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这个?”
艾丽西亚支着头,她今天梳的罗马式的半披卷发,在脖颈笼着光晕。
她以这副尊容,念出了他上次阴阳怪气的那句,
“我在尘世看到天使之姿,以及人间难寻的超凡之美。”
“艾丽西亚!”
他脸红了,他这两天的行径,属实太过幼稚小气。
艾丽西亚古怪地看着他,“怎么了?你最近不是在读彼特拉克吗?”
卡文迪许想起他还没说明。
他低头随手翻了一页,念了出来。
他和艾丽西亚一样,精通希腊语拉丁文,法语德语意大利语,他还会俄语西班牙语,奥斯曼土耳其语,这多亏那几年的外交生涯。
他不无知,但他找不到怎么让她喜欢他。
这成了卡文迪许今天脑海中困惑的难题。
“此刻万籁俱寂,风儿平息,
野兽和鸟儿都沉沉入睡。”
他轻轻地念着。
“点点星光的夜幕低垂,
海洋静静躺着,没有一丝痕迹。”
艾丽西亚半靠在沙发上,听着他动听的语调。她堂兄总想把一切都做到完美,他的外形声音容貌,无一都不修饰成最美好的状态。
“我观望,思索,燃烧,哭泣,
毁了我的人经常在我面前,给我甜蜜的伤悲。”
卡文迪许忍不住了,他决定向艾丽西亚承认。
“我其实是在画册里看到了这个。”
“什么?”
他放下诗集,低头拿了出来。
他一直带在身上,在马甲内里的口袋里,叠的方方正正。
他那么以为的一个原因,还是因为,艾丽西亚保存了那张情诗的纸条。
以及那句“致丽莉娅。”
艾丽西亚接过去看了看。
她懂为什么他要一直念那么傻的诗歌了。
“谁写的?”
“啊?”
卡文迪许恍然。
在他想挽救前——
“是罗比吗?”
他接受了他妻子这么亲密的称呼,他在想这是艾丽西亚的朋友。
“是。你不会……”
卡文迪许再次后悔了,原来艾丽西亚她——
她脸上带着好奇,
“我从来没看过。被夹在了画册里吗?”
“嗯。”
他自暴自弃着,贴着她的腰。
她瑟瑟地缩了一下。
罗伯特.伯德特比她大两岁,今年十九。
据说是前年年初,突然过来找她,礼貌地说了一番话,无非是关于天气茶点之类,第二天脸色苍白地来看她,最后再也没见过了。
他被送去爱尔兰那边读书了。
卡文迪许一下明白了。
他酸到磨牙,他哼哼地看着她。
他拼命地想那时候他在哪里。
艾丽西亚记性比他好,说他忙着律师见习,还没来参加他答应她的一场板球赛。
“啊。”
“你不讨厌我吗?”
“没吧。”
大概一直知道她堂兄有多不靠谱,她能数出许多,大事面前他又可依靠起来了。
她说罗比笑得比谁都多,他是个漂亮男孩,脾气很好,他喜欢读书,性格安静。
因为他非要问罗伯特.伯德特身上的优点。
卡文迪许让她止住。
他听不下去了。
“……他说话有点结巴。”艾丽西亚说完了。
他看着她,她突然想继续说下去。
他眼圈又有点红,夜里火光边,他脸上就镀了层金色,柔软,没那么锋芒毕露。
他半跪在她膝间,抬起头想吻她。
她躲开,他样子更郁愤了。
他不喜欢她夸别人。
但他没说。
他找寻她的嘴唇,坚持不懈。
……
“艾丽西亚!”
他要放弃了,他们玩着追逐的游戏。
他终于要泄气了。
艾丽西亚让他坐上来。
他板着脸,但是听命。
他们坐在一起面面相觑,他抿着唇。他不由得坐得离她更近。
她的长裙落到他的脚面。
气氛变得奇怪起来。
他想吻她,可她已经拒绝了。
艾丽西亚描摹着那张俊美的面庞,每到这时他就连带着神情一起,很是生动。
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
他在看她。
艾丽西亚想到他平时吻她的模样。
她起身,膝盖搭在沙发上。
他仰起,困惑地望着她,嘴唇饱满鲜润。
她抱住他的脖颈,低头,施舍地给了他一个吻。
艾丽西亚只是想吻他,就吻他了。
他却为这样的主动,不知所措。
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回吻着。放下的手揽上。
他们在沙发上接吻。
摸索后,尝试着。
倒在一起。
艾丽西亚松松地揽着他,勾着手臂漫不经心。
他回搂住腰,抬头索吻,攫取着,他们贴的很近。
他想把她揉在怀里。
她整个人半跪在沙发上,金发垂到他的脖颈。
身躯温软,抚摸过的地方和掌心贴合。
他把她提过去,衣服间窸窣作响,她的小腿和裙摆搭在他的膝上。
做游戏似的。
她察觉到什么,要离开,他又箍住,吻在了一起。
他把刚才的醋意,发泄在这个吻中。
他咬她,可她的舌尖过来后,他什么都顾不了,就想缠上。
他笑着,松开,看她,又亲了上来。
卡文迪许用遍了他知道的技巧。
他把她压倒在那,弄散了头发。
他亲她的肩颈和裸露出的细软肌肤。
滚烫的气息,意乱情迷。
艾丽西亚没他这样激动。
虽然她气喘吁吁。
但吻够了后就——
“好了。”
推开来,让他停下。
戛然而止。
威廉.卡文迪许不知所措,他的动作一顿。
他抬起眼睫。
思索了后,又把她拉进怀里,确认着。
艾丽西亚还会回吻他。
但会把他打住。
“怎么了?”
