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本能·第三章

青山谷客栈店小,分不出人手,季凭便放泥巴怪一人在房中沐浴,亲自下楼去取饭食和衣物上来,正巧门口走进一个红衣女子,她直直把手里的佩剑拍在桌上,招人来道:“小二,来一壶桂花酒,再要酥牛肉、白灼菜心、八珍糕,还要一碗热腾腾的核桃牛乳。”

干瘦矮小的店小二躬着腰,忙拿汗巾擦了擦桌子说:“姑娘,我们这小店里可没有牛乳这种好东西啊。”

容貌明媚的少女不高兴地咬了咬涂了红胭脂的嘴唇,“那好吧,有什么甜汤给我上一碗。”

“您看红枣汤成吗?”

“哎,好吧好吧。”少女仍不太满意,挥手打发了店小二。

006突然道:“季先生,她就是甄甫行的小女儿。”

周围有不少人都被这与乡野客栈格格不入的秀丽少女所吸引,他们三两捧着酒碗,低声窃语,季凭闻言也打量了她一会儿,店小二满头大汗地从后厨把饭菜端出来,招呼道:“客官,您要的餐食好了!”

季凭端着手里的东西上了楼,待他回到房中,就看见浴桶中的人正背对着他从水里站起身来,乌黑的长发覆在光滑白皙的脊背上,散乱的青丝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模模糊糊,青黑的一小块。

季凭把东西放下,走过去把泥巴怪的头发撩起来一看,是一幅毒蛇的刺青图腾,蛇尾盘成一团,蛇头面目狰狞,颜色模糊,似乎也有些年头了,他看罢便放下,泥巴怪转过身来,他这才发现他锁骨间还有一块小小的印记,凹凸不平,有些祥云似的花纹,像是热铁烙的一般。

他让泥巴怪从水里出来,再给他擦干身体穿上衣服,泥巴怪不通人事,像只傀儡似地听他摆弄,季凭给他系上腰带时,正好听见一声响亮的腹鸣。

季凭抬起头看他,泥巴怪还不能懂得廉耻为何物,只是伸手摸了摸肚子,好似习以为常,季凭见状也突然生了好奇心,伸手摸了摸他的肚皮,软软的,很薄,一摸便能触到肋骨的形状,泥巴怪呆滞地眨了眨眼,又把手指放进了嘴里。

季凭看了看,把放在桌上已经凉透的芝麻饼拿过来给他,“先吃这个。”

季凭让他吃,他便真的直挺挺地站在那张嘴要吃,季凭只好亲力亲为地把他推到凳子上坐下,让他靠着桌子别把饼渣掉到地上去。

“季先生,”006默默旁观了许久,觉得这个任务者的行径着实怪异,终于提起勇气问:“您为什么要把他带出来呢?”

季凭险些忘了006的存在,也没想到它会问这个问题,警惕的迟疑了一下才问:“不可以吗?”

006没听出季凭的试探,它智能得过了头,心虚地以为这位新宿主嫌它多管闲事,只好道:“嗯……可以……”

季凭不敢和006多说话,没再搭腔,双方各怀心思,很快结束了短暂的对话。

他用另一桶水给自己也洗了个澡,出来就看见泥巴怪已经吃完了芝麻饼,正看着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发呆,安安分分地嚼手指头,看起来乖得不得了,季凭走过去坐下,看了两眼才觉得哪里不对劲,“那油纸呢?”

泥巴怪自然是听不懂的,自顾自地把手指头嚼得啧啧作响。

季凭只好当作无事发生,把筷子拿出来要教他吃饭,泥巴怪见了,却呜呜地直往他怀里躲。

季凭看了眼筷子,不知该气该笑,“小白眼狼,记仇倒是快。”

泥巴怪把眼睛抬起来,偷偷地看他。

季凭夹了一块鸡肉递到泥巴怪嘴边,泥巴怪见有吃的就张开了嘴,季凭听他嘴里的动静响亮得不同寻常,赶紧放下筷子捏住了他的下巴:“骨头不能吃,吐出来。”

