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说再见

耿夏没待多久就回去了。

何与书不知道,耿夏离开的时候盯着他房间对面的那扇门看了很久。他在床上发了很久的呆,等脑子彻底清醒过来时间也不早了。

何与书忽觉很饿。

他早上因为不舒服,所以买的两个包子也没吃完就扔了,中午也没好好吃饭,晚上甚至还没吃。

真的很饿。

他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去客厅找何兰。

老式电视机里真在播的是当下很火的一部家庭伦理剧,在这个信息不算特别发达的年代火爆了全国。

主角正在上演对手戏,何兰也完全投入进去了,没注意到何与书已经从房间出来了。等人走到沙发旁的时候她才分出神来,“怎么出来了,头还晕不晕啊?”

关心的话今天已经听很多遍了。

何与书摇头,说有点饿。

何兰这才想起他晚上还没吃过东西。

也顾不上电视了,何兰从沙发上站起来,去厨房给何与书煮面。

电视机的声音开的不大,但正演到激烈的时候,争执不休的混乱场面吸引了何与书的注意。

他觉得吵极了,头又开始疼。

实在没办法看下去,他拿着遥控器换了个台。

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不少。

水烧开,一碗面下去很快就好了。何兰把面给何与书端到餐桌上,把他叫过来吃饭。

何与书上桌,她又回到了电视机面前。注意到换了个台,还絮叨两句:“你这孩子,我看的好好的给我换什么台啊。”

何与书没说话,安静地吃面。

何兰把电视又切了回去,但已经过了那场激烈的对手戏部分,屋子里终究是没闹起来。

其实何兰煮面很好吃的,色香味俱全。可是何与书今天一点味道也尝不到,他饿极了,也管不了什么味不味道了,一口气往肚里塞总是没错的。

一碗面很快就见底了。

何与书突然想到什么,小声问道:“妈妈,哥哥今天还是不说话吗?”

他想起今天耿夏来家里的时候哥哥的房间好像一点动静都没有。

之前也是,只要家里有人进来,他的房间永远是安静的。

但这些天这种情况又有点不一样。

正在看电视的何兰明显一愣,原本提起的情绪又瘪了下去,“今天晚上饭都没怎么吃。”

从那天以后,程屿初就不再开口说话了,只他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以前还要弄出点动静来发泄情绪的,这段时间也没动作了,安安静静的,令人心慌。

何兰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这孩子,从小天资聪颖,在同龄人中是出类拔萃的存在。正因如此,他心气高,自尊心强。

坐上轮椅的时候正值初三最后的阶段,说什么也不愿去学校了,也不愿意去做康复训练。

如果他没把自己一天天关在房间里的话,现在也该上高二了。

提到这的时候何兰不免痛心。

多好一个孩子啊,从小被人称作小天才,本该骄傲地长大的。但是这个心结,怎么也解不开了……

何兰的情绪转换只在一瞬间,何与书全看在眼里。

他不打扰何兰的暗自伤悲,默默收拾了碗筷后就回到了自己房间。

何与书的病好的很慢,过了一个星期他还是在咳嗽。

但他没忘记请耿夏吃甜筒,吃甜筒的钱还是他省下了一天早上买包子的钱来的。

因为不好意思放学时当着大人的面,他是趁着体育课在学校的小卖部给耿夏买的,比校门口的还要贵五角。

耿夏吃得津津有味,丝毫没受天气转凉的影响。

她吃的时候何与书还在旁边咳嗽,耿夏就拿着甜筒在他面前晃两下,“可惜有人吃不了咯。”

深秋转冬的时候,风吹得愈发猛。一呼吸就有凉气钻进嗓子里,何与书控制不住地又咳了两下,本来打算说两句的想想还是算了。

耿夏吃完甜筒,腮帮子还凉凉的。她双手捂住脸颊,使劲揉了揉。

何与书觉得她这样子有点好笑,没忍住笑出声来。

耿夏瞪他,他就把笑容收住了,但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这么冷的天还要吃凉的?”

