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路在返回的路上，学着刚刚记者的动作将卡抽了出来，把相机丢给了还在原地的记者。

“诶，你就走了？怎么样？有发现吗？”

乔路赶着出门接老婆，鸟也不鸟一旁叽叽喳喳的人，直到那人发现卡槽里没卡，大喊小偷，乔路才“草”了一声，扭头回去从口袋里抓了几把钞票给她。

“不行，你给我回来！我要的是卡里的内容！”

乔路觉着是得先处理一下这档事，否则以这人的性格加上职业特殊性，后面难说有麻烦。

“哪家记者？私自出勤是违纪的吧？”

乔路一糙男人哪研究过这个，他胡编乱造吓唬人的，直觉觉得有这种说法。

“那你...未经他人允许录像录音也是违法！”

“可我用的是你的器材，要这样算，你罪加一等。”

乔路呛人不长眼的，总能直击要害。

杨珍从楼梯下来后，发现仓库里半个人都没有，只剩下值班室的夜灯。她迅速跑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看到吴小倩和乔路的对话。

她选择先给吴小倩打了通电话，毕竟在厂子里发生的事，她最清楚。

“喂小倩，你回家了吗？”

吴小倩那头想起列车到站的播报声，“你真是吓死我了！你走后每组组长给组员进行了长达一个小时的思想教育加威逼利诱，总之就是不让我们传播消息。我想在楼下等你，可被赶走了，我只好到大门那儿等，结果看到你男朋友，才敢回家。”

杨珍收拾好东西，急急忙忙走出空荡荡的仓库，这里头刚发生过人命，她还是害怕的。

“路路！”

外面的围观群众已经全部被撤离，黑夜下乔路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珍儿，”乔路接住直往他身体里钻的人儿，两个人像是相吸的磁铁般，久久不能离开。

乔路顺着她的后背，“吓坏了是不是？”

杨珍只是在他怀里抽抽。

“我们珍儿好勇敢，大英雄，”乔路把脸枕到杨珍的脖颈上，细细安慰。

“可是他们...欺负...欺负我...”杨珍克制住了，但还是止不住地哽咽。

乔路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但还是耐心地询问，“谁欺负你了？”

工厂的推拉门被完全打开，发出摩擦“吱吱”的刺耳声响，杨珍从他的怀里抬起头，看见一辆自带气场的商务车打着远光灯徐徐驶出。

她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吓到了，没人欺负我的。”

乔路正对着大门，比起杨珍他更加直接，不管里头的人能不能看见，他的眼里尽是挑衅和护短。

他没有什么可怕的，只怕杨珍受委屈。

杨珍扯了扯乔路的衣角，“路路，我想辞职。”

“不舒服咱们就不做。”

“可是找工作需要时间，我们急着攒钱结婚呢，算了吧，我还是继续待着。”

杨珍也只是情绪上头，想和乔路发泄一下，自己内心根本没做好真正的决定，乔路竟就这样答应了。

“珍儿，我想给你报个绘画培训班。”

“什么？”杨珍惊讶地望着乔路。

“嗯，我发现你很有画画天赋，所以给你报一个玩玩？”

杨珍走在熟悉的回程路上，今天的心情简直大起大落，此刻更是说不上什么心情。

兴趣班，培训班这种东西杨珍没接触过，唯一一次是吴小倩曾和她提过自己要去报个会计班，否则真要一辈子烂在厂里。

但好像还听到吴小倩抱怨说这种班级都很贵。

杨珍被乔路带着进入了家水果店挑选冰镇大西瓜和冻荔枝，她撕下保鲜袋，少少的装了十来颗。

“路路，我明天回厂子再看看情况，不一定要辞职，”她看着正在付款的乔路，认认真真和他说。

乔路驳回她严肃的态度，“随你开心，老子养得起你。”

怀里的大西瓜一出店门就被杨珍夺去，说自己要抱着解暑。

乔路从背后看见她摇摇晃晃的样子，乐了，像极了刚学会走路的孩童乐此不疲的在尝鲜下地。

“路路，快点，回家了！”

杨珍的声音总是很小，就算在催人。

“诶。”