006悄悄道,鸡骨头算什么,他连人骨头都吃过。

泥巴怪听不懂人话,还想接着嚼,却被季凭牢牢制住了下颌骨,只好把嘴巴张开,吐出嚼得稀烂的碎骨。

好不容易教泥巴怪吃完了饭,天色都暗了,季凭把这小东西赶到床上去睡觉,泥巴怪想是第一次睡在床上,好奇地在那小小的方寸地钻来钻去,终于累得睡着了。

而隔壁房间的甄如卿却躺在铺了两层厚褥子的木板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甄如卿今年及笄,家里人开始操心她的婚事,她自小修行武艺,并不愿意早早地嫁为人妇,就仗着自己有些私家功夫,从甄家跑出来独自游历,但她从小深居内宅,头一回出门,不懂些人情世故,又恐父母担忧,很是忐忑。

青山镇不过是个古朴小镇,就算是镇上最好的客栈也比不上甄家一间客房,这床板实在硬得硌人,甄如卿辗转许久,好不容易才浅浅入眠,却恍然间听见一个浊重的呼吸声在她房间里响起,她惊醒过来,就见一个黑影立在她的床头,她刚要起身,那黑影就扑了过来,竟然是一个面容猥琐的糟汉。

“小姑娘,长夜漫漫,不如让我来陪你吧——”

“放手!放手!救命,救命啊!”甄如卿正要挣扎,才发觉她不知何时吸入了迷药,浑身乏力,她绝望地流下了眼泪。

隔壁房的动静不小,006提醒道:“季先生!”

季凭从床上起来,贴到墙上听了会儿,悄悄爬出了窗,踩在窗台横木上,又一翻身破窗而入,跳进了甄如卿的房间。

这一下动静可不小,采花贼刚要惊问是谁,便被人从后头捂住了嘴,季凭打晕后把他丢到了一边,眼也不眨地背过身去。

“冒犯姑娘,我是隔壁的住客,听到这里的动静才来的,姑娘没事吧?”

甄如卿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她白皙的脸蛋红了红,连忙整理起自己,“没……没事,多谢公子相救……”

季凭老老实实地站了许久,也没等到转过身的允许,便忍不住回头,却见甄如卿抱着衣袖哭得梨花带雨,顿时心下一惊,以为是他来迟了。

“姑娘,你还好吗?是否需要在下帮你找个郎中?”

甄如卿不过是想自己逃得一劫,自小又受尽宠爱长大,哪里受到过这样的侮辱,委屈得不行,才一时情绪崩溃,她哭得眼角泛红,仍故作坚强道:“我无事,公子,那刁贼现下是死是活?”

季凭道:“我只是打晕了他,应当还是活的。”

他话音刚落,就见那方才还哭得我见犹怜的小姑娘下了床,狠狠地朝那采花贼的下三路踹了一脚,她力气奇大,刚醒了迷药,只一脚就把那贼人踹到了墙角,怪不得敢只身出行。

甄如卿出过气之后,才向季凭道了谢,“小女子甄如卿,公子救了我,我自是不胜感激,敢问公子大名?”

季凭道:“在下名叫季放,江湖道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甄姑娘不必多礼。只是这贼人行径恶劣,理应送入衙门处置,又恐伤了姑娘名誉清白……不知甄姑娘如何打算?”

“不、不能送去衙门。”甄如卿抿着唇,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我要把这恶人带回甄家,让我父亲与兄长来处置他!”

季凭面带犹豫,“这……”

“我知道,凭我一己之力恐怕无法押他回去,”甄如卿仰头看着季凭,泪眼朦胧道:“季公子可否帮我这个忙?我家就在离郫,到我家之后,我父亲必定会重谢公子侠义相助。”

似是怕季凭拒绝,她又解下身上一枚丝绣荷包,“若是公子不信我,这里还有些金银,公子可以先拿走。”

季凭赶紧把荷包推了回去,摇了摇头:“姑娘,财不外露,你实在是戒心太浅。”

此话不假,一来她孤身留宿在外,不防贼人,二来她轻信恩人,竟不疑是同伙做戏,三来对生人语不设防,和盘托出,甄如卿也自觉羞赧,季凭又问:“在下冒昧,离郫甄家……令尊可是叫甄甫行?”

甄如卿有些惊讶:“你认识我爹?”

“不瞒姑娘,家父托我来找甄大人,没想到我与姑娘有缘。”两人正说着,那采花贼竟要悠悠转醒,季凭见状,立即又点了他的穴,把他扛了起来,“姑娘独身外宿,多有不便,这贼人就交由在下处置,姑娘不必担忧了,时候不晚了,姑娘早些睡吧。”

此时更深露重,他们孤男寡女着实不妥,甄如卿不便留他,看着季凭带着采花贼悄悄地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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