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大厦林立，五月的烈日灼人。

此时，刚大学毕业的季栩和其他人一样，正在面临着实习找工作的风波，饶是前世位立神官，今世有点魔法攻击的神棍，也没法算出自己未来会不会是大马路边的乞丐之一。

“啪”一声塑料瓶被踩扁的脆响，青年小心翼翼地捡起某哈哈矿泉水瓶子，郑重其事地将里面积蓄的雨水倒出，然后……塞进了手里提着的尿素编织袋里。

青年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睫毛纤长卷翘，内勾外翘的眼型显得尤为精致，头发是纯粹的黑，浅棕色的瞳孔在下午的阳光里染上了柔和温润的色泽。

路过行人都忍不住投来一道道讶异的目光——毕竟谁也没想到，好好一个穿着整洁，长相出挑的帅哥居然在捡垃圾。

季栩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收拾完东西便淡定地扬长而去。兜里的手机突然发出提示音：“叮咚——”

他掏出手机摁亮屏幕，绿泡泡弹出一条消息：[你的“鬼了么”来新订单啦。]

……

半个小时后，他在一家烧烤摊坐下，老板是一个纹着花臂的男人，系好围裙熟练地为他烤上常吃的菜品，端上来时，佯装调侃地说道：“哟哟哟，咱们的司命大仙咋还捡垃圾去啦？”

“……”季栩皮笑肉不笑，“咱们火神大人也没好到哪儿去，打拼半生结果全身家当就这么一个小烧烤摊。”

“嘿呦你小子，还是这么会说话。”

“你也不赖。”

季栩咬了口烤肉：“这次是个什么事？”

对方给他递了罐啤酒，在他对面坐下，微笑道：“司命，玩过密室逃脱吗？”

“？”季栩奇怪道：“你还是叫我名字吧，不然我怪想抽你的。”

“诶呦喂，”裴德乐得不行：“好好好，叫名字。“止住笑，他正色道：“言归正传，玩过密室逃脱吗？”

季栩摇摇头：“那地方磁场有多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闲的没事去哪儿干嘛。”

裴德神秘一笑：“那正好，这次有机会了。”

“？”

“委托方很舍得给钱。”

“……”季栩沉默半晌：“你又给我卖给谁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这不也是为了你的攒功德之路更快吗？”

“说得跟你不用一样。”

对方：“嘻嘻。”

不久后，吃饱的季栩就被裴德开着他那辆老掉渣的五菱面包车打包丢到了一间破烂的平房前。

开车门、推人下车、关车门、开车……动作一气呵成。

独留季栩迎风凌乱。

他嘴唇抿了抿，终究没忍住爆出一句：“艹！”

在车上时，裴德简单讲了事情的始末：“城区那边的一家密室逃脱店，死了个人，说是有心脏病被吓死的，但我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不，揽月观的道士后脚就找上我了，人家指名道姓的请你去协助调查呢。”裴德点了根烟，叼在嘴里，感叹道：“看来你小子在外名声不小，居然能吸引这么大的客户。”

季栩愣了一下，搜刮了一遍脑子，并没有找到和揽月观道士有交集的记忆。

原因无他，他一个野修神棍，怎么可能会和人家正统道士认识。

季栩摇摇头，把脑子里的想法甩开，目光打量着眼前的这家“店”。

平房矮矮窄窄，四四方方，四角檐下挂着红艳艳的灯笼，诡异的是，长方形的木板门上竟然还单独开了一扇玻璃窗，中间贴着一个已经褪色的[囍]字。

季栩右手二指并拢在眼前一划，低喝一声：“开灵！”隐隐的金光在眼底一闪而过。

在灵眼的加持下，平房开始虚化，除了缭绕的黑气，还有几个身体微微发光、没有神智的魂魄在四处穿梭。

果然，这地方阴气不少，无主的魂魄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来，普通人不小心撞到可能会生场小病。季栩掏出打火机，从兜里掏出几张纸钱，扫了眼周边没有易燃物后，点燃往空中一抛。

带着火星的纸钱纷扬而下，那些魂魄登时如同饿了几天似地争抢上去。

季栩道了声：“打扰。”

径直从中间穿过，来到门前。

推开门，一股腥臭气味扑鼻而来，像是死了几天的动物尸体。季栩屏住呼吸，打开手机电筒，借着有限的光扫了一圈，还好没看见例如人民碎片的东西。

说这是家密室逃脱店，还不如说是恐怖游戏线□□验馆，惨白的蜡烛、墙上用红颜料画出的喷射状血液，光是让人看着就起鸡皮疙瘩。

季栩捂着鼻子，快步下到废弃柜台后的一条通道里。

顺着陡峭的楼梯走下，狭窄的通道只能容纳一人通过，越往前走，视线逐渐开始开阔，前方似乎有光。

临跨进光的一秒，他再回头时，身后的通道早已消失，只剩一堵仿佛从未变过的红砖墙。

“看来这是非进不可了。”

季栩手指快速掐了个诀，然后才迈步往前。由于长期待在黑暗里，突然出现的灯光让他的眼睛出现了几秒的致盲，季栩条件反射地抬起手臂护住眼睛。

同时，一圈金光静静地围在他身边，直到他眼睛恢复。

然而，季栩刚放下手，垂下的视线就和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来了个贴脸杀。

“……”