2017年的夏季，杨珍和乔路捧着双方爱吃的水果，一同回到了他们的小窝。

·

这件事情发生后的每一天，乔路都要仔细检查杨珍的发型后才让她出门，连有带子和绳子的衣服都不让她穿了。

工厂并没有因此休业整顿，社交网站上的消息也像是蒸发了般，寻不见任何蛛丝马迹。

这几天杨珍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引来楼上的注意。

可最终找上门来的，并不是他们，而是那位中年妇女的丈夫。

杨珍正错峰在水槽旁洗中午的碗筷，太阳烈得她觉得背后的汗渍快要把衣服浸湿。

洗手液在杨珍的手上反复揉搓，直至泡沫全部消失后才接了捧水往脸上泼。

其实，从一开始走到露天的地方时候，杨珍就有感觉到某个地方有人在盯着她看，但没敢左右。

这会儿洗完碗转头，果真瞥见栏杆外一道迅速飘过的人影。

杨珍琢磨不断，连吴小倩都察觉到她百年难得一遇的摸鱼。

“咋了我的小珍珠？”

他们的工位面对面，一说话隔壁的人都能听见。

员工a：是不是那天领导和你说啥了？好像小副总都出动了。

b：小副总！杨珍，你见过了？帅不帅？

c：啧，一看就是被威胁了吧，杨珍看着就好欺负。

吴小倩甩掉了手上刚系好的松紧带子，“嘴怎么那么碎呢？就凭杨珍见义勇为的做法，你们谁都没资格议论她！”

杨珍抿嘴朝她笑了笑，做了嘴形说谢谢。

临近下班，杨珍偷偷拿出手机给吴小倩发了信息，“小倩，下班了和你一起走一段路行不？”

吴小倩正刷视频偷懒呢，看见这条消息头也没抬，伸手比了个ok的手势。

杨珍叹了口气，直觉告诉她那个男人会在路上堵她。

两人挽着手，和大部队一起浩浩荡荡地走出大门，吴小倩嚼着口香糖，含糊不清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总觉得你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小倩，我觉得那位阿姨的家属会来找我。”

“你觉得公司给他们的赔偿金根本不够，然后那家人想要你去作证要挟？”

杨珍点头，她花几天理清思路后，就是这样觉得的。

昨天晚上乔路还在叮嘱她，要是有任何不对劲一定要和他说，不许瞒着。

“天啊珍儿，你也太惨了，做件好事还给自己惹了一身骚。”

杨珍回想起那天陈淦源在她耳边说的话，“姑娘，以后做好事前，先动动脑子。”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没有好坏之分。

好能变坏，坏也能成为好。

那位丈夫还是找到了机会入手，在杨珍上班的路上。

“杨小姐？能找你聊聊吗？”

他穿得很得体，整个人的状态也神采奕奕，完全不像老婆刚出头七的模样。

“不好意思先生，我不认识你，我赶着上班。”

“我是工厂受害人的丈夫，想请你吃个饭，表示感谢。”

杨珍拒绝，“下意识的举动，况且也没能救成您的爱人。”

男人看杨珍的态度坚决，转变了策略，单刀直入，“我老实和你说吧杨小姐，我们家困难，上有小下有老，工厂不仁不义又仗着有上头照顾，连尸检都不让我们做，随便找了个借口赔偿30万，这...谁说得过去呢？”

“这样吧杨小姐，我找人咨询过了，只要您肯出面作证，我们还能拿到50万不止，到时候我们28开。”

男人打开手机，点开一张视频截图递过去，“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要和工厂对着干确实为难，所以我也想过找男同胞或其他人。但现在唯一的证据就是这张图片，而图片里能分辨出五官的只有你，你是最有力的证人。”

这天，杨珍没有去上班，回头坐上了另一半公交车。

听人说这条公交线是本城最美的路线，能看到遥远的湖，和连绵不断的山。

邻座的老奶奶看见杨珍迟迟不下车，以为也是终点站下车自己村里的人。

“闺女？有男朋友了吗？”

杨珍从山清水秀中抽离，“奶奶好，我有男朋友了。”

这份软糯谁不喜欢，老奶奶从带子里拿出一颗苹果，“给，嫌脏就拿纸巾擦擦再吃。”

“不脏，”杨珍拿起来转了两圈，又看向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奶奶好会选苹果。”

“呦，现在的小姑娘还会看这个。”

“我出生在山里，山头有个大果园，我哥教我选样的。”

老奶奶架了下老花镜，脑袋凑近，“白白嫩嫩的，看不出是从山里走出来的孩子。”

杨珍被盯得羞涩，只好继续扭头看风景。

今天天气好，蓝天白云倒影在水镜上，鸟群时而用爪子点缀湖面，泛出波光粼粼。

“心情不好啊？”

“嗯。”

杨珍突然决定的，要和一个陌生人倾诉。毕竟大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用简练的语言和老奶奶讲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也表达了内心的苦恼和纠结。

“小孩儿，弱肉强食这个词你懂吧？不要随意挑战有权利和钱力的人，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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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