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结束，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
沈炘终于不必再躲躲藏藏了，她也终于能喘口气，像个普通人一样光明正大地出去了。
她也从外婆家搬回爸妈家，这两处环境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外婆家虽然也在市中心，但是是在老城区那边，那边四合院居多，老年人也多，所以环境就比较清冷一些。
沈炘的爸妈早就从老宅子里搬出来了，他们买了一套一百多平的大平房，就在市中心附近，离他们上班的学校很近。每天早晨天还没亮，沈炘就能听到下面商店开始忙碌的声音，还有那些学生们上下学的吵闹声。
爸妈很多时候都不在家里吃饭，他们都是在学校食堂吃的，而作为拥有两个在校当老师的爸妈的人，沈炘也获得了在大学食堂吃饭的权利。
又因为爸妈不在一个学校教书，所以沈炘有了两张饭卡。有时候，她上午去爸爸的学校食堂吃，下午又换成去妈妈那边吃了。
反正这两个学校离得很近，走路也费不了多长时间。
至于要问她哪个食堂的饭菜好吃，沈炘只能举起两只手的大拇指，毕竟都比瑞士好得太多了。
这天，沈炘的堂妹沈颖安给她发了一个消息，说是要请她一起去逛商场。
堂妹刚结束高考没多久，就如同挣脱牢笼的小鸟，迫不及待地想去探索成年人的世界，而留学归来的堂姐沈炘，在她眼中无疑是最佳向导。
两人约在了市中心一家明亮的商场咖啡馆。
沈颖安像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对什么都充满好奇，问题一个接一个，从国外的饮食气候问到大学生活，再到模糊的恋爱观念。
“姐，你谈恋爱了吗？”
沈炘眉头微动，斩钉截铁道：“回国前刚分了。”
沈颖安：“听说国外有好多帅哥，姐，让我看看你前男友长什么样子呗！”
沈炘撇嘴：“你不先问问你姐的性取向吗？”
“啊！”这就像一个炸弹，瞬间给沈颖安炸开锅了，“姐，你喜欢女的呀？！”
对于自己的性取向问题，沈炘从来没想着隐瞒，反正最后都是要被人知道的，干脆一开始就公之于众。
沈颖安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她。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就算是同性恋我也是你姐！”
对于沈颖安这种被父母管教得很严的三好学生而言，沈炘简直就是她的反面素材。
“所以姐，你回国前分的那个也是女生咯？”
“Of course!”
“那你们为什么分手啊？”
“不喜欢就分了呗。”
沈炘实在戳中了沈颖安的好奇点，就恋爱这个问题，她追着问了大概半个多小时。
“姐，和女孩子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啊？”
对于这个问题，沈炘一时半会儿也答不上来，因为她的上一场恋爱其实很糟糕，简直就是能用“恶心”两个字来概括。
“大概就是，我觉得有她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里，空气都是香甜的。她让我变成了色盲，除了她别人都是黯淡无光的……”沈炘认真地回答，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在她心底的某个角落里，总是不经意地浮现出一个温婉的身影。
“哇哦！跟小说里写的一样哎！姐，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沈颖安吸着冰沙，眨巴着大眼睛。
沈炘一怔，刚要开口，目光却在扫过斜对面一家高端精品店的橱窗时，猛地定住了。
透明的玻璃后面，那道她刚刚还在想着的身影，赫然就在那里。
覃御华！
她今天穿得比平时稍显休闲，但依旧是剪裁优良的米白色西装裤和真丝衬衫，衬得她身姿愈发挺拔清隽。
而在她对面的，是一个穿着考究、气质斯文的年轻男人。两人似乎在交谈，男人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偶尔还会做几个手势，看起来相谈甚欢。
一瞬间，沈炘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耳边堂妹的声音变得模糊遥远，世界里只剩下那两个身影。
在沈颖安的视角下，她堂姐脸上的笑容突然就僵住了，接着拉着一张脸，猛猛吸着杯子里的吸管，像是要把吸管给吃了一样。
难道那个男人就是她的相亲对象？沈炘想起覃御华之前接到的那个电话。
所以，她真的在跟男人相亲？一股酸涩夹杂着尖锐的失望，猛地冲上喉咙。
“姐？你怎么了？”沈颖安察觉到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咦？那个人……好像是上次在家宴上找太爷爷谈生意的姐姐，她好像在跟她男朋友逛街呢。”
“什么男朋友，八字还没一撇呢！”沈炘急着给她撇清这段关系。
沈颖安疑惑：“你怎么知道的？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沈炘跟吃了枪药一样，猛地收回视线，气鼓鼓地说。
“颖安，”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我突然想起来，那边那家甜品店的马卡龙特别好吃，你想不想尝尝？帮姐姐去买一盒好不好？”她指了指与精品店相反方向、位于商场另一头的一家店。