与一开始血腥阴森的房间不同，这里布置得很温馨，墙壁都是淡粉色，毛绒绒的hellokitty公仔玩偶堆在沙发上、地毯上。

桌上的收音机还在播放着摇篮曲，桌角挂着一串串彩色的风铃。

“叮铃铃——”

风铃响后，季栩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什么冰凉的东西勾住，稚嫩的童声很活泼：“哥哥我害怕，你能带我走吗？”

季栩看着那一双死鱼般的白眼，过分惨白的小脸上还扬着笑。季栩试图挪开她攥着自己手指的手，轻声道：“乖，在这种环境下看见一个野生小孩，哥哥比你更害怕。”

小女孩穿着粉色的连衣裙，一只手抱着玩偶，一手撒娇似的再次攥住他的手指，歪歪头，咯咯笑着：“哥哥你是怕我妈妈吗？”

“我就很害怕妈妈，但她好久没来看我了。”

季栩没在她的身上感受到怨气，猜测她可能是意外去世，魂魄被困在了这里。于是蹲下身，摸摸她的头，哄道：“能告诉哥哥，你妈妈在哪里吗？”

小的没问题，大的就不一定了。

谁料他此话一出，小女孩立刻笑出了声，凑近他耳边，缓缓道：“哥哥不知道吗？妈妈……一直在你背后啊。”

季栩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克制住想要回头看的冲动，他并没有感受到背后有什么，要么是真的没有，要么是对方已经强大到能掩盖自身阴气的地步。

但那样的怨灵，季栩还没碰见过。

“骗你的啦哥哥，”小女孩眨眨眼，松开季栩的手小跑着跑向沙发后的角落，将玩偶随意扔下后，从里面抱出了什么。

——一个粉色的皮球。

季栩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个皮球让他格外不舒服。二指再次并在眼前一划，看清那物后饶是他也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那哪里是什么皮球啊，那是一颗人的骷髅头！

连着腐烂的皮肉，随着小女孩跑动，蛆虫落在地上。

“哥哥，我们来玩游戏吧。”

“赢了我就告诉你妈妈在哪里哦。”

季栩实在不想碰那颗“球”，虽然他是个神棍，但同时他也是个人啊！

将素不相识的同类骸骨抱在怀里的行为还是太超前了。

小女孩抱着球来到他面前，手非常大方地一递：“哥哥我们来玩颠皮球吧，比谁颠得多！”

季栩深吸一口气，默默关了灵眼，尽量平静地说：“哥哥还有事情要忙，以后再玩好吗？”

“啊？”小女孩失落地低下头，“可是，已经好久没人来过这里了。”她惨白的眼眶里蓄了并不存在的眼泪：“哥哥你真的还会回来吗？”

“会的。”

这一点季栩很肯定，因为他要带她出去，送她去轮回。

“找到你妈妈了哥哥就回来。”

“那我带哥哥去找妈妈吧！”小女孩说完又咬咬手小声指道：“但是，哥哥你别告诉妈妈我出去过哦，妈妈会生气的。”

“行。”季栩很自然地牵起小女孩的手，跟着她一路穿梭，很多肉眼看着是墙的东西，小女孩都带他直接穿了过去。

障眼法，或者说是鬼打墙。

“哥哥，我叫团团，你叫什么名字呀？”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还不忘脑袋三百六十度转过来问，走路说话两不耽误。

季栩脖子有些隐隐幻痛。

他尽量平静地回答：“我叫季栩。”

“哦哦，”团团的脑袋又三百六十度地转了回去，大眼睛眨啊眨，小手指向前方：“季栩哥哥，我妈妈就在前面哦。”

前方起了雾。

“我不能过去了，妈妈该发现我了。”说完，团团又退到季栩身边，补了一句：“你别告诉妈妈是我带你来的。”

季栩点头，团团这才放心地化作一团雾气没入身后黑暗。

季栩全副武装防御，一道灵符在手中燃烧化为一把桃木剑，隐匿自身人气后，踏入雾中。

他走一步，雾散一步。直到背后冷意袭来，季栩回身提剑横挡，艳红的指甲离他的眼睛不过咫尺。

那只手长无边际，像是索命的钩索。

四周的墙壁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白色空旷。

“冥火，燃！”季栩大喝一声，桃木剑身猛然浮起一层火光，烫得鬼手骤然回缩，刺耳的惊叫声震得季栩耳膜生疼。

对方也终于现了形。

一袭红裙，盖着红盖头，黑色长发逶迤在地，俨然是位新娘打扮。

红衣、新娘…buff叠满了。

妥妥的厉鬼啊！

季栩心里一惊，这里阴气确实浓，但要养成一个厉鬼也绝非易事。

“嗬嗬嗬——”

似笑非笑地笑声从女鬼口中漫出，季栩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余光再一瞥，不止前面，左右两边也各站了个红色的身影。

卧槽！

不用看季栩也知道，多半后面也有。

冷汗顺着额头滑下，季栩内心已经把裴德祖先问候了个遍。

这玩意害死他了！