“好吃的东西不分季节。”耿夏说的理所当然。

这算是她的一个怪癖吧,相比于夏天更喜欢在冬天吃冰淇淋之类的东西。

何与书还是不能理解,但也不觉得有多奇怪。

毕竟耿夏本身就是个奇怪的人。

当然,何与书对耿夏的定义耿夏本人并不知情,她还是一心以逗何与书为乐。

这节课快下课了,操场上的人明显比刚上课那阵少了。

耿夏也准备回教室了。

从小卖部到教学楼还需要穿过一个绿园,小学就这么大点地,绿园就快占了四分之一。

她从矮台上跳下来,顺手把何与书也带下来,“走,我们去看茶花。”

徐艺香特别喜欢茶花,连带着耿夏每次碰见茶花都要多看两眼。

反正现在还没下课,边往教室走就边赏花了吧。

绿园里种的植物特别多,为了方便学生们认识植物,每种植物上面或旁边都会挂一个小卡片,上面除了植物名外还有很简短的一段介绍。这些卡片都是科学老师让学生们写的,一学期一换,这学期茶花的那个卡片就是耿夏写的。

并不知情的何与书被耿夏直接带到了茶花那一片面前。

耿夏特骄傲地抬抬下巴,伸手用指尖点了点挂在一旁的小卡片,“怎么样,好看吧。”

也怪她话没说清楚。

她本意是想让何与书夸她的字,哪知道何与书盯着花看了半天,淡淡地评价了一句:“没大院的三角梅好看。”

这是耿夏这节课第二次瞪他了,“我说这个字呢。”

她又点了点那张小卡片。

何与书这才走近去看那张卡片。

字迹稚气但又娟秀,对上耿夏那双略带期待的眼睛,不难猜出这是她写的。

“丑。”何与书说。

恶评!恶评!何与书你个毒舌夫!

耿夏赌气,腮帮子气鼓鼓的。

何与书盯着她的侧脸,没来由的就笑了起来,“耿夏,明年儿童节我送你个礼物。”

“什么?”耿夏还在置气,歪着头看他。

“明年你就知道了。”

“那为什么今年不送?”

“今年儿童节已经过了。”

“什么啊何与书。”耿夏觉得他莫名其妙,很快注意力就被转移了,“你怎么越来越不对劲了?”

最越来越毒了,还神叨叨的。

“何与书,不是只有儿童节才能送礼物的,新年,生日,平常日子都能送的!”

过年他不一定在什湖,攒钱也要一点时间,礼物方向想好了,但也得慢慢选。

“不行,耿夏你别想骗我礼物。”

“什么叫骗啊,是你自己说的要送的嘛。”

“那我不送了。”

“不行!”

两个人拌着嘴,往教学楼方向走。

想起何与书刚刚提到了三角梅,耿夏突然回过神来,岔开刚刚的话题没预兆地说了句:“何与书,我们下周一起回家吧。”

“每天吗?”何与书问。

耿夏点头,一本正经地补充:“我们要学会自己回家了,”

何与书常常觉得自己跟不上耿夏的思维,但既然她这样说了,“可以,我回去跟我妈妈说一声。”

四年级了,一些同学已经不用家长接,可以自己放学回家了,何与书觉得要是好好跟何兰说一下她应该也能同意。

这事就先这么定下来了。

耿夏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她一直和何与书在一起就能解决掉很多麻烦。

上一次,一直没找到起火原因,最后被定义为意外失火。但是,她当时感觉到是有人把她推进房间的,那这个人到底是谁。

耿夏越想越觉得不简单,如果这是一起恶**件的话,那么那天被困在房间里差点被烧死的人就不是她了,而是何与书。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对一个小孩有这么大的恶意呢。

她想不到,但是只要跟着何与书,或许就能找到答案了。

绿园的植物开得很好,但放眼望去总带着点秋天的萧瑟,不过这一点被校园里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弥补得很好。

何与书看着要比刚认识时有温度多了,但还是不太爱笑。

等度过那场意外的火灾,她一定多想点办法让何与书笑起来。

这边耿夏还在默默思考,走到教室门口了还在低头。

后领突然被揪住,耿夏被迫跳出自己的世界,回头迷惑地看着何与书,“你拽我干嘛?”

“走到教室门口了。”

耿夏看一眼教室,又看回何与书。

对啊,走到了教室,“所以呢?”

何与书抿唇,顿了几秒又开口:“你不跟我说再见?”

“啊?”耿夏莫名,这小子抽什么风呢。

何与书板着脸,不说话,就那样盯着耿夏看。

她以前都要说再见的,早上分开回教室时会说再见,放学分别会说再见,短暂地见一面她也会再见。

为什么今天不说。

耿夏哪懂他的脑回路,眼看着何与书脸越来越黑了,她赶紧哄人:“好了好了,再见再见,放学再见。”

何与书眉毛抬了一下,神色肉眼可见地放松了。

“嗯。”

他应了一声,转头回了自己班教室。

留耿夏站在原地瞪着他的背影。

什么态度,这是什么态度,莫名其妙强制让她说句再见他就这反应?

冷风吹过,耿夏突然抖了个激灵。

何与书……不会……脑子有点毛病吧……

脑子里蹦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自己都笑了一下。

有毛病就有毛病吧,能怎么办,她大方点宠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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