保持心态平衡是很正常的。”

“差距？”崩玉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挑选跟火灵差不多的目标？”

“不，比起能力，性格更为关键。”蓝染话锋忽转，“话说回来，为什么你要把力量借给狼妖？”

“我的记忆里有这样的印象，将灵魂分给别人，等他们成长起来，然后……”崩玉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仿佛从某种状态中惊醒过来，目光骤然变冷，闭嘴不言。

蓝染无奈道：“为什么要这么看我？”

就像是看着敌人的目光。

崩玉撇了撇嘴，转移视线：“没什么。”

蓝染完全不受它敌视的态度影响，笑容依旧温和亲近：“下一次还是选犬科吗？”

“与你无关。”崩玉冷冷地甩下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开。

蓝染叹了口气，像是不受孩子理解的家长，又是受伤又是苦恼。

过了会儿，他扶了扶眼镜，抬起头，目光温柔地看着远处那个被火灵环绕的身影。

他的目光微微放空，犹如自言自语地低声道：“是因为接近血源本体，属于人类的知性得到提升吗？”

“但是，它的目标不是那个人，而是他身边的火灵……”

蓝染脸上露出微妙的笑容。

……

除了狼骨，发动袭击的妖怪无一死亡，烧伤程度轻重皆有，但就是没有致命伤。

狼妖的尸体被水里栖息的妖怪循着血的味道寻摸出来，打捞后，送到了天狗羽织的宅邸里。

旁边伺候的小妖正在为其点燃烟火，天狗手持着烟杆，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视线透过烟雾扫过所有的部下。

“就算是精灵的力量，那也是他的实力，你们要是再想试试，我也不拦着，不过，去了也是白费力气，还要搭上性命。”

众妖各怀心思，但是却没有一个说话。

直到走廊里传来妖怪禀报的声音。

“比佐摩大人，崇鸣大人跟白瑚大人到访。”

“请它们进来。”

两只妖气浓重的大妖羽织被请进室内，同行的护卫留下一名随侍在身边伺候，其余在廊下听候吩咐。

比佐摩没有浪费时间，开门见山问道：“崇鸣，白瑚，来得正好，这家伙你们有谁认识？”

狼妖的尸体被抬上来，白瑚看了一眼，伸手掐住它的后颈皮，直接揪起来，抓到跟前嗅了嗅气味。

“是我那边的妖怪，但不是我的部下，前几天见过一面，不过，我记得当时它还没有这东西。”

白瑚揪起狼妖后背的翅膀，僵硬的部位没法展开，它稍微使了点力气，手下传来“咔嚓”一声，骨骼断裂。

“太脆了。”嗅着烤焦的气息，白瑚忍不住舔嘴唇，“它的前爪也有问题。”

皮毛色差明显，俩前爪不像是天然长出来的。

“这是变异，还是它的种族特性？”

“大概是变异，它带着的那几只小狼没有这种情况。”

白瑚给自己带来的部下递了个眼神，后者立即会意，离开去调查。

少顷，走廊里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前来报告的却不是白瑚的下属。

“比佐摩大人，那个人类他开始往东向移动。”

“他不是要回去出云。”崇鸣下意识扣爪，杯子承受不住指头的力道，当即被掰碎，酒液撒了一身。

“那他要去哪儿？”白瑚开玩笑道，“该不会是要去东京吧？”

它笑了两声，其他两名羽织面无表情地看着它，没有说话。

气氛很尴尬。

它咳嗽一声，停下来。

“咳，你们怎么看？”

其余两只大妖沉默几秒，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比佐摩先开口：“见一面再说吧。”

……

现如今，妖怪与人类的关系，早已不再是简单的食物链联系。

除去部分天性使然需要以人类为食的妖怪，大部分的妖怪已经把人类从食谱里摘了出去，少数适应力强的甚至能够融入人类社会，被缓慢地同化。

人类的改变也显著，愚昧的活祭不再发生，阴阳师虽然依旧存在，但阴阳寮已经没有了，也不会有官方组织进行隆重的降妖驱邪行动。

这不是说，妖怪跟人类的关系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本质并没有改变。

最理想的情况无疑是，各自相安，永诀来往。

当然，理想通常就是只能想想。

平衡猝不及防被打破，源自于一个月前，人类通灵王麻仓好忽然蹦出来的一则预言。

“重大牺牲。”

开始就这四字。

“涵盖一切生灵。”

后来又补了六个字。

再后来，特意给附近地区的羽织递了句话，让它们看好自己领域里的妖怪。

本意是好心提醒，但可能是用词不大温和，被误会是挑衅。

在这之后，当事人在出云的本家神社里闭门不出整整一个月，据说一直在睡觉。

外界这一个月却翻天了。

先是各地爆出妖怪袭击人类的新闻事件，接着是人类疯狂捕猎妖怪的传闻。

操蛋的是，这两则消息都是真的。

起初袭击人类的妖怪只有寥寥几只，被阴阳师抓住，却没有妖怪团体认领，于是那些妖怪被宰了。

算是杀鸡儆猴，警醒其余的妖怪。

然而，杀戮并没有因此终止，反而拉开了新的序幕。

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起的头，本土□□头目或是某些财团领导出钱雇佣一些见不得光的小团体疯狂猎杀妖怪，更有的封印起来，用作某些特殊用途。

妖怪们自然是不会坐以待毙，纷纷奋起反击。

这回的袭击比以往的更有条理，也更有针对性。

它们的目标除去阴阳师、非法团体，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幕后黑手。

至此，一切都乱了套。

先更后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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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