她衣服被他揉皱了。
卡文迪许低头把褪到肩膀的衣裙牵上,整理缀着珍珠的蕾丝花边。
他没想明白,是他亲的不够好吗?
她的脖颈细白,带着红痕,他忍不住想再印上。
艾丽西亚惯常地把他嘴捂住。
天啊,他们才亲了几分钟。
“你不喜欢我吻你吗?”
他装可怜。
“吻得很好啊,但是我要读书了。”
说着拿起刚才没看完的那本。
她嘴红红的,面色一抹微红。
和他一样气息还没喘匀。
却能镇定自若地读书。
他在被当狗耍。
卡文迪许意识到了。
我讨厌你,艾丽西亚。
他们最熟悉,又最陌生。
他都知道她腰侧有枚小痣。
可还是不懂她在想什么。
……
他报复性地亲她的小腿。
她搭在他的身上,抬起眼,
“你在干什么?”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大概后面,威廉.卡文迪许才能明白艾丽西亚对他的定位。
……
他刚才以为她爱他,结果他就被丢弃了。
他闹腾着,她没有反应,习以为常,除了足尖推了他脸一下,再抽出来。
她对他视若无睹。
卡文迪许平复着,他在沉思。
长睫垂下,满是迷茫。
稳住后来看书名。
《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
第一章第二章,拜伦勋爵从欧洲游历回来写的诗篇,描写了他见到的葡萄牙、西班牙和希腊的景象,以及对当地人民的同情。
今年二月份出版,使得他一夜成名。
成了被众人追捧的对象。
这书看过三遍了。
书都比他重要,能抵得过夜晚的温存。
“你在看这个。”
“嗯哼。”
他凑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头搭在肩上。
一同看着,
“蔚蓝的海面上没有一丝儿波涛,
金黄色的橙子点缀着最葱绿的树行……”
艾丽西亚容忍了他,读完后他点头,往后翻了一页。
“你想去里斯本吗?是,等战争结束。”
他记得半岛那边的军官,有的家属会随军在里斯本等候。
每次征战在外,就有所期待。
那时候他幻想的妻子是什么样?啊,一定要像天使一样,爱他,不只是尊敬他。
现在——
艾丽西亚抬眸,在询问他看完没有。
他的手揽过来扶住一边。
也算是吧。
他下巴蹭了蹭她脸颊。
“胡子,没刮干净。”
“哪有?”
他不可思议,他想去照镜子。
他看着她,上唇略带青色的胡茬,碰了过来。
……
他们跟平日里那样,聊着生活琐事。
问一声答一声,艾丽西亚对他又厌倦了。
看完了第一章,她回头,
“你还要抱着我吗?”
委婉地提醒着。
“那当然。”
肯定要抱着,卡文迪许贴的更近。
艾丽西亚没养过这么粘人的小狗。
她祖父二十多只猎狐犬,每条都很听话。
他们靠在一起。
“我记得拜伦勋爵给你写过两首诗。”
他想起婚前他从来没在意的细节。
二月份,重回伦敦上流社会的拜伦男爵,对他堂妹惊为天人。
称她是“失眠人的太阳!忧郁的星!”
雅典神庙中伫立的那座最神秘的女神雕像。
她都已经是他未婚妻了。
在俱乐部里听到时,宽容的威廉.卡文迪许先生无所谓,一笑置之,拜伦勋爵啊,那正常。
他见一个爱一个。
订婚的身份,让这位勋爵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他苍白忧郁的外表,对女性有着难以拒绝的吸引力。
那时候他风头正盛,有一群崇拜者。
后来他就把目标转向了艾丽西亚的表姑,已婚的卡罗琳.兰姆夫人。
——艾丽西亚祖母妹妹,贝斯伯勒夫人的女儿,嫁给了墨尔本子爵的儿子。
在长达半年声势浩大的恋爱后,厌倦并抛弃了她。可怕的是卡罗琳对他还仍有迷恋。
这场婚外情让她的名声受损,背后的卡文迪许,斯宾塞家族也备受影响。
“他是个道德沦丧的恶魔。”
卡文迪许想起来后有点后怕。他没出声批评,他对人毫不客气的嘲讽,在他婚后好了许多。
开始变得温和。
卡罗琳夫人被她丈夫带去了爱尔兰避开流言。
回忆起这对怨偶,曾经也是段佳话后,他很感慨。
卡罗琳.庞森比十年前,17岁时和比她大六岁的威廉.兰姆相爱。
但被她的家人反对,因为对方只是个次子,且来自一个不显的新贵——祖父甚至是个商人。
而卡罗琳出身的庞森比和斯宾塞家族,以及联系密切的姻亲卡文迪许家族,无一不是显贵。
她还是父母的独女,没有其他姐妹,只有兄弟,承担着巨大的联姻价值。
三年后威廉.兰姆的哥哥肺病去世,他成了长子继承人后,这桩婚事才得到认可。
1805年结婚时,他们几乎是全英国最幸福的一对夫妻,毕竟相守着坚持了三年。
可现在——
他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婚姻,害怕再多的激情也会随着时间消磨。
艾丽西亚没想过她堂兄,会对婚姻的期待这么高。
他脸颊贴着她的,在火炉边昏昏欲睡。
拜伦勋爵,艾丽西亚对他的诗篇评价不错。
卡文迪许诋毁不了对方的才华。
事实上,出版后的第一本,还是他搜罗着送来的。
他也很喜欢这首长诗。
不过不影响,艾丽西亚不喜欢他本人,尤其糜烂的生活作风。
直接评价道,
“拜伦勋爵是个极其情绪化的人。而且‘道德破碎’。”
说着看了卡文迪许一眼。
他给自己辩解着,他不一样。
他也在想自己怎么了,明明他是个极其冷漠决断的人。
完全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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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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