“我们不能一起去吗？”
沈炘摇头：“不能。”
然后她掏出一张百元大钞给沈颖安。
沈颖安疑惑地接过钞票，无奈地说：“好吧。”
看着堂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沈炘立刻起身，像一尾灵活的鱼，悄无声息地绕到了精品店侧面的一个巨大绿植盆栽后面。这里距离覃御华和那个男人不远不近，恰好能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又有足够的遮蔽。
她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感觉自己像个卑劣的窥视者，却又无法控制自己。
“……李先生客气了，其实这个项目主要还是靠贵公司团队的努力。”覃御华的声音传来，依旧是那种公事公办的冷静语调，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覃小姐你太谦虚了，没有你的方案，我们也很难推进。对了，我母亲一直念叨着，说上次吃饭太仓促，想再请你到家里坐坐。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到时候好做个准备。”
沈炘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么快？都已经见过父母了？！
“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之前看你好像打了耳洞，所以给你特别订制了一款耳环，你看看你喜不喜欢这个礼物？”
男人拿出一个精美盒子，覃御华礼貌地接过，打开看了一眼。
沈炘眯着眼睛观察覃御华的表情，她微笑着说：“很好看，我很喜欢。”
覃御华说出口的喜欢就像刀子一样扎在她的心口上，她揪着假树上的叶子，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瞪着那个男的。正在这时，覃御华的目光，似乎是不经意地，朝着她藏身的方向扫了过来。
沈炘吓得猛地缩回头，后背紧紧贴在冰凉的墙壁上，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有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覃御华的敏锐性简直超乎常人。
她不敢再探头，只能竖起耳朵，紧张地捕捉着那边的动静。
接下来的对话，似乎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无非是些商业互吹和礼貌性的寒暄。但覃御华并没有立刻结束谈话的意思，反而偶尔会抛出一个关于行业前景的问题，让对话得以延续。
沈炘躲在后面，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既希望听到些什么，又害怕听到确认关系的话语。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那个男人说：“那我就不打扰覃小姐了，我们下次再约。”
“好的，再见。”
直到看到男人真的走远了，沈炘才松了口气，同时她又又感到一阵巨大的空虚和失落。她靠在墙上，疲惫地闭上眼，感觉自己刚才的行为既可笑又可悲。
覃御华喜欢谁关她什么事？都没表白呢，就对人家占有欲这么强！
她虽然在心里骂着自己，但是转头又任由这些情绪在心底蔓延开。
就在她准备悄悄离开，去找堂妹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畔，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这样站着很不舒服吧？”
沈炘浑身一僵，猛地睁大眼睛。
覃御华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那缕熟悉的、淡淡的香味。
她微微垂着眼睑，看着沈炘，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清晰地映出了沈炘此刻惊慌失措、无所遁形的模样。
还是被她发现了。
沈炘的脸瞬间烧了起来，红晕迅速蔓延到耳根脖颈。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像个被当场抓获的笨蛋，僵硬地站在那里。
空气仿佛凝固，商场背景的嘈杂人声，此刻都化为了模糊的白噪音。
“我刚才在跟另一个公司的合伙人聊工作的事情，然后无意间看到你在这边的小动作，就……”覃御华看着沈炘拍了拍脸颊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你没事吧？”
沈炘刚才在给自己降温，完全没注意听覃御华在努力地给她解释。
“没事，我就是路过，觉得……这棵树下挺凉快的。”
好荒谬的借口！
覃御华低头笑了笑，说：“既然遇到了，那我请你吃东西